大风呼呼的吹着,仿若新生婴儿发出的第一声哭喊。
声音喧嚣而又吵闹,像是要融化一切。
无论是星星,林木,还是教堂这片大地都如同将要被融化一般。
这已经不能说是局势开始有所变化的级别了,世界本身都已经开始变化了一样的气势才足够贴切。
反复地咏唱着令人毛骨竦然的言辞的影子们,从大地与天空的缝隙中涌出,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尽数覆盖的黑色沙暴。
——世界的一切,都被‘死’的气息所包围了起来。
这是爱尔特璐琪目睹眼前拓展的景致所产生的唯一想法。
身为月之王的继承人,死徒的姬君,一直为此感到傲然的少女,在面对能将灵长类杀手轻易制服的活圣人,依然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进行交涉。
可现在,她的心中却只剩下了刻骨的不安。
对于世界上的大部分生命而言,她都是不折不扣的怪物,但当遇到刻意轻易褪去这层光环,更为可怕的存在时,她依然会表现出近似人类的情感。
在罗兰的身后,黑漆漆的影子已经变得和周围的树一样高大,虽然看得出对方在尽可能的模仿人类的形状,可最终给人的表现,依然只是一个人形的团块。
“灾厄……”
爱尔特璐琪喃喃自语着,空灵的声音中在也听不到之前那坚毅的决心,只有着冰冷。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尽管是死徒的公主,但黑姬本质上是真祖与死徒的混血,从另一半血脉中,她同样继承到了那种不讲道理,直指事情本质的直觉。
正因如此,她才能够明白这点。
就算从这蠕动的黑暗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恶意或是憎恶的波动。
甚至连魔力的波动都察觉不到。
但毫无疑问,对方是灾厄。
在少女胸膛里正在激荡回响的,那恐惧与恐怖的情感正在不断重复这个压倒性的事实。
——从前,它喷出的黑死病之风夺走了三千万条生命。
——过去,它以西班牙流感之名夺走了五千万条生命。
但这些瘟疫,这些灾厄,这些死亡对它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按照某个预言书的一节,在夺走世上四分之一的生命前,对方永远不会满足,也永远不会停下脚步。
可这份功绩与其背后象征的力量,都是次要的。
真正震撼的,是这道黑影的存在本身。
对于真正的强者而言,只是看上一眼就能理解。
那是没有任何意志的系统,那是领域内的极致。
它即存在于远古时代,也存在于遥远的未来。
虽然拥有极高的位格,但绝不能以幻想种或者神灵,乃至uo这种东西来称呼它。
非要给其下个定义的话,也只有这样的答案了。
——世界之理的具现,
“死亡的具体化……作为末日四骑士中苍白之死的负担者——苍白骑士吗?”
爱尔特璐琪突兀的出声念出了黑影的真名。
她的嘴唇有些颤抖。
这不是因为目睹了规格外的奇迹,而是因为在内心生根发芽的绝望。
——本不应该存在于世上,规格外的怪物接连现身,彻底碾碎了黑姬的骄傲。
爱尔特璐琪并非胆小懦弱之人,恰恰相反,她的个性相当激进且危险。
正因如此,在二十七死徒之祖中排名中,即使有着几个强大到不可动摇的的角色存在,黑姬与她的仆从却依然名列前茅。
可遇到罗兰这种行动和表现与常识完全脱节的存在时,她还是会感到不安。
仿佛在和异次元的家伙交谈一样。
或许是过于绝望的缘故,她反而生出了愤怒的感情。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你的仆从会是这家伙啊!”
要知道,虽然也是十字教传说中的一员,也的确在世界上存在。
但天启四骑士这种级别根本没有任何对应,或者与之相近的历史人物。
而且,与兽这种末日的灾厄不一样,虽然同样是灾厄,但它们本不是自己想要反叛想要作乱,只是作为上帝的员工去代行祂的意志而已。
因此,天启四骑士是以‘世界的终末装置’这一概念而存在的,除非到达了启动条件,否则就算想召唤它们也不可能。
结果罗兰没用任何仪式和媒介,一句来人对方就现身了。
这家伙难不成是在世的神之子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自己也在寻找答案呢。”
罗兰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
“我的确打算叫一位末日骑士过来,但还真没有指定对象,会抽到苍白骑士的原因,大概是你的运气不好吧。”
“更何况,现在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你也已经知道了我仆从的名字和底细,基本对等已经达成了,毕竟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罗兰仰起头,嘴角勾起一缕玩味的笑容。
“也就是说……现在是我的回合了。”
“作为对你之前善意的报答,我再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吧。”
“——跑,爱尔特璐琪,快跑。”
根本不用提醒,在意识到回合转换的时候,早就蓄势待发在黑姬周身的红月之光就一股脑的融入了她的体内。
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光芒中长大,身材也变的丰满起来,原本青涩稚嫩的容貌也变的成熟而妩媚。
一眨眼,娇小的少女就变成了高贵而冷艳的御姐。
从罗兰的视角来看,这简直就像魔法少女的变身一样。
因为爱尔特璐琪的衣服也一同跟着身材长大了,还变得更加华丽且耀眼。
考虑到宠物随主人的道理,很难说在月姬侧的灵长类杀手明明得到了充分的成长,平常却还是故意保持着幼体状态的习惯与爱尔特璐琪无关。
在全力的二段变身之下,黑姬的身影就已经如同高速疾驰的列车一样飞射而出,如游鱼入海一般扎进了前方的森林中。
在罗兰抬眼望过去的时候,对方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在森林的一角了。
“跑的还真快,可惜……这什么也改变不了。”
罗兰侧过头看着旁边侍立着的黑暗,微微一笑,用与爱尔特璐琪之前一模一样的话语做出了回敬。
“‘死亡’,杀了她!”
下一刻,无风的夜色凭空卷起了一阵北风,漆黑的死亡没有任何言语,踩在风上,如流水一般向着山下倾泻而去。
与此同时。
“……?!”
爱尔特璐琪猛然的望向身后一片狼藉的森林,如野兽一般竖起的狰狞瞳孔也无法遮掩她眼中的震惊。
在她的感知中,上一秒还相隔数公里的,令人窒息的死亡,下一秒却已经如芒在背。
可自己的身后明明空无一物……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少女直接将纤细的玉足硬生生的插入了地面之中,强行逼停了自身的冲势。
然后,她顾不得仪态,迅速的转过头。
果不其然,黑色的雾气已然位于前方的天空之上,正环绕着她的前方不断盘旋着,宛若一只准备扑击的鹰隼。
即便完全体状态下,黑姬的移动速度甚至要胜过神代的幻想种,苍白骑士也并不是作为完全体的灭世装置启动,而是以类似英灵的现象现身的,无法重现神话中它所骑着的灰马。
但这样的一增一减,无法抹平绝对的差距。
骑乘EX。
世间常以能否驾驭龙与幻想种作为评判rider优秀与否的标准,但身为以这个名词带来破灭的存在,这显然对苍白骑士不适用。
乘风、乘水、乘鸟、乘人。
就算是一座城市的距离,对它而言也只是顷刻之间。
黑姬提前争取的距离,在它看来只不过是大步跨过就可以追赶上的小聪明而已。
太不讲理了。
完全超出常轨。
至今为止,爱尔特璐琪经历过无数的敌人,但从没有过如此憋屈的时刻。
因为她连与其战斗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拥有超乎人类的思考能力,但苍白骑士并没有自我的概念,只是如同暴风雨和地震一类的自然灾害。
就算去攻击对方,也不过是抽刀断水一样的举动罢了。
她可以去做,也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逃跑而已。
这是一场跑到城市就是胜利的游戏。
虽然在死徒的历史中,圣堂教会不乏有在相同的境况中,用铁血的举动牵连一座城市的情况,可活圣人又不是埋葬机关那些死徒看了都直呼异端的渣滓。
为了自身的任性而伤害到其他无辜者,罗兰应该不会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吧?
就在少女一边奔跑,一遍如此想着的时候,骤然间,她瞳孔一缩。
在森林与夜空的交界处,她视线的尽头,许许多多的动物安然立于那里。
野狗,小鹿,松鼠,狼群,甚至还有一头熊。
不分食肉与食素,不分种族与大小,它们和谐的站在一起,这简直就像童话动物大家族的聚会一样。
前提是……得忽略它们身上黑色的斑点,和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不协调的感觉。
虽然在表现上极其像另一位同僚瘟疫的权能,但这其实只是苍白骑士基础的能力而已。
当它以英灵的姿态现身时,就用病毒形态的分身来感染其他生物,从而将其支配扩大自身的领域。
通过这种方式,它不仅可以顺带吸收一下魔力,还可以用这样的支配来完成御主的愿望。
比如现在。
因为罗兰期待的是一对一的单挑,在爱尔特璐琪逃跑之前,苍白骑士就提前感染了这座森林里所有的生命,控制着它们跑到了森林的边界,避免被波及。
至于为什么只控制了森林里的生命,当然不是苍白骑士无法控制更多。
在原著中,尽管还没有展现出下限,但它依然展示过封锁一座城市,或者同时控制十二万人一起行动的表现。
它之所以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没有必要罢了。
——夜色正在被黑暗静静的侵蚀着。
尽管用黑夜被黑暗侵蚀来描述有些奇怪,但这毫无疑问就是事实。
犹如破旧的深色屋顶在落雨时的景象。
因为浸透了雨点,屋顶原本的颜色像是蘸了墨水一样深邃。
那个异变慢慢变大,以坚定而又持续的速度不断蔓延着,很快就吞噬了整片天空。
目睹了全过程的爱尔特璐琪脸色一白。
“固有结界?”
这只是存在就把地球的物理法则改易成更符合自身喜好的能力,像极了魔道的至高奥秘之一。
但少女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对,不一样……”
虽然氛围改变了,但周围土地的要素和环境并没有变化。
因为有过和某位死对头大战过的经历,黑姬能够意识到,这更像是如同空想具现化一般的,直接对于世界的干涉。
尽管二者看似相像,但其实区别极其巨大。
要打比方的话,就是结界宝具和对界宝具的差别。
前者对于法则的改易,如果出力足够,是可以将其打碎并复原的,但后者却是在现世的基础上制造的拟似空间。
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规模的限制。
哪怕用乖离剑这种宝具去对抗,也只能充当另类的刨土工具而已。
因此,在意识到自己被拉进来之后,爱尔特璐琪就放弃了强行突破的打算。
她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世界。
苍白骑士没有人格,制造的结界会有怎样的变化全部依赖于御主的意象。
可似乎因为他的主人是那位活圣人的原因,这里并不是典型的天堂或者地狱,也不是那种以虚无的虚无粉碎灵魂的空间,只是如之前一模一样的森林。
但无论意象如何,结界本身的基础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骑着一匹灰色的马,阴府随他而来,也将权柄赐予他……”
少女低吟了一声记忆中的箴言,目光冷冽如刀锋。
冥府。
这就是被对方侵蚀的结界内天地的性质,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那种。
倘若准备得当,甚至可以让伊什塔尔的姐妹,那位冥府的女主人就此登场。
在这片只有死者能够存活的空间,被苍白骑士感染或者杀死的生命,同样会在冥府中重现,就像罗兰曾经吞掉的契灵阿卡多,那名为死河的能力一样。
哪怕是如美杜莎召唤的天马这种类型的宝具,只要苍白骑士愿意,也可以通过侵蚀灵基的方式直接夺走这个宝具。
不管留下了多少复生的手段,不管拥有怎样的能力,只要不是真正意义上,代表奇迹的完全复活,都会陷入死亡的安眠之中。
对于死徒来说,这无疑是天敌。
毕竟除开实力之外,强大的不死性才是死徒们祸乱人类史的重要根基之一。
这点从到了祖的级别后,就算专业对口的圣堂教会,很多情况下也只能被迫封印,而不是直接处刑就可见一斑。
但在这片冥府里,显然不会容许这种作弊行为发生。
那取代天空的雷鸣,正在回响的呼喊声,就是最好的证明。
{吾乃剑}{吾乃兽}{吾乃干渴}{吾乃饥饿}
{吾乃带来死亡者}{吾乃演奏死亡者}
{吾乃死}{吾乃死}
{死}{死}{死}
苍白骑士的话语已经像嘶吼一样开始劈砍着爱尔特璐琪的耳朵,其声音宛如恐惧的凝聚。
在那不带有一丝仇恨,只为了赋予对手死亡,毫无感情的话语中。
在那从天而降,如倾盆暴雨一般压下来的黑雾面前。
少女从未如此清楚的认识到一件事过
——人被杀,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