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证唯物主义有一条基本观点：足够的量变会引起质变，经过质变，在新质基础上又开始新的量变。

李知涯不知道他和吴轶群之间的量有没有达到质变的程度，所以他打算找个机会试一下。当然不可能是现在，因为公交车上人多。

看完电影，李知涯提议去吃KFC，吴轶群欣然同意了。临安KFC这个时候还不多，他们选的是仁和路这家。

车到了湖滨，两个人刚下车，一个7、8岁的小姑娘就抱着一捧玫瑰跑了过来。

“姐姐漂亮哥哥爱。卖朵花送给姐姐吧，哥哥。”小姑娘举着一朵玫瑰花，天真的脸上挂着纯净的笑容，嘴里的词和炒豆子一样蹦了出来。

吴轶群被小姑娘的话羞红了脸，李知涯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小姑娘见李知涯没反应，也没顾上擦擦汗，又说了一遍：“姐姐漂亮哥哥爱。卖朵花送给姐姐吧，哥哥。5块钱一朵。”

“小妹妹，我们不买。”吴轶群嘴上这么说着，脚却没有动。

李知涯从口袋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小姑娘，转手就把花递给了吴轶群。

“哎呀，说了不要了，你还买。”吴轶群责怪道，却美滋滋的接过了花。

“姆妈，我卖出一朵了。”小姑娘接过钱蹦蹦跳跳的往不远处一个摊子跑去。李知涯一看，是个买油墩儿和葱包桧的小摊。

“我们去买两副葱包烩先垫垫。”李知涯带着吴轶群走到了摊前。

摊子很简单，简单到就是一个架子底下加了四个小轮子，板子上装了两个煤炉，一只上面放着一块铁板，这是做葱包烩的，还有一只上面放了一口锅，锅里的油正在上下翻腾，这时炸油墩儿的。

架子上还盖了一块木板，上面放着两瓶糖水黄桃空瓶，一只放着甜面酱，一只放着辣酱。

小姑娘此时正拿着五块钱在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面前献宝。她妈妈心疼的给小姑娘擦了擦汗，收起五块钱说道：“丽丽乖，这么热的天，你先歇歇。”

“那姆妈我先做作业。”小姑娘说着从车里拿出书包，把作业本铺在凳子上，就这么蹲着写起了作业。

“来两副葱包烩儿，老板娘。多少一副？”李知涯喊了一声。

“好的，马上就好。1块五一副。”女人麻利的从一个桶里拿出两副葱包烩放在铁板上，又拿起一块带把手的小铁板在葱包烩上使劲的压着。

“姆妈，就是这个哥哥买了我的花。”小姑娘听出李知涯的声音，转头和她妈妈说道。

“哦哦哦，那有没有谢过人家。”

小姑娘想了想，刚才只顾着高兴，好像是忘了说谢谢了。

于是，她站起来，对着李知涯和吴轶群很认真的说道：“谢谢哥哥，谢谢姐姐。”

“啊，不用不用。”李知涯两人被这孩子的懂事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吴轶群走过去，蹲下身问小姑娘：“小妹妹，上几年级啊。”

“一年级。”小姑娘礼貌的回答。

“你这样蹲着做作业不累吗？”

“不累，这样我就可以陪着妈妈了。”

“个伢儿今天放假，不肯一个人在家，一定要跟着来，还让我给她批点花，说自己卖花赚钱，小伙子，做好的，喏”女人说着把做好的葱包烩递给了李知涯。

他刚要掏钱，丽丽妈又说道：“看你们就是学生，也没什么钱，这花不值五块钱，这两副葱包烩你给1块五就行了。”

“哎，老板娘，一码归一码，该多少就多少。”李知涯掏出三个硬币放在了车上。

“姐姐带你去吃肯德基好不好？吃完还可以做作业。”吴轶群指了指路对面的肯德基，她很喜欢丽丽，看她这样蹲着写作业，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肯德基啊，姆妈？我可不可以和姐姐去？”丽丽听到肯德基三个字，眼睛亮了，虽然她很想去，但还是很懂事的先问下妈妈。

“不来三的不来三的。你们自己去吃好类。”丽丽妈摆摆手连连拒绝，李知涯和吴轶群虽然不是坏人，但素昧平生的就让人家花钱，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同意。

在女儿的期盼和尊严之间，她选择了自尊。

“丽丽，妈妈做了蛋炒饭，我们等下吃蛋炒饭。”她回头和丽丽说道。

“好的姆妈，我最喜欢吃蛋炒饭了。”丽丽用力的点了点头，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掩饰失望。

“知涯~”吴轶群朝李知涯投来求助的眼神。

李知涯上前把剩下的几只玫瑰拿起来，对丽丽妈说，“老板娘，这样，这些花算丽丽送我的，我请她吃肯德基，你看行不行”

“这~”

“姆妈，我吃得很快的，马上就回来了。”丽丽站起来，眼睛里的渴望让妈妈无法拒绝。

“那你去吧，表给别人添麻烦。”丽丽妈最后还是答应了，话说出口，她感到了一丝丝解脱：

去吧，丽丽都没去过肯德基，自己好几次看到孩子看着别的小朋友在肯德基里时那种羡慕的眼神。就让孩子去一次吧，就算不是自己带她去的。自己看着她吃，或许愧疚也会少一点点吧。

看着柜台上方一排排的餐厅，丽丽懂事的说道：“哥哥，我就吃一点点就可以了。”

李知涯询问了下吴轶群的意见后，点了一个双人餐，给丽丽点了一块原味鸡、一个鸡腿堡、一对鸡翅、一份薯条外加一份饮料。

这时候的原味鸡还是巴掌大小，薯条还是满满一包，饮料里还没有那么多冰，另外，还有优惠卷可以用。

为了让丽丽妈放心，李知涯特意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丽丽坐在窗前，兴奋的朝妈妈挥着手。

肯德基果然是儿童最爱，丽丽吃得满脸笑意。

“丽丽，你爸爸呢？”吴轶群帮丽丽把番茄酱挤到薯条上，问道。

“爸爸生病了，在医院里。”丽丽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那时候，家里不能有两种人，一种是犯人，一种是病人。

不是说所有不幸的家庭都有个病人，而是有病人的家庭基本上都不会太幸福，原因很简单：

钱！

因病返贫放到后世可能就是教科书里四个字，但在现在却是很多家庭的现实。

当时很多职工看病是需要自己先行垫付，然后拿着票据去单位里走报销流程。而很多厂和四季鞋厂一样，厂里经济困难，报销起来要很长时间，还不能足额报销。

病能等你报销完再发作吗？不能。

医院能先给你看病再给钱吗？我怕被封，我不说。

很多家庭就陷入了凑钱、先治一点、等报销、病情加重、再凑钱、再治一点的循环里。

“姐姐，我吃饱了，那个我能不能带回去，我妈妈也没吃过肯德基。我想让她也尝尝~”丽丽盯着原味鸡，不好意思的问着吴轶群，声音越来越小。

李知涯和吴轶群听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李知涯觉得有口气憋在胸口，却怎么也吐出不来。

吴轶群红着眼眶，安慰丽丽说道：“丽丽，你吃，你妈妈的哥哥早买好了，现在就去拿”，说着朝李知涯使了个眼色。

“对，我现在去拿。”李知涯很配合的站了起来，朝柜台走去，点了两块鸡块，一对鸡翅，还有一个甜筒。等餐的时候，他电话响了。

陈教康中气十足的声音使得李知涯不得不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耳朵远一点：“知涯，我是阿康啊，你在家吗，我给你送月饼和湖蟹。”

“阿康哥，心意我领了，太远了，不用送了，正好和你说个事，我有个朋友想安排到厂里来。”李知涯正好借这个机会把李玄的事给办了。

“没问题，安排个啥位置。”

“不用安排，只要负责他吃饭就行，你们吃什么他吃什么，他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他要看什么就让他看什么，就算他要看账，你也让他看。”李知涯交代道。

陈教康的声音有点紧张了，小心的问道：“什么人，有来头的？电视台的？”

“不是，一个朋友，就是来做点调研。别慌，你就当他是个普通人。”

挂了电话，他拿着打包袋正要回转的时候，就听到丽丽和吴轶群同时喊了起来。

“妈妈~”

“知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