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寒风怒号，雪花飘洒，山中林木发出‘哗哗’声响。

山道上，黎渊远远的就停下脚步，百兽堂占地很大，弟子也很多，且至少有上千龙虎军精锐驻扎在山中各处。

明岗暗哨不知多少，既是防备有人盗猎，也是防备有凶兽逃离圈养地。

而除了百兽六舵的弟子之外，浑天、龙吟多舵弟子，每日都有数十上百人接到百兽堂的任务，或巡山、或猎兽、或是去喂食待产凶兽。

某种意义上，百兽堂是龙虎二山中戒备最森严，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百兽山，只是前几次都没什么收获，百兽堂的几个舵主常年在山林中厮混，他这次也是知道有一位舵主回来了，才匆匆前来。

“希望不要空手而归。”

黎渊摸了摸怀里的金票，这大半年里，他都在留意灵兽王血，道城各家店铺都走遍了，也没什么收获。

“黎师弟，这里，这里！”

黎渊还没走到山门处，就听得远处传来声响，几个守山的弟子本来都走向前来，此时也都退到山脚木屋门口。

一矮胖汉子颠颠的跑了过来，他体型臃肿，脖子短，肚子大，动作却是很快，几个起伏，已落在山门处，溅起大片雪花。

“张师兄。”

黎渊拱手施礼，面带微笑。

眼前这只有他肩高的胖子名叫张阿大，别看其貌不扬，名字潦草，实则不是個简单人物。

是百兽堂下，狂狮舵的舵主，炼髓有成的人物。

“听说你要来百兽山，师兄我激动的是一夜没睡，就盼着你来，早上见这风雪这么大，还怕你不来呢。”

张阿大脸上挂着稍显浮夸的笑容，一把攥住黎渊的手臂，十分热情。

“师兄太客气了。”

初次见面就这么热情，黎渊都有些猝不及防。

这可是龙虎寺的舵主，之前他几次去拜访纯罡舵主林听风，可没这待遇。

“师弟说的哪里话？”

张阿大很热情，满脸笑容，拉着黎渊就进了百兽山，倒让守山的几个弟子有些瞠目。

这胖子……

木屋前的几个内门弟子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变化。

“天还早，咱们先随意转转？师弟没来过百兽山，师兄正好为你介绍一二……”

山道上，张阿大一路就没撒手，向他介绍着百兽山，以及群山之中知名的灵兽。

“崩！”

突然，黎渊侧目，只见极远处一道箭矢破空而起，在空中留下长长的痕迹，惊的大片林鸟乱飞。

哗啦啦！

飓风吹动草木，一道人影穿梭其间，连开弓箭，只听‘唰唰’几声，一头毛发雪白的灵豹‘噗通’一声跌在雪地里。

“好箭法！”

黎渊挑眉，他眼力很好，隔着老远也看到，那箭手前后放了四箭，却没有一箭破坏那灵豹的皮毛，只为阻其遁逃，致命一箭贯穿了双耳。

“快，快！”

几道人影快速涌了上来，抬尸，放血，扒皮，一气呵成。

“这是雪灵豹，山中散养，数量约莫有一千四百多头，其皮毛光滑柔顺且有驱虫之效，很受道城那些贵妇人们的喜欢，这一张皮，作价至少几百两黄金。”

见黎渊感兴趣，张阿大在旁介绍：

“依着堂内的规矩，此兽每年只杀十头，这头……嗯，林开，这头雪灵豹拿过来！”

张阿大一招手。

那几个弟子动作皆是一僵，一手持弓箭的高大青年提着雪灵豹的皮毛快步而来。

“张舵主。”

那青年躬身行礼，将皮毛递了过来：

“这头雪灵豹无故受惊，弟子接了任务来猎杀它……”

“许是那几位祖宗又闹起来了吧？这几个月里，很有些灵兽发疯的，不少灵果、灵药都被毁了……”

张阿大掂了一下这皮毛，就递给黎渊：

“黎师弟这道袍单薄了些，这豹皮应该能做一件不错的外衣……”

“多谢张师兄。”

黎渊也不推辞，笑笑接了过来，他从来不拒绝他人的好意，当然，也要同等回礼。

“黎，黎渊？”

那持弓青年本已退到一边，这时才反应过来，猛然抬头看向黎渊。

“混账，哪个叫你直呼长辈名讳？！”

张阿大面色一沉。

“弟子一时唐突。”

林开自觉失言，忙躬身赔罪：“还请，黎，黎师叔勿怪。”

“林开。”

黎渊倒没觉得被人冒犯，他也记起来了，这林开也在龙虎榜，不过名次稍有些尴尬，一百零一。

“嗯，去交任务去吧。”

张阿大神色古怪，似乎想到了什么，摆摆手让其退下。

林开微微躬身抱拳，又看了一眼黎渊，这才离开。

“这林开是我百兽堂的精锐弟子，这些年始终在龙榜百名外徘徊，前些日子，他通脉有成……嗯，正碰上师弟你名次大幅度攀升，他还是一百零一……”

“原来如此，难怪见了我反应这么大。”

黎渊心下哑然，他只记了龙榜前百，对之后的没什么印象。

“还是心性不够沉稳，早一天前百还是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不外乎是灵米、灵丹的份额罢了，又不是前五十、前十……”

张阿大很热情，黎渊也不自矜，两人交流颇为融洽。

跟着他在几处山头转悠了几圈后，黎渊来到张阿大的住处，身为一舵之主，张阿大的住处很是不小。

前后三进，院内还有小山，甚至引有地热温泉，虽已隆冬，院子里居然还养着花花草草，几个侍女正在照料。

两人进屋，酒宴早已备好。

“听说师弟爱喝酒，来，尝尝师兄这酒，比龙师弟的如何？”

张阿大准备了满满几大坛子的酒：

“这虽然都是百草酿，但所用灵植灵果不同，那滋味可也是完全不同的，伱要喝烈酒的话也有，我遣人去取。”

哪个说我爱喝酒的？

黎渊还没来得及纠正谣言，见张阿大作势要去取酒，忙将他拦住：

“就喝百草酿。”

对于烈酒，黎渊是没兴趣的，他偏爱猴儿酒与百草酿，是因为入口甘甜，前世爱喝饮料的习惯他还保留着。

“来，喝酒。”

张阿大举杯。

龙虎寺僧道合流，但并没有禁酒、禁荤腥的规矩，加之百草酿着实滋味很好，诸堂弟子早已养成了谈事喝酒的习惯。

黎渊举杯相迎，几杯酒下肚，两人已熟络了起来。

又是几杯酒下肚，张阿大稍有些醉意了，这时才开口：

“我早听闻神兵谷的大名，只是听说这几百年里没落不少，已经很久没出过神匠了，师弟你搜寻灵兽血，莫非是想打造神兵？”

“天下哪有不想打造神兵的铸兵师？我自然也是想的，只是如今铸兵造诣稍逊些，只能先搜寻各种材料罢了。”

黎渊来之前就已准备好了说辞：

“灵兽王血是最上等的淬火材料，又极为稀少，不得不提前准备。”

“这样吗？也对，一件神兵的准备，往往要几年，十几年的。”

张阿大饮酒杯中酒水，他脸上已有些酒红，很享受这股熏熏然的滋味：

“说起灵兽王，百兽山里倒有一些，不过，那几位祖宗可招惹不起……”

提起‘那几位祖宗’，张阿大的酒意都醒了几分。

黎渊知道他口中的祖宗，是山中的灵蛟之王、灵虎之王，那是两位祖师爷的坐骑后裔，除了道主、两大门主之外，谁都不敢招惹。

“师弟断无此念，只是听说，百兽山里有白檀灵羊王、灵火軨牛王……”

“这倒好说。”

张阿大心下松了口气，他还真怕黎渊拎不清，非要灵蛟、灵虎之血。

前些年那万川来求血，好悬没被那几位祖宗打死在山里。

他当时还不是舵主，但也记忆犹新。

“嗯，说来，我手里还真有不少灵兽王血，其中就有白檀灵羊王、灵火軨牛王的血……”

张阿大端起酒水，没眯眼，胖脸上就只剩了两条缝：

“宗门规矩，灵兽王不杀，百兽堂里的这点灵兽血肉，还都是它们自己厮杀时，我们冒险去捡来的，得来不易啊。”

得加钱。

张阿大没说，黎渊却又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即举杯：

“自不让师兄吃亏。”

交好是交好，生意是生意。

“师弟敞亮。”

张阿大一口喝干酒水，脸上发红：

“这样，一罐血，一千六百两黄金，如何？两罐血的话，三千两黄金就成。”

“多谢师兄。”

黎渊很爽利的掏钱。

白檀灵羊王、灵火軨牛王在云舒楼的榜单里，都属于二阶‘万金’级。

这个等阶的灵兽，起步至少万两黄金起，上不封顶，且往往有价无市。

这绝对是良心价了。

“爽快。”

张阿大心中微喜，接过金票。

灵兽王血市场价是两千两黄金，但血不是骨肉皮，除了特殊丹药，以及神兵淬火之外，能用到的地方很少。

更何况，他这血还是月前山中动乱时，顺手捡来的。

所以这笔买卖，怎么算他也是不亏的。

赚了金子，还能顺便交好这位龙虎新秀。

买卖达成，酒宴上的气氛就更好了，两人觥筹交错，很快，黎渊都有些醉意了，这才不经意询问：

“对了，师兄可还有其他灵兽王血？”

……

……

离开百兽山，黎渊脚步轻快，一下去了六千两黄金，他心中却没有一丝肉疼，只有惊喜。

他来之前的预期，是起码买下一种属于五牲的灵兽王血，酒宴上买下两种已是心满意足，却没想到临走时一问还有惊喜。

张阿大不但还有一罐‘云海鹿王血’，甚至，还知道‘灵荒狼王血’的下落，且答应为他弄来。

“灵五牲王血，一下弄来四种！”

黎渊心中滚烫，对于第二次苍天授箓，他心中很期待。

“张胖子这不出问题的话，那五牲血可就只差一种了……”

黎渊压着躁动盘算着。

百兽山内不止四种灵兽之王，但却不在五牲之列。

“衡山万兽榜上那几种灵兽之王里，风雷谷那头双头雷犬王可以，血月林里那头‘烈血猪王’也成，嗯……”

黎渊脚程很快，天还没黑已回到屋子里，一进门，正瞧见窗台上的小虎崽子，后者满脸警惕的看着自己，还在震怒中。

“这小虎崽子……”

黎渊心里念头还未闪过，眼前已是一黑，他顺势退出院子。

小虎崽子已狂风也似冲了过来，它的速度很快，且出手十分精准，黎渊差点被撕破脸。

“又发疯是吧？”

满院风声呼呼，墙角处小耗子探出头来，只见漫天都是‘猫祖宗’的身影，骇的差点晕厥在地。

“唰！”

黎渊又退了一步，避开那一爪子的同时，掌兵箓上七双靴子齐齐闪烁。

啪！

下一瞬，他的速度暴涨，在那小虎崽子惊怒的眼神中，一把攥住了它的后颈。

“再疯试试？”

逗弄着张牙舞爪的小虎崽子，黎渊心中颇为惊奇。

这大半年来，他武功大进，掌驭兵刃也更新迭代了，也不过比这小东西快上那么一点点，这就有些可怖了。

“以我如今的速度，宗师不好说，准宗师可未必有我快，这小崽子到底是什么品种？”

黎渊心下很是好奇，但见这小家伙已经十分愤怒了，也只能放开手。

唰！

一落地，小猫崽子瞬间窜回屋里。

“小虎崽子的品阶肯定是够的，但不在五牲之列。”

黎渊打消了念头，他也弄不准其他灵兽之王的血是不是可以代替，也不想冒险。

“稳妥一些，还是让张胖子帮我找找……”

黎渊甩了甩手，发现手臂正在滴血，那小虎崽子很记仇，他松手都被拍了两爪子。

回到屋里，小虎崽子卧在窗台上，小耗子在墙角瑟瑟发抖。

“养不熟啊。”

黎渊丢下一瓶丹药，小虎崽子头都没回，气性很大，黎渊将小耗子提溜起来，这大半年他都没怎么关注着小耗子。

这时仔细打量，发现它体型、体重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却比之前要结实不少，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精壮？

“看来，田鼠还是适合在山里跑。”

黎渊将小东西放到一边，自己也吞服了几枚丹药，于床榻上静坐入定。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黎渊还没出门，鱼玄风的声音已从外面传来：

“黎师叔，师叔祖他老人家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