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是想起来了?”草儿行至那汉子面前,笑眯眯地道,“你那天放蛇咬我们,这账,你打算怎么还?”
“我,你,你们。”汉子结结巴巴,“金儿无毒,我就是想吓吓你们。”
“无毒就能咬人了?”草儿皱起眉头,“这是哪家的国法?我家里的恶犬旺财也没毒,你给我家旺财咬两口呗?”
“这,这如何能一样?”汉子的额头,汗如浆出,他也没想到,当初只是欺负两个说书的,没成想竟是碰到了硬茬子。
“可惜啊,你的蛇,咬的不是我们,是他。”草儿伸手一指杨广,“你知道他是谁吗?”
杨广身材魁梧,又是一身游侠儿打扮,看上去就是一个不讲理的武夫。汉子略打量了两眼,就慌乱不已:“壮士饶恕则个,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杨广阴恻恻地冷笑:“老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蛇,你个腌臜货犯到我手里,说吧,我让你选个死法。是剥皮抽筋,还是剜心断头?”
“壮士饶命,好汉饶命!”汉子吓得手软脚软,磕头求饶。
杨广冷笑:“饶命,也行。老子今天心情好,就饶了你这条狗命。你将你的蛇给我,我就饶了你,如何?”
汉子脸色难看,向后一缩:“金儿,金儿不行。”
“不行?那你就把你狗头伸过来,让我一刀剁了!”杨广说着满脸戾气,就要上前。
汉子吓得大叫:“你不会养蛇,给你你也养不活。”
“哎哎哎,消消气,给我个面子大哥。”草儿装模做样地拦着怒气冲天的杨广。
“行,我就给你个面子,不然我打死他。”杨广提着大拳头恶狠狠地挥了挥。
草儿转向那汉子,见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显然被杨广吓得够呛,啧啧摇头:“你看看你,连自己都养不活,你还养什么蛇?你也说了,那蛇儿稀罕,跟着你,它也是受罪。我看你把它卖了,说不定,还能找点别的营生。”
“不卖,打死我也不卖,我和金儿相依为命,想让我卖了,除非我死。”汉子埋着头,带着哭腔吼道。
嘶,草儿为难地摸了摸下巴:“那你说怎么办?我这位大哥,就是看你的蛇儿好看,才想着饶你一命。你却宁可拖着你的蛇儿死。你也说了,你那蛇儿病了,你又没钱租房,说不定它明天就病死了。”
那汉子抽泣了两声,突然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娘啊,活着咋那么难。”
草儿捂脸。
过了一会,待那汉子哭得没力气了,草儿方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活下去,你想不想听?”
汉子抬起泪水和黑泥画成道道的脸:“啥子法子?”
“你不是不想和你蛇儿分开吗?那你将你和你的蛇,一起卖给我大哥,不就行了?”
“啊?卖身?”
“唉,我这个人就是心善,一向见不得别人受苦,才出的这个主意。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草儿说着就站了起来,一脸漠然地转身。
杨广狞笑着欺上一步:“兄弟,我不是不给你面子,是这个腌臜货不识抬举。”
草儿长叹,迈步离开。
汉子看看那狞笑靠近的杨广,又看看那摇头叹气要走的草儿,面上神情挣扎片刻,终还是叫道:“我卖,我卖!”
草儿顿下脚步,回身道:“真想好了?可没人逼你。”
汉子:.......
“我卖,只要你们给我租个房间,让我的金儿好好休息,我就将我俩卖给你。”
草儿淡笑,从袖中掏出一张白纸,又往地上抛下一盒印泥。
“既然如此,按指印吧。”
汉子拿起那白纸,愕然:“可,可这纸上,啥都没写。”
“啧,你先按了,我再写,不是一样?”草儿一脸不耐,“你都将你的人卖了,你还担心我写什么?”
汉子茫然,好像是这么个理。又见那杨广一脸不耐烦,像是恨不得将那白纸抢去扯碎。连忙在白纸下方按了手印:“我按了,我卖了。”
草儿漫不经心地将那按了手印的白纸,塞回袖口:“既然你已经卖身,我也不瞒你,我几人都是一个戏班的,我是班主。你既然已经卖身给我大哥,那也就是我的人了。我戏班平日里还缺个打帘催戏的杂工,你可愿意?”
汉子垂头丧气:“卖都卖了,干啥不是干。只要能让我金儿病好,让我做啥都行。”
这时,那一旁站着驻守的几名墨侠,突然有一人上前,将一物塞入那汉子的口中,接着一掌让他咽下:“这是穿肠烂肚丸,每月要定时服用解药,不然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汉子大惊失色,此刻拼命扣那喉咙也是无用,那药丸入口即化。只觉的满口都是苦涩,也分辨不出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要命的毒药。
一时心神大乱,急得对着草儿一阵比划。
草儿被那墨侠的举动弄得也是怔住,随即听秦子婴在她耳边轻声道:“卫获擅药,必是诈那汉子。此举稳妥。”
草儿微微点头,这才慢条斯理地道:“你只是被下了慢性毒药,又不是哑药。你比划什么?”
“我,我,我......”
“你放心,只要你不存心背叛,每月的解药少不了你的。”
“可,可,可......”
“现在只是让你吃了慢性毒药,再废话,连你的金儿也一起吃了。”
汉子一听,立刻护住腰部的褡裢,拼命摇头。
草儿重新露出微笑来,向朱由检要了一袋铜钱,又给一个墨侠说了她在尾巷的一处破院的地址:“劳驾将他,对了,你叫什么?”
“曾蛟。”汉子闷闷不乐地道。
“将这个曾蛟送到那处,让他的蛇儿好生休息,这些铜钱也给他,让他置办些需用之物。三日之后,在东门汇合。”
墨侠施礼领命。
那曾蛟被墨侠拎着衣领拉了起来,还有些不能相信:“这袋钱,真的给我?”
“真的,要是活计做得好,以后还有工钱。不过要是做得不好嘛,”草儿的小脸一冷,“无用之人,直接打死,省得浪费粮食!”
汉子掂着手中的钱袋,心情复杂。看看那背着手的年轻班主,又看看她身后那看上去坚实又可靠的几个班底,心中涌起一股羡慕,又隐隐生出一种安定。
若是跟着这样的班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