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法子?有何法子?”
“蕙儿不肯说。那孩子性子倔强,真像极了她母亲,老夫也是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多加保护,护她周全。”
“书瑶也是倔强的性子。”赵禥出神片刻,叹息一声,“贾师想如何做?”
“陛下,老臣想举荐几人。”
“贾师请讲,朕,一定应允。”
贾似道站起,郑重道:“此次援襄,老臣举荐殿前司都副指挥使范文虎,总领军。至于右相一职,陛下可在陆秀夫与文天祥中,挑选一人。”
“准了。”赵禥说完,微微一愣,“可是陆秀夫与文天祥不是一向喜欢弹劾贾师?”
贾似道捻须长叹:“为了大宋社稷,个人荣辱得失,不值一提。”
赵禥眼中含泪,站起长揖:“那二人要是知道贾师的苦心,定不会再在朕面前,说贾师的坏话。”
贾似道捻须的动作一顿:“怎么这两小子经常说老夫的坏话?”
赵禥:......
*
援襄大军出发的那日,天色阴沉,临安城已经好几日没见到阳光了。
龙山渡的军用渡口,几艘宽敞的官船停泊在渡口,再往远处,透过那清晨的薄雾,可以看到大部水军战船,影影绰绰,如水上山峦,布满了江面。
此刻,大队都已准备停当,吊桥已经收起。只有一艘最大的官船还未妥当。那大船装饰华丽,其上兵卒盔明甲亮,一看就是精兵。那当中连接码头的吊桥还铺着红毯,其下站着两人,正在依依惜别。
一个是位身穿绛红色斗篷,头戴帽兜的妇人,另一位像是个说书的少年郎,穿着墨绿色的儒衫,身材细弱单薄,看上去脆弱不堪。
这两人正是赶来送行的贾书瑶和即将远行的赵草儿。
“蕙儿,你这一去,为娘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你。”贾书瑶拉着草儿的手,眼泪汪汪。
草儿无言,轻轻拍了拍贾书瑶的手:“你,你也要保重自己。别喝酒,喝酒老得快。多出来走走,别总闷在府里。”
贾书瑶泪如泉涌:“蕙儿,你还是不肯叫一声娘吗?”
草儿沉默。
贾书瑶哭了一声,又强自忍住:“没事,是娘太心急了,是娘不好。娘不急,娘等你。”
草儿不语,默默地替贾书瑶拉了拉帽兜:“江边湿气重,你身体不好,回去吧。”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贾书瑶泣不成声,哭中带笑,她强忍着抹了抹泪:“蕙儿,你外祖在那边,也来送你了,你去和你外祖说几句话?”
草儿斜睨了一眼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青布马车,轻哼一声,背着手过去了。
马车车厢的窗帘挑起,露出贾似道那张苍老又不失精明的脸:“可都准备好了?”
“要你管?”草儿站在窗下,眼角都不往上挑半分。
贾似道气得咬牙:“我是你外祖,你就这样和你外祖说话?”
“你是奸臣,是权相,我就这样和奸臣说话。”
“你!好好好,我不和你小丫头一般见识。这次的领军范文虎,是我的亲信,你可信任他,不管襄阳如何,他定能保你性命无忧。”
草儿想起朱由在知道这次援襄的名单后,对着范文虎的名字摇头,说这人能力不行,听闻经常打败仗。
想到这里,草儿道:“既然是你的亲信,你让他听命于我,可能做到?”
“什么胡话!那范文虎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正四品,怎能听你一个小丫头的吩咐?”
“还说是你的心腹,这点小事都做不到!”草儿冷哼,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给我回来!”贾似道气得急叫,“你外祖的话都没说完,你急什么?”
“还有什么?快说,我赶时间!”草儿气哼哼地道。
贾似道缓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小祖宗:“这次一去,襄樊如何不重要,你切记要保重自己。不为了你自己,你也想想你娘,你要是出了事,你娘可怎么活?”
“那就一起死,有什么大不了的?”草儿声带戾气。
“混账!”
“你也是!”
贾似道险些背过气去,这小祖宗现在就这个样子,将来还了得?
“好好好,我是管不了你了。你听着,你给我的那几个名字,我已经安排好了。后续诸事,能不能按你所料进行,就不是老夫能掌控的了。那陆秀夫和文天祥,都是油盐不进的硬骨头。别的没有,文人的臭脾气是个顶个的强。你要是想让我在这两人手里做点什么,可就难了。”
草儿低头想了一会:“这也没办法,总比让那些卖国,献城,投降的家伙当权的强。”
说完,草儿斜了一眼贾似道。
贾似道冷笑:“好好好,老夫是卖国贼,成,有本事,你也别给我写信求援。”
“不写就不写!”
“站住!混,蕙儿,小祖宗,”贾似道一声长叹,“老夫怕了你了,一旦遇上什么,切记要报信回来,那襄阳守将吕家与我交好,你若有难处,也可找他们。”
草儿低着头,一脸不耐烦地听着贾似道反复交代。
另一侧,一名紫袍罩甲的将军也在与那贾书瑶说话。
三十多岁的范文虎,长得俊朗,乍一看上去,不像是武将,倒像是文士。此刻他低头看着贾书瑶,低声道:
“贾娘子,文虎知道贾娘子的心意,但是文虎初心未改,此次出征生死难料,若是文虎能得胜归来,希望贾娘子能再给文虎这个机会。”
贾书瑶垂着头,微微欠身:“将军......”
“书瑶,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忘了他么?他既然不能给你幸福,我能啊!”
范文虎说到这里,情绪激动,上前一步。
贾书瑶急急后退:“将军自重。”
“干嘛呢?”一个身影插入那两人之间。
贾书瑶一见先是一喜,又忧心道:“蕙儿,这是范文虎范将军,是此次的领军,你不可无礼。”
草儿冷冷地盯着范文虎:“他骚扰你?”
“啊?没有没有,范将军只是和我说几句话。”
“范将军说完了没有?”
范文虎看看眼前这情形,只能叹息一声,后退一步抱拳:“适才是文虎失态,还请娘子原谅。”
贾书瑶微微侧身避过,柔声道:“将军心意,书瑶已知。只是蕙儿如今已是我的全部,若将军能全心保护蕙儿,书瑶必定感念将军大恩。”
范文虎看了一眼草儿,轻轻一叹:“必不负娘子所托,娘子放心。”说完便转身离去。
贾书瑶这才拉着草儿的手轻声道:“这范文虎倾心为娘已久,若是必要,你可以此事拿捏于他,他必对你言听计从。”
草儿惊诧地看向贾书瑶,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