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给我水,还有水袋没有?这啥玩意都进我眼睛了。”牛富甩着脑袋叫道。
“不能用水洗眼睛,要用沾了菜油的软布擦。”一个冷静的声音自高处道。
牛富眯着眼睛,看到一人自高处跳下,走入众人的视线中,那人麻衣麻鞋,身材瘦高,背上背剑。
“墨者?”牛富惊讶之极,看这穿着打扮竟像是传闻中的墨者?
那人走至牛富面前,抱拳行礼:“墨辩齐相夫,见过牛将军。”
“墨辩?”牛富有些失望,“如果墨者有意相助樊城守城,来的也该是墨侠或者墨匠,为何是先生?”
那齐相夫也不恼,微微笑道:“将军,齐相夫正是奉钜子令前来相助樊城守城。同时,还替我家主人给牛将军带句话。”
“你家主人?你不是墨者吗?”
这时齐相夫解下腰间的油壶,用布巾沾了油递给牛富:“将军先擦擦眼睛吧。”又转身将油壶递给一旁的士兵,“这岩石粉末含有石灰,直接用水洗,伤眼。先用菜油擦除,再用水清洗。”
士兵茫然,虽然听不大懂,但既然是大名鼎鼎的墨者说的,那自然不会有错。遂招呼迷了眼的士兵照做。
牛富这时已经按照齐相夫所说,清理了眼睛,又用水洗了头脸,骂骂咧咧地道:“元人这招真是下作。”
齐相夫微微一笑:“这石头粉末,还真怪不得元人。”
牛富奇道:“不怪元人,那怪谁?”
齐相夫向外看了一眼:“将军,你看,元人的炮攻,停了。”
众人这时才发觉,之前那震耳欲聋的轰隆,咔嚓的声音,竟然真的已经停了。
“奇怪,元人以前的炮攻至少也能持续几个时辰,今天怎么才扔了几块石头,就停了?”士兵们奇怪,纷纷凑近女墙,朝外看去。
“注意戒备!谨防元人耍诈!”牛富大声命令,众兵卒轰然答:“是!”
牛富又仔细观察了元人的兵营动向,才想起后面还站着一个墨者,急忙回身道:“先生莫怪,这守城丝毫马虎大意不得。”
“将军放心,钜子派我来,本就是相助将军,听将军号令,将军不必与我客气。”齐相夫含笑道。
牛富呵呵笑了笑。墨者自先秦自成一家以来,一直以天下兴衰为己任,扶弱抗强,名声极好。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墨者也逐渐淡出了世人的视线。偶有墨者现世,也不参与世俗事务。樊城襄阳苦守这么多年,也没见什么墨者相助,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来,牛富这心里,还真有点上下忐忑,半信半疑。
“对了,齐先生,你刚才说什么带句话?”
“是的,我家主人,命我给将军带句话:石溃城坚,曙光在望。”
“石溃城坚,曙光在望?石溃?”牛富低头琢磨了一会,忽然瞪着之前那砸上城墙,现已经碎成一地的巨石,叫道“那,那个?”
齐相夫微笑,微微点头:“不错,元人攻城的石头,已经被我方做了手脚。想要筹备更换新的攻城石头,并且运送过来,需要时间。牛将军正好可以趁此机会,修补城墙,休养一番。而且援襄的大军,也不远了。”
“真的,真的有援军?”牛富激动地上前一步,握住齐相夫的手,“齐先生,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安慰我吧!”
“真的,我家主人已经做好了安排,将军放心,此次援襄定能一举击退元人。”
“太好了!”牛富激动得大叫一声,四周的兵卒也是欢声雷动。
“对了,先生刚才屡次提到的主人是?墨者,不是只奉钜子令吗?”
“我家主人,乃是赵家班的赵班主,赵班主是我们钜子的班主,自然也就是全体墨者的主人。”
“赵家班?戏班?”
“正是。”
如今戏班都这么强了,可以指挥墨家钜子了?这赵班主什么来头,还能安排援襄大军的大局?
牛富一时都觉得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
牛富满心各种疑问,脑子乱成一团,此刻只能缓了缓神,问出了心中最大的一个:“敢问先生,您刚才说石头动了手脚,到底是如何做的?为何这千斤巨石,砸到墙上,竟然碎成渣渣?”
*
与此同时,元军炮营阵地,
大元丞相伯颜,征南都元帅阿术,以及汉军都元帅刘整,都聚集在了几架投石机前。
用来投掷的那一块块巨大的岩石,看上去似乎与往常无异,但是如果用重锤去敲,竟然轻易就产生了裂缝。
一名匠人禀告道:“回禀元帅,今早攻城时我们才发现,这些石头砸到樊城的城墙之上,非但不能对城墙造成任何损伤,而且几乎一触即碎,毫无伤害力可言。”
“这些石头从哪来的?”阿术性格暴躁,大声呵斥,“将那负责运送石头的民夫头给我押过来!”
一名汉人中年汉子被推了过来,跪在地上,哀求道:“回禀将军,这些石头就是从咱们惯用的采石场运来的,这采石场,咱们已经用了好几年了,从未出过问题。”
“从未出过问题,那现在这一敲就是裂纹,怎么回事?”阿术手持马鞭,气狠地抽下,那民夫头大声哀嚎,满地翻滚躲避。
丞相伯颜是此次征南的大元帅,多年苦攻襄樊无果,心里也是心浮气躁,本来用炮火强攻樊城,眼看胜利在望,谁知这石头又出了问题。难道真是老天也在相助汉人?
此刻,见那阿术气恼打汉人出气,他也不阻止,只在一旁皱眉沉思。
刘整在一旁看不过眼,上前阻止道:“元帅息怒,我倒是听到一点消息,听说那采石场昨晚失了火,火势极大,火光冲天。此事或与这石头变异有关。”
“火烧石头?火烧石头又能如何?这石头只能越烧越硬。”阿术一向看不惯降将,冷哼道。
刘整懒得和阿术置气,之前李庭芝使了反间计,这阿术就直接中计。要不是伯颜从中调停,恐怕阿术的骑兵和汉军早就打起来了。
刘整走至那些石块之前,用手摸了摸那纹路,又凑近闻了闻,皱眉:“这石头,怎么闻上去,有股酸气?像是......醋味?”
阿术大声嘲笑:“汉人就是汉人,连石头都能闻出醋味来。哈哈哈。”周围的副将跟着嘲笑。
刘整脸色难看,忍着怒气,看向那民夫头子:“这是怎么回事?昨晚那火,如何灭的?是谁救的火?”
那民夫头子眼神躲闪,埋着头道:“回禀将军,昨晚火势太大,咱们就把附近的一座小瀑布断流,水引了过来,这才浇灭了火势。救火的,都是咱们采石的民夫。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刘整盯着那民夫头子冷笑,眼神冰冷,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哈哈大笑,“好一个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