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对于课题组所有人来说，大概是从课题组成立后最轻松的两天。主要是配合学校完成课题组工作设备的搬迁工作，以及上一天所谓的保密课程。

乔泽也没去了解光电所那边跟学校具体是怎么沟通的，他也懒得去关心那些细节，没有那个必要。

但徐大江还是拉着他去了一趟学校现代设计与集成电路试验大楼里安排的课题研究场所。

学校很大气，把半层楼都批给了暂时不对外挂名的课题组。

原本的布局总共有三间实验室跟一间多媒体会议室。

三间实验室还都有配套的休息间。

不过现在实验室的设备已经搬空，改成了一般的工作室，但还是给课题组专门留了两台浪潮的企业级服务器。

塔式结构的机箱看上去有些年头，不过乔泽试了下，性能其实还保持的不错。内部的数据已经清空，就是24TB+700G的存储空间还是小了些。但毕竟是免费的东西，不好太挑剔。

其他人的工作也都暂停了下来，项目组之前的电脑有专门的人负责打包跟运送。至于课题组其他人则被要求去上一天关于保密原则的课程。陈艺文听了上午两节课后的评价是，其实老师上的也不是很认真，他们也就是随便听听。

主打就是一个随便意思一下，反正奇怪的知识多些没啥坏处。

不过刘尘风跟谭景荣还是挺懵的。

虽然他们也听说过学校一些重点实验室把学生招进去是需要先签署保密协议的，但他们毕竟是数学院的，这方面了解的还真不多。而且他们还真不觉得有啥需要特别保密的，毕竟他们是真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来，之前大家的工作电脑都压根懒得上密码的。突然一下开始正规了，的确让人挺不适应。

至于乔泽自然是懒得浪费时间去听这些有的没的。

学校给了两台服务器，必须要物尽其用。

他打算以群智为基础设计一个智能程序。

群智的框架已经写好了，虽然在工程上真正开始推广跟使用还需要无数的工程师去对各种适配跟接口进行研究。但在乔泽搭建一個只为自己服务的小框架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现成的框架直接安装在服务器上，在装好驱动，就能直接使用了。

不过要达到乔泽的要求，还需要做一些功能的增删。

其实乔泽一直不太满意人工的效率。

虽然刘尘风做事还是很勤勉的，每天都在根据他的需求兢兢业业的去找合适的论文。无奈的是这个时代论文灌水的问题实在太严重了。

这可不只是华夏，而是全世界大家都在集体灌水，数学领域也没有幸免于难。

其中也包括了许多公认的顶刊。

乔泽都不明白许多堆积概念的论文是怎么通过审核，还能有两位数引用量的。

顶刊的水文重灾区就是通讯作者挂着一众大佬名字的论文。

当然也不能说论文里完全没有一点东西。但若以乔泽的标准，如果没有提出新的论点跟推出能解决问题的全新数学工具就是在论文灌水的话，说这些论文是水文其实也不冤枉。

就好比一个方程前人已经用十步来解决了，结果又来个人通过总结跟综合前人已经推出的方法，把解这个方程的步骤缩减到只需要八步，在宽容的眼光看来，这已经是数学上的进步了。

可在乔泽看来，发这种论文就纯属是吃饱了没事做。虽然论文作者可以通过这项工作，加深了对该领域的理解，或许能对某个初涉这个方向的后辈研究者，提供一个更容易理解跟上手的思路。

但对于乔泽来说，这种论文除了增加他在论文库搜索有用论文的工作量，浪费更多的时间外，屁用没有，纯属版面污染。

如果乔泽这个想法传出去，绝对会换来整个数学界的口诛笔伐。

毕竟这是属于时代的悲哀。

数学跟基础物理理论已经很难向前再进一步了。

牛顿说过一句话，他是在巨人的肩膀上才取得的辉煌成就。

但在这个时代往前看，曾经的巨人实在已经太多了，都快把最底层的理论框架给全部封死，留给后人开山立派的路自然也不多了。甚至曾经巨人留下的那些难题，能解决的也解决的差不多的。

剩下的诸如NP问题，湍流问题，霍奇猜想，黎曼猜想其难度跟意义都已经快要跟哲学问题持平。

至于在现代数学体系的基础上，开发出类似于微积分、拓扑学等能经得起验证跟推广的新的数学体系，那难度甚至比解决以上猜想要更高。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数学家而言，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挑一挑哪位前巨人的肩膀够高，够宽厚，站上去能稍微多看点风景，顺便留下自己的脚印。

甚至有人悲观的断言，受限于人的寿命跟人的生理规律，地球的科学发展将会停滞很长一段时间。

除非生物技术能重大突破，大幅度延长人类寿命，又或者延缓人类衰老进程。否则仅靠目前人类短短不到百年的寿命，光是学习前人的理论，将知识融会贯通，都要完整耗费一生学习、思考、创新能力最旺盛的那段时间。

还要再此基础上做出成就，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如果一篇论文要求真要那么高的话，那些主要发表理论向成果的科学杂志就算都改成年刊，也未必有足够的内容发表。

所以针对这种情况，乔泽打算以群智框架为底层逻辑，设计一个能够帮助他快速索引论文的智能助手。

乔泽对这个智能助手的要求是，能快速的在互联网上爬取各个刊物论文的主要内容，并对智能化的针对每篇论文按照不同的价值打上标签，将最有价值的文章纳入系统数据库，可以供他随时查阅，对于价值较低的论文能自行总结出其有价值的部分直接存档，至于其他被归类为无价值的论文则直接屏蔽。

这样，等系统运行一段时间后，乔泽便也不需要人帮他极为辛苦的在屎里淘金了。

很多时候淘出的还不是金，只是沙。

……

“乔泽，你还在忙呢？”

下午四点，当苏沐橙上完主打随意的所谓保密原则课程来到课题组新的据点时，乔泽还在电脑前忙碌。

爬虫程序早就已经写好了，但要让软件具备智能判定的能力，还需要琢磨。

“嗯，今天估计没法完成了。”

“没事啊，也不急的。谭哥跟刘哥今天都给自己放假了，你难道不放个假啊？”说着苏沐橙走到了乔泽身边，然后便看到了编程的界面跟熟悉且简约的对话框。

“咦，你又在弄群智啊？”

“嗯，打算做个智能助手。”

“是像小爱、小艺那种？”

“得比那些更聪明。”

“咦，那好呀，乔哥，之前我们的群智就够聪明了，你干脆做个更聪明的，最好还能跟智能音箱一样，能陪我玩游戏，聊天那种，把声音模块也加进去。这样你忙到没空理我的时候，我又正好无聊，就有事情干了。”

“嗯，我忙的时候你可以学习，还可以看电影，看视频，怎么会没事干呢？”

“但一个人看电影也会无聊呀，如果看电影的时候还能有个人陪着聊剧情，就能感觉加倍的快乐。比如我看那种推理电影的时候，伱做的智能助手能陪我分析剧情，那不就像是你在陪我看电影，多有意思啊？我总不能让陈艺文那个极其无趣的家伙讨论剧情吧？”

后脚提着一堆水果，跟着苏沐橙走进房间的陈艺文一脸问号，着实忍不住分辨道：“我怎么就无趣了？”

“你连阿加莎都没看过。还说你不无趣？”苏沐橙瞪了陈艺文一眼，振振有词道。

“乔泽肯定也没看过，他为啥就有趣呢？”陈艺文闷闷的说道。

“第一，你怎么知道乔哥没看过？第二，就算乔哥没看过也是因为他只要看个开头就能猜出结尾了，所以才懒得去看，你能吗？第三，就算乔哥结果猜错了，那也肯定是作者本身给出的线索出现了逻辑漏洞。你有那个底气质疑吗？”

苏沐橙理直气壮的给出了逻辑极为严谨的解释。

陈艺文决定闭嘴。

傻子才跟一个陷入爱河的女人讲道理，他刚才差点就傻了。

“好。”等两人争论完，乔泽随口应了一句。

……

苏沐橙的这点小要求乔泽还是愿意满足的。

反正对于已经初步通过了图灵测试的群智框架来说，要实现这些小功能并不算太麻烦。起码比让机器能分辨出哪些论文有价值，哪些没价值的难度要小的多。

毕竟这可不止是关键字索引那么简单，需要机器通过无数论文脉络的对比，摒弃掉那些同质化过多的内容。

简单来说实现苏沐橙想要的功能，只需要机器能够“知道”便够了。

但如果要实现乔泽理想中的功能，还需要机器能够拥有一定程度的“理解”能力。

不要小看这两个词，想要实现后者的难度系数是呈系数级增加的，因为这牵扯到一个运算复杂度的问题。

在群智系统将因果模型跟解耦合设计代入机器学习算法之前，所谓的机器学习，基本可以理解为通过人工的方式把一堆的数据倒进由一堆线性代数组成的框架里，然后就是默默等待系统给出一个结果。

如果结果是正确的，OK，运行结束。

如果结果是错误的，那就在数据堆里伸进一根棍子一通乱搅，直到机器最后给出正确的结果为止。

不管是曾经吊打世界围棋界的阿法狗，又或者近期风头正盛的ChatGPT4.0其实所用到的技术手段，都是如此暴力。无非就是算法比之前先进而已。

一个参数意味着一次决策，数以百万甚至千万计的算子节点，构成的所谓深度学习网络依然离不开“人工”两个字。

……

“嘿嘿，我就知道乔哥是最好的。”苏沐橙开心的笑了起来。

“嗯。”

“对了，乔哥，今天汉娜姐姐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已经办好入学手续了。对了，我还帮你狠狠的批评她了一顿。”

“嗯？”

“哼，谁让她竟然在乔哥面前还敢骄傲的？对吧？”

乔泽抬头看了苏沐橙一眼。

“哈哈，乔哥，她已经深刻的认识到错误啦。不过真不是我帮她说情哈，是今天李叔叔专门跟我解释，他昨天带汉娜姐姐去课题组，是因为希望你们这些对数学有较为深刻认识的年轻一代能进行一些学术层面的交流。

李叔叔还说数学很多时候的确是需要交流的，有些先进的数学思想并不止体现在论文里。国外数学生一些胆大妄为的想法可能会给你不一样的视角跟启发。李叔还说他观察过，刘哥太怂了，压根不敢跟你进行平等意义上的讨论。

汉娜姐姐毕竟之前也是名校的学生，他还打算过段时间跟找汉娜谈谈，看是用软件还是论坛，组一个年轻一代的数学讨论组。不管是华夏的还是国外的，多找些有数学天分的年轻人都加进去，就算你不在里面发言，但偶尔放松脑子的时候也可以看看别人是怎么交流的，这也许会对你有帮助。

说白了，我觉得李叔叔就担心里每天一个人闷头思考问题会陷入死胡同，他又不知道如何帮你解决问题。所以想帮你找一个高效的交流渠道。对了，李叔还说让我也劝劝你，一个人的天分在高也不可能有全能的视角哦。”

乔泽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虽然他已经找到了具备高对称性Riemaan空间对应各类群的瞬子解，但也已经被困在建立规范场跟Riemaan空间几何学统一性这个问题上快一周了，目前还没有很好的思路。

或许的确应该听听别人的想法，看能不能给他一些启发。

当然如果让李建高知道此时乔泽研究的进度，大概有会懵掉，然后发现他又在多此一举。

李建高以为乔泽最近一直很忙碌却还有余力去做其他的研究，还发了论文，单纯是因为对刚刚申报的课题研究还没有任何头绪。

实际上乔泽已经做出的成绩其实已经足够再次让数学界小小的震撼一把。

甚至对于正常人来说，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可以开始着手写论文，等到在期刊上发表之后再通知一声学校，之前申报的课题已经完美完结。

且最需要考虑的问题则是怎么把课题组账户上还没动过的资金给突击用掉。

但乔泽压根没想过着手写论文以及没跟李建高汇报研究进度的原因，单纯只是对与已经做出的不具备普适性的结果还不太满意而已。

是的，即便乔泽身边的人已经很努力的希望能跟上他思路，试图从乔泽的视角出发去思考问题，但依然很难跟上这家伙的节奏，以至于对课题本身的理解都出现了足以产生误解的偏差。

没办法，人跟人终究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