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最强的敌人，最佳的教材

“攻！”

三十六个老和尚联手攻向沈炼。

老和尚均是天龙寺高僧，不仅一阳指修为达到了上三品，并且各自精通一路六脉神剑，组成天罡六脉剑阵。

无坚不摧的剑气相互绞杀，凝结成天罗地网，又好似剑刃风暴，龙卷狂风狂飙而至，要把沈炼给千刀万剐。

天龙寺传承数百年，虽然把六脉神剑简化为剑阵，但绝对没有这么多精通六脉神剑的老和尚，配合更不可能如此精妙流畅，三十六人恍若一体。

三十六把无形宝剑纵横斩落。

有的剑路雄劲，颇有石破天惊、风雨大至之势，有的轻灵迅速，有的以拙滞古朴取胜，有的巧妙灵活，有的变化精微，有的大开大阖、气势雄迈。

六路剑法好似六道轮回，又好似六个磨盘，不断消磨沈炼的真元气血。

沈炼虽然金刚不坏，力大无穷，但被这般消磨，仍旧感觉到伤痛，身上流下斑斑鲜血，战意却是越发高昂。

右手持戟，剁刺勾挂，左手飞速掐动各种手印，赫然是道门九字真言。

独钻印、大冲虚宝印、外圆玄印、内八字印、无束缚印、万神印、八卦印、宝葫芦印、日月印。

手印按理说应该双手掐动，但沈炼只用左手，仍旧能够引动威能，九种手印循环流转，衍化出无穷无尽神威。

结合天地灵力，行动快速如镖，统合一切困难，万物之灵任我接洽，四象六合无所束缚，抱神以静洞彻玄虚，万物均为平齐，天地与我为一。

我心即丹，万化冥合！

右手圣戟神叹横扫千军，左手时而掐诀时而结印，把天地宇宙的力量，结合在身体之内，衍化出道韵神芒。

蓦的，天罡六脉剑阵消失，周围出现九十八个持着宝剑的全真道士。

正反天罡北斗大阵！

九十八人组成的巨型阵法，以四十九人为一组，七人为一个小组，七个小组正着施展，七个小组反着施展。

寒光闪闪，剑气如雨，九十八人连接成一个整体，接引北斗七星之力，切断沈炼对于天地元气的接引，让沈炼只能凭借自身气血对拼九十八人。

沈炼凛然不惧，挥戟冲锋。

外面观战的澹台镜明，满是紧张的看向风清扬：“风老前辈，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不应该是棋局么？”

风清扬感叹道：“这是棋局，同时也是天地五行，莲花峰是华山西峰，在五行中属金，能够凝聚庚金之气。

进入莲花峰的棋局，会感觉到无边无尽的杀戮，原本这没什么，但在杀戮的过程中，必须维持住一心一意。

如果三心二意，胡思乱想，那么幻想出的情景，便会显化为真实。

思绪越是混乱，见识越是众多，越容易被幻境摧毁，老夫年轻时心中有所挂碍，过不了棋局，晚年时，见识过的武功太多，更加过不了棋局。”

左诗闻言担忧不已。

如果只是庚金阵法，就算千军万马冲杀而来，沈炼肯定也能冲出去。

对于沈炼的武功，左诗有着十足十的信心，但如果是胡思乱想，以沈炼的幻想能力，指不定能想到什么怪物。

澹台镜明问道：“风老前辈，夫君在进去之前，你提醒过夫君么？”

风清扬闻言略有些不满：“你把老夫当成什么人？老夫当然把注意事项如实告知，但俗话说得好，你越是想要忘记什么，就会记忆的越清楚。”

澹台镜明心知自己关心则乱，不小心说错了话，赶忙道歉：“晚辈方才是关心则乱，还请风老前辈勿怪。”

风清扬无所谓的说道：“老夫若是连这点肚量都没有，岂不是白活了八十多年，伱放心，就算过不去，幻境也不会取人性命，只会损伤阳神。”

上官雪儿露出稚嫩可爱的笑容。

“风爷爷，如果阳神受到损伤，会发生什么事？会不会变成疯子？”

“有这个可能。”

风清扬无儿无女，人到晚年，对于可爱的小孩子，自然会有几分喜欢。

虽然知道上官雪儿是在套话，但上官雪儿生的冰雪可爱，而且嘴甜，相比华山各脉的弟子，却是强得多了。

“我不要让师父变成疯子，风爷爷肯定有办法吧，您曾经安全离开。”

风清扬非常耐心的解释。

“这种事情是要看人的。

有些人心智不够坚定，那种人会被摧毁武道之心，终身难有半分成就。

有些人心中有挂碍、有阴影，就比如我，会被幻境利用，虽然能够安全的脱离幻境，阴影却会变得更深，武功也难有突破，只能唏嘘蹉跎岁月。

有些人思维活跃、天马行空，这种人最是无法忖度，因为没有人知道他能幻想出什么，我给不出准确答案。

有些人性格执拗、死战不退，沈炼就是这样的人，他的阳神会受伤。

运气好造成心理阴影，如果他知耻而后勇，日后突破幻境，便能消除自身的阴影，只是会虚耗七八年时光。

运气不好阳神崩裂，会好似隋唐年间的石之轩，半疯半癫，境界跌落，想要恢复原本武功，可谓难上加难。

运气最差的，可能决绝的与幻境拼个你死我活，很可能永远沉睡！”

说到此处，风清扬暗暗担忧。

在风清扬的认知中，沈炼就属于死战不退破釜沉舟孤注一掷的人，如果被逼入到绝境，肯定选择奋战到底。

如果沈炼身负重伤，醒不过来，他便是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楚。

最无奈的是，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沈炼一定要去，还没给他写个免责声明，这岂不是无妄之灾？

澹台镜明道：“如果夫君知道可能遭遇的危险，仍旧选择进入，说明他做好了准备，能够成功突破幻境。”

风清扬赶忙说道：“这小子做了什么准备？难道外界能提供帮助？”

澹台镜明道：“夫君说，在他身上亮起金灿灿的光芒，真元气血凝结为一体的时候，就奏响这首曲子。”

澹台镜明拿出一张曲谱。

风清扬看不懂曲谱，只是觉得浑身上下脑袋疼，脑海中好似有几千万只羊驼飞速奔走，大脑左边是面粉，右边是海水，轻轻一晃，变成了浆糊。

这就是沈炼留下的后手？

吹曲子能有什么用？

谁会在音乐中变得更强啊！

这又不是沙场的鼓点！

风清扬觉得自己该远离沈炼，否则八十岁的老人家，长期生闷气，会严重损耗寿命，风清扬还没有活够呢。

外面的人不断交流，里面的人在做什么呢？精神世界一秒万年，沈炼幻想出了什么？现在对战的是什么人？

现在对战的是一百零八罗汉阵。

沈炼的脑子，不能用常理揣测。

风清扬表示，幻境能够根据人的思想幻化出对手，甚至能补全设想，沈炼便不觉得这是考验，而是闭关室！

进入幻境之后，沈炼下意识的幻想十面埋伏大阵，周围果然变成了汉朝时的旌旗军械兵刃，幻想着万箭齐发，箭雨随之而落，笼罩方圆百丈。

幻想出来的对手都是完美的。

士卒悍不畏死，阵法配合默契，行动进退一致，就连天马行空、灵光一现的某些念头，也能被幻化为现实。

这么好的闭关室，怎么能离开？

先对战悍不畏死的千军万马，随后是各大门派的阵法，并且是阵法最完美的状态，体味这些阵法蕴含的精要。

三十六天罡剑阵。

九十八天罡北斗阵。

一百零八罗汉阵。

五百罗汉阵！

金刚伏魔圈！

真武七截阵！

正反两仪刀剑阵法！

记忆中的阵法接连试探，终于轮到沈炼最期待的对手，那个对手是

——沈炼！

最难战胜的敌人是自己！

最容易战胜的敌人也是自己！

唯有自己最了解自己，知道自己有什么优点，知道自己有什么破绽，知道自己的战术，知道自己的心绪。

当然，幻境是有极限的，根据沈炼接连的试探，极限就是至阳无极。

最强威能不会超过这个界限。

另外，不能胡思乱想，必须是曾经见过的，或者脑中有具体印象的。

沈炼能幻想稍稍强一筹的自己，但不能幻想破碎虚空的自己，更不可能幻想什么九曲黄河阵、诛仙剑阵！

“砰！”

两只拳头狠狠地对轰在一起。

感受着气血奔腾的感觉，沈炼忍不住狂笑道：“这就是我的对手们最真实的感觉么？我的拳头还真是硬！”

“吼！！”

白虎嘶吼，重拳再轰。

虎啸皇拳！

一啸红尘惊！

再啸湖海翻！

两仪肘，铁山靠，虎爪手，醉八仙拳法，醉罗汉拳法，九字真言手印，无名枪法，大金刚神力，龙爪手……

沈炼毕生所学武技，铺天盖地的汹涌而至，幻身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乱七八糟的思绪，武技用的比沈炼更加精纯熟练，好似没有感情的木偶。

两人的力量一模一样，速度也没有任何差别，但总是能快过沈炼一丝，强过沈炼一线，稍稍占据部分优势。

“铛！”

两杆圣戟神叹对轰在一起。

沈炼气势如虹，神力再催，内心一念贯之，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幻身面目冷肃，不动如山，好似冷冰冰的战神，除了击败敌人，内心没有任何想法，散发出如神似魔的杀意。

晓风残月、烟柳画桥、关河冷落、露花倒影、灯火阑珊、羽觞飞急……

沈炼自创无名枪法，是因为年少时的雄心壮志，表示从今往后，所有有名字的枪法，均比自己的枪法低一筹。

此后征战无数，羽觞飞急推衍的登峰造极，烟柳画桥更是衍化到了远超预想的地步，其余招法的进步不算大。

至少与这两招相比，其余招式用的并不算多，只不过更加的精熟。

如今在陈抟老祖的幻境之中，沈炼终于找到了最合适的对手，可以随心所欲的施展枪法，衍化出凛冽枪芒。

沈炼最强的天赋是什么？

学习能力！

无论幻身的枪法多么精熟，他终归只是个假货，他是有极限的，沈炼却能够不断学习，显化出无限的精彩。

“嗤！”

神叹破空，飞袭而至。

幻身用出一模一样的招数，不想沈炼手腕轻轻一旋，弹出月牙，把神叹变为孤问，飞速旋转，速度提升四成。

幻身挥戟挡住孤问，不想月牙回旋而至，稳稳地钉在他的后背之上。

无名枪法——故国神游！

月牙回旋，燕去燕返，被卡住的枪头猛然扭开，沈炼巨龙翻身，手中枪杆刺向幻身胸腹，霸王回马枪！

“噗嗤！”

枪杆洞穿幻身的胸腹，幻身随之消散无踪，沈炼伸手一抓，把飞射出的零件组合完毕，重新组合成神叹。

感觉到脑海中的刺痛，沈炼心知此次修行该结束了，现在要做的是

——试验最后一招绝学。

沈炼身上散发出恢弘的光芒，大金刚神力和金刚不坏神功近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显化独属于沈炼的法相。

周身精气神汇聚在一起，沈炼找回上古时期的战斗本能，找回茹毛饮血年代最凶悍、最煞气、最暴戾的本能。

“吼~~”

背后传来战意冲霄的嘶吼。

澹台镜明感觉到沈炼的变化，拿起玉箫轻轻地吹奏，为沈炼加油助威。

沈炼眼前的幻境，已经幻化出最终的状态，云山雾海，天兵天将，十万大军浩荡而来，苍天大地为之动摇。

“十万天兵，吾有何惧！”

“且看本座，踏碎凌霄！”

“轰！”

幻境轰然破碎，图录灰飞烟灭，沈炼嘴角溢血，气机澎湃的好似魔神。

感受到沈炼如神似魔的杀机，左诗甚至控制不住身体，唤出隐藏人格，随后飞速冲过去，扶住沈炼右臂，澹台镜明反应过来，搀住沈炼的左臂。

上官雪儿不着痕迹的挡在风清扬身前，笑道：“风爷爷，我师父这算是突破幻境了吧？会有什么奖励呢？”

风清扬惊道：“沈炼，你如何突破的幻境？难道你战胜了自己么？”

方才有句话风清扬没有说，那就是幻境最终的敌人，就是更强的自己。

当初试着闯幻境的时候，风清扬独孤九剑破尽招数，最终击败他的，正是心无挂碍，计算能力更强的风清扬。

这件事情，风清扬没说。

因为沈炼肯定会遇到“沈炼”。

如果自己随意多嘴，告知沈炼这些危险情况，反倒会让沈炼忧虑，如果因此生出恐惧，必然会败在幻境之内。

沈炼气机虽然衰弱，气势却是难以言说的旺盛：“最强的敌人，当然就是自己本身，最弱的敌人，同样也是自己本身，自己才是最了解自己的。”

“你如何击败自己？”

“一边打一边学习，等我学到幻身的那些本事，他就注定必败无疑。”

“幻身也是能够变强的。”

“但不会超出我的极限。”

沈炼认真的说道：“只要我的心中没有恐惧，只要我一念贯之，再怎么强力的敌人，也会败在我的手中。

另外，幻境是有极限的，能够幻想出的力量，同样没超出我的极限。

最后，这里似乎废弃了！”

风清扬感叹道：“放心，山洞内有特殊的金属，能够隐藏气机，没有人知道这里的情景，你突破了幻境，这里的东西属于你，我会保守秘密。”

“我欠华山派一个人情，日后华山派遇到危难，我会出手一次，等我休养好了身体，能去另一处幻境么？”

“不能！”

“为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先拿到战利品，等到把这一战的收获完全消化，再去下一处幻境，我对那里完全不了解，没有任何记忆参考，你千万要小心。”

风清扬感叹道：“我今年已经八十多岁，终身不可能突破幻境，我此生唯一的期盼，就是看你突破幻境，告诉我陈抟老祖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

“陈抟老祖不喜欢乱开玩笑。”

“我的意思是，这五处幻境才是真正的宝物，是陈抟老祖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