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大营。

闯王李自成脸色难看，数名将领皆是面色凄苦的看着他。

“闯王，朝廷又派人前来招降了，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只要我们愿意降，朝廷对于之前之事都可以既往不咎…”

一双双眼睛眼巴巴的看着李自成，见到李自成只是阴沉着脸不说话，李自成大将郝永忠上前劝道：“闯王，如今咱们军中的人心都已经乱了，组成咱们军队的大多数都是农民，活不下去才跟着咱们起义。”

“如今朝廷大肆的减免赋税，更是放出十年之内绝不增加赋税，再加上既往不咎的政策，军中有许多不想打仗的人，都想回去老家了…”

“而且…闯王你也应该听过张献忠那边的遭遇了，朝廷突然派了一支天降神军，盘踞了这么久的张献忠，也就一个月的时间，被剿灭的一干二净啊！据说张献忠的头颅到现在都还挂在那杆军旗之上！”

“据张献忠部下活着的残兵，逃出来的人所说，朝廷新研发出了许多的火器，组成的前后战阵，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毫无作战的可能啊！”

郝永忠无奈道：“如果此事是真的，面对朝廷军队现在的战力，我们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朝廷之所以前来劝降，估计是看我们还有用处，想兵不血刃而已。”

另外一名将领高一功同样劝道：“是啊闯王，如今无论是军心还是战力，我们都和朝廷无法抗衡，再加上我确认了一件事情，面对张献忠投降的残部败兵，朝廷真的没有坑杀！不是放任他们回家，既往不咎！甚至还发放回家的路费！”

“闯王，不如咱们…降了吧。”

又有一名将领大胆说道。

越来越多的将领看向李自成，李自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终究是叹息了一声，无力的坐在了营帐之中。

……

崇祯十年三月末。

一则消息传遍天下。

至二月末，由李元胤带领的天火军，以无可匹敌的实力加入战场，将造反数年的张献忠剿灭之后，三月末，李自成率全军投降。

国内最大的两支造反之军，皆被崇祯降服！

庙堂震惊，天下大惊！

皇宫之中的朱由检，收到最新传来的捷报，忍不住仰天大笑，解决此内患之后只觉心情极好！

但还没等他高兴片刻，王承恩立刻步履匆匆来报。

“启禀万岁爷，高将军来报，军中粮草告急，请万岁爷速增军粮。”

朱由检高兴的神色顿时收拢，缓缓的皱起了眉头。

高杰的那支新军每天消耗的粮食是天文数字，更别提孙传庭、李元胤在外出征的军队。

再加上收纳李自成的军队，黄得功已经被他派出去接手，同样开始开口要粮。

毕竟粮食是真正的关键东西，军队不吃粮食，再大的战斗力都没用。

各地天灾不断，无数难民涌向京师，在朱由检的授意下，京师各地大开粥棚，户部的官员连连哭穷，如此大的粮草消耗，对于朝廷来说是个极大的负担。

王承恩更是忧虑道：“陛下，现在民间的粮价疯涨，一石米更是已经涨价到了十两银子…”

朱由检皱着眉头，一石米十两银子，这可是真正的天价了，不用说，绝对是京师的几大米商合手抬价。

朱由检冷哼一声。

“传朕旨意，给户部拨款，让他们大肆的收购粮食赈灾，同时绝不可少了前线将士的粮草。还有给朕警告那些粮商，若是敢擅自抬高米价，别怪朕对他们不客气。”

王承恩领命离去，朱由检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这個时候他才领略到，李长生所说商人将大明蚕食的很深是句什么话。

国之命脉之粮食，这些吸骨吃髓的商人便可随意抬高，而且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可想而知他们背后有什么样的人物。

然而时间过去了十天，整个京师的粮价不仅没有下降，反而疯涨！

一石米足足要花将近二十五两银子！前段时间又翻了一倍多！

朱由检的书房内，朱由检勃然大怒，疯狂的砸着东西。

“混账！一帮混账东西！朕要他们降低粮价！他们却反而抬高粮价！与朕唱反调！是想把朕的脸按在地上打吗！？”

朱由检的胸膛剧烈起伏，这个时候王承恩才匆匆来报：“陛下，粮价上涨如此之快是有原因的，户部从各大粮商手里收了几十万石的粮食，囤在粮仓还未送往各军，前天却突逢天雷降世，正劈在粮仓之上造成大火！”

“由于扑灭的不及时，几十万石的粮食，全部被焚之一炬！”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几十万石的粮食就这样被付之一炬？！一帮废物！”朱由检勃然大怒这可是几十万石的粮食啊。

朱由检的目光一寒：“这件事情为什么朕到现在才知道？”

“陛下前些日子巡视京营，直到现在户部才上报，奴才马上就告知了陛下。”

“同时户部上报的还有另外一件事情，粮食被焚烧之后，他们立刻再度联系了京师的五大粮商，五大粮商立刻从外地调粮，哪怕是走漕运，这其中时间至少需要两月有余！”

“这个消息不知被谁散播到了民间，说现在京师的粮食极为珍贵稀少，百姓们害怕买不到粮食开始疯狂抢粮，粮商们趁机抬价，一石米足足炒到了二十五两银子…”

“户部说现在粮食极为紧缺，粮商们倒也能再挤点粮食出来解燃眉之急，不过价格比之前翻上了几番，户部又在向陛下要钱，重新购粮！”

朱由检的目光突然一寒，嘴角露出了一抹狰狞笑容。

“好啊…好啊，把朕当成傻子是吧？朕才从他们手中收了几十万石的粮食，新的粮食还没运到，他们有粮食卖给民间百姓，还有更多富裕的粮食再卖给朕，真把朕当成傻子，把朕当成肥羊在宰啊！”

“王承恩！立刻把曹化淳和李若琏给朕叫过来！立刻！”朱由检几乎是咆哮出声。

王承恩立刻跑了出去。

不多时，曹化淳和李若琏赶到朱由检的书房，朱由检没有废话，直接吩咐给他们两个人任务。

“朕只给你们两个人三个时辰的时间，东厂的人去给朕查粮仓天雷失火事件！朕要知道朕的粮仓是不是真的被这天雷给劈失火了，是不是这上天真的要朕的大明不快！还有那几十万石的粮食，是不是真的被焚之一炬…”

曹化淳心中一抖，“曹化淳领命！”

“李若琏，给朕把锦衣卫派出去查，查这五大粮商最近和朝中什么人有来往！还有给朕查他们的粮仓！朕要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粮食能够卖！”

“是！”

曹化淳和李若琏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感知到了朱由检那滔天的怒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朱由检就坐在书房中等结果。

三个时辰之后，曹化淳和李若琏同时回到了朱由检的书房。

二人都对自己所查到的东西感到心头震撼，实在没有想到有些人居然胆子如此之大！

朱由检都这么疯狂的杀人了，还有人胆敢在铡刀之下伸手！

真是不要命了！

曹化淳向朱由检禀报道：“启禀万岁爷，臣派人去彻查梁山被焚烧过后的遗迹，发现已经有人派人全去大力的清理残渣，整个粮仓几乎被清理了一大半！有可能是有人想抹除证据！”

“不过臣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焚毁的粮仓实在是太过干净，几十万石的粮食，纵然一把大火焚烧殆尽，留下的灰烬也得有不少！然而现场的残留物极少，就像是大火燃烧之时仓库并没有太多的东西。”

“而且臣派人一寸一寸的寻找，发现了此物。”

曹化淳拿出了一个陶罐的碎片，内侧一片焦黑，“还请万岁爷仔细闻过。”

朱由检拿过碎片放在鼻尖下闻了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火油味道。

朱由检的拳头紧握，他是个傻子也知道，曹化淳想表达的意思。

曹化淳见朱由检的模样继续道：“如陛下所想，臣猜测，根本就没有什么天雷引燃粮仓，而是用火油点燃粮仓，是有人故意为之散布谣言！而且粮仓燃起大火之时，粮仓之内可能根本就没有太多粮食，甚至是没有粮食！”

“能在重兵镇守粮仓纵火的只有内部人，所以臣先斩后奏，抓了些相关人员审问的一番，得知当夜虽然有天雷，不过确是在亥时起，然而大火燃起的时机在丑时！时间上根本就对不上！

反而在子时有一支送粮的队伍进了粮仓，当时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刺鼻味道，紧接着粮仓就燃起了大火！极有可能就是那队送粮队伍运送火油点燃粮仓！企图隐瞒粮仓无粮的真相！”

已经有所预料的朱由检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看向李若琏。

“李卿，朕要你所查的，你又查到了什么？”

李若琏抱拳道：“启禀陛下，卑职顺藤摸瓜，彻查各大粮商，发现有一人和各大粮商接触极为密切！且身份特殊！”

“谁？”

“嘉定伯周奎…”李若琏道。

朱由检的拳头顿时紧握，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咬牙切齿。

“真是朕的好国丈啊…他和那帮粮商做了什么？”

“嘉定伯似乎提前囤了一大笔粮食，借着这次此次粮食疯涨，售卖粮食，大赚了一笔，在和各大粮商庆功。”

“且卑职顺藤摸瓜，找到了各大粮商的储粮之地，发现他们分为一明一暗两大储粮地！明面上的储粮地方粮食很少，但是暗地里还有一个储粮之地，储存的粮食至少几十万石！”

“他们趁晚上通过漕运，偷偷将粮食运送到各大受粮点，白天再用高价卖粮！赚的盆满钵满！卑职且查到，其中有户部官员作祟！几十万石的粮食，极有可能根本就没有进过粮仓…”

朱由检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看着曹化淳，王承恩李若琏三人仰天大笑。

“三位爱卿，朕是不是实在长得不够威严？不像太祖皇帝，高祖皇帝那样，能够震慑百官啊？朕都杀了这么多人，朕平了张献忠，平了李自成，还有人胆敢做出如此大胆之事！是朕真的管不住他们，还是他们的胆子太大了？”

“大到连朕都有些害怕了呀！”

三人诚惶诚恐，从朱由检的语气中听到了那滔天的怒意。

朱由检叹息了一声。

“仙师之前就与朕说过，朕的国丈周奎，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朕念在情分，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他，给他机会，抄的都是其他官员的家，没想到他不听也就罢了，还胆敢做出如此之事！这不是在吸我大明的血吗！”

“曹化淳！李若琏听令！朕命你二人立刻率领东厂率领锦衣卫！查抄嘉定伯周奎！查抄各大粮商！彻查户部！凡是跟粮仓失火一案！恶意抬高粮价一事有关人等！通通给朕拿下！若欲抵抗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是！”

曹化淳和李若琏心中一抖，抱拳应道！

今夜，整个京师又掀起了腥风血雨。

……

玉京粮号，后门。

几辆马车抵达，车上都是蒙着面的车夫，来到后门轻敲房门，粮号后门打开，立刻涌出了一帮人，虽然小声沉默着，但已经开始极有默契的搬运马车上的粮食。

两个头领模样的人聚集在一起互相笑道：“皇帝又怎么样？而不是被咱们老板耍的团团转，粮食的价格能是他说了算？他手里有多少粮还能控制粮食的价格？只需略施小技，咱们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旁边一人倒是有些担忧道：“你说此事要是暴露了怎么办？”

“切，这件事情咱们可是做的天衣无缝，再说了，如果真的暴露，总会有替罪羊顶罪的，跟咱们无关，特别是咱们老板后面的老板，就算皇帝真的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

“毕竟咱们老板的老板那几位爷，可是掌握着大明的经济命脉，若是皇帝真的要撕破脸皮，就等着这京师的粮食涨到一百两一石吧！”

旁边之人忍不住一笑，看着那沉甸甸的粮食，忍不住的道：“啧，这卖的哪里是粮食啊，这卖的都是黄金白银啊！”

“嘿嘿，你还别说，咱跟着老板也有肉吃，赚的盆满钵满，我看上了醉红楼那位头牌，再过段时间我就能去给她赎身…”

两人正在闲聊之际，突然听到了嘈杂的脚步，二人面色顿时一慌，只看到小巷尽头数只火把亮起灼灼火光！

十多名腰配绣春刀，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大步而来！

搬运粮食的一众人等脸色大惊，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便是被锦衣卫擒拿！

“锦衣卫！”

两个刚刚还在嚣张点评朱由检的家伙瞬间被吓破了胆子。

直到跪倒在地上，锦衣卫的刀架在了脖子上，还是想不通，为什么锦衣卫会出现在这里？

一名锦衣卫抛开麻袋，看到里面沉甸甸的粮食，冷笑着看着两人。

其中一人还想挣扎道：“你们可知道我们的老板是谁？是供应整个京师粮食的大粮商！这可是他们的粮食！你们要是敢肆意妄为，小心京师断粮！”

听到此话，一名锦衣卫面无表情的走来，顺道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那你就下去陪你的老板吧！”

噗呲，一颗头颅滚动！

这样的事情在整个京师的各处都在上演！

如今在京师最为著名的梦醉楼内。

京师的五大粮商把酒言欢，身旁都坐落着一位妖娆美人。

除此之外，还有那位嘉定伯周奎。

粮商之一的洪山盯着笑容满面的周奎道：“怎么样，嘉定伯这次可是赚了不少吧？”

周奎摆着手：“我赚的都是小钱，你们可是大赚特赚了！”

“哈哈哈！有钱一起赚才对！没有嘉定伯说通户部官员的关系，我们这一次可还赚不到如此多的白银呢！嘉定伯有大功，来，我敬你嘉定伯！”

一帮人等醉意上头，说话也口无遮拦。

“这皇帝也是太过年轻了，一句话就想左右我们的粮价，放他娘的屁，降价了，老子怎么赚钱？”

“话说老王你派出去的人手脚干净吧，据说咱们的皇帝陛下可是重组了东厂和锦衣卫，别被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呵，让他查便是，就算真的查到了什么又能奈我何？真把我们逼急了，这京师一粒粮食也别想进来！外面十几万的难民加上这京师里的百姓，一个个到时候恨不得生吞了他朱由检！”

“我们每年给各地的总兵这么多银子，放眼整个大明天下，是听他朱由检的人多，还是听咱的人多？真要惹急了，咱们出点钱，再给他搞个李自成张献忠之患，看他害不害怕！”

“还有那关外的建奴，那皇太极想要过冬都要求着咱们的物资，咱们老板一声令下，皇太极大举入关，就他还管得了咱们？怕是得急得焦头烂额！”

一帮粮商哈哈大笑，显然没将朱由检和皇权放在眼中。

明末时期的豪商就是如此，有钱到可以左右国脉！

他们还不是最有钱的，最有钱的是他们的老板，山西八大商！

就在几人花天酒地，嚣张长谈之时，屋外突然传来嘈杂脚步，显然是扰了几人雅兴，其中一人怒喊：“谁啊！饶本大爷的雅兴！”

下一秒房门被人踢开，身穿飞鱼服的李若琏冷笑的看着众人。

“各位老爷，还有嘉定伯你们好啊，哟，吃的还不错，有美酒，美人作陪，老子却因为你们的事，大半夜都睡不成觉，你们过意的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