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唐心柔参加了刑事侦缉D组的案情会,此时站在白板前也是有模有样。
“根据鉴证科提供的信息,死者杨秀惠的死亡现场,除了她自己以外,一共有三个人的指纹,分别是街坊唐耀堂、儿子华明,以及儿媳田阿花...”
昨日会议,阿杰将唐耀堂的作案动机都一一阐述了一遍,这一次唐心柔亦将华明的作案动机讲明。
“夫妻俩守着一只金汤老锅,但却好吃懒做,沉迷赌马,总是...”
唐心柔不自觉学着阿杰语气,仿佛亲眼所见般的笃定。
眼见何子明眼神中的疑惑,她不甘示弱的扬起下巴,握住拳头。
“这些虽然现下都还没有证据,但是都是街坊提供的信息,他们今日就会过来录口供的!”
“是真的!”
和唐心柔不过相处一日,她一张娃娃脸般的可爱面皮就像是借来的,一点生动的表情都无。
就好像是谁把她的喜怒哀乐取走了一样。
又或者说,她被树脂滴落掩埋,变成半透明的琥珀蜜蜡。
从外表看起来,只是一块化石,其实内里却是一只绮丽五彩的碟。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从她的那些小动作里,感觉到她内心缤纷的情绪,比如刚才那一句,她应该加了感叹号在后面。
甚至还有点不服输,再加一点小得意?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而已。
嗯,聪明又机灵的十八岁小姑娘。
何子明放松的点了点头,从双手抱臂的姿势中解放出来,退到后面去拿公文包。
“其实这一点,我已经查过了,这是我在渣打银行打印出来的资料...你看看。”
查过了?
唐心柔有些错愕。
五、六页白纸,密密麻麻的数字,有银行流水,还有赛马行的记录,上头清晰的写着华明和田阿花的名字。
下面还有整齐的字迹,竟然是把两人的赛马流水都计算了一遍,看起来赢多输少,但是赢就赢个几百块,输则输上大几千。
什么家庭够这样挥霍啊?
另外压在最下面的,还有一张圣玛丽社区医院的就诊记录,上面每一栏的医师意见都一样。
未怀孕。
未怀孕。
未...
唐心柔虽然才十八岁,但该上的生理卫生课都上过了。
“每个礼拜都去检查一次尿和血?这么丧心病狂的想要孩子吗?”
何子明指了指最后一页纸。
“这倒未必,我去渣打银行看过了,死者杨秀惠的存款,除了二十年的死档以外,还有一张活期存折薄,但是取款是有条件的,必须得由华明的孩子来取。”
还是为了钱啊...
唐心柔摇了摇头,又转向何子明。
“你早就怀疑华明?”
“身为CID,现场出现指纹的嫌疑人,我都会去查,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因为我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想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两人说话的短短十分钟,天光破晓,初晨的温热暖意伴随着微风吹拂进来,令的唐心柔周身的寒意都减退了几遭。
原来,并非全世界都在与她为敌。
“何Sir...”
方才两人说话的时候就有急切的脚步声,听着像是跑上楼来的,在门口呆了半天,等两人对话间隙,才推门进来。
是满脸歉意的方晋杰。
“Sorry,Sir...”
刚才那句话他也听到了,这起案子,他原本志得意满,满心满眼就唐耀堂一个嫌疑人,完全没想过去调查其他可能性,可现在看来...
不等他们说话,文靖宇督察就满头大汗的领着江忠义和眼睛仔到了门口,抢先一步回答道。
“是我CALL他们过来的,你有事叫他们吧,饶了我吧!别再抓我做口供了!我还要赶着发新闻!”
说着又抓起手边相机,给柔光下更添英姿的唐心柔抓拍一张。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白衬衣,两粒花,一条银带子,是高级督察来着,唐心柔行了个标准警礼。
“Sir,WPC29578,唐心柔。”
文靖宇点了点头,笑意直达眼底。
“很适合你的名字!糖心!多笑一笑就更甜了!”
“子明,你这个新来的手下不错...”
“她不是...”
一听他这话就是误会了,何子明刚想解释,文靖宇却看到方晋杰衣服领子上的红色毛线装饰。
和绑住那只卤味老鼠的毛线一模一样...
肉桂皮、川椒、八角、小茴香...
“呕...”
耳边重又响起谢发的声音,他干呕一声,面色苍白的往厕所冲,心中暗暗发誓这一周,啊不,这半个月都不要吃任何肉食了。
油麻地警署刑事侦缉D组的四个人都已经全员到齐了,何子明掩住会议室的门,神情肃穆。
“虽然现在有华明夫妻俩的作案动机,但是两人的不在场证明,是由多个没有利益关系的街坊所作,你刚才说你破案了,是说你能推翻吗?”
“嗯!”
人的思维存在惯性,经常会被表象迷惑。
唐心柔在白板上画下两个火柴人。
“我刚才翻看过街坊们的口供了,大家都说看到华明在铺子后面备货,但是没有一个人亲眼看到华明的正脸,又或者是和华明有任何口头上的交流,严格意义上说,他们只是看到一个疑似华明的背影,而不是看到华明!”
在座四位也都破获过不少案子,小女警的话吹散薄薄迷雾,四人即刻从一叶障目的迷宫中挣脱出来,尤其是刚才审讯完谢发的何子明。
他立刻就想通了那一副画是在画什么。
是两条常人不会注意的道路。
不会被任何人看到的幽暗下水道。
以及抬头才能看到的顶楼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