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雪柜周遭,一股奇异甜酸夹着缤纷色彩迎面而来。
这雪柜显然是瓜果行用来盛放冷冻莓果的,树莓、覆盆子、蓝莓,伙同士多啤梨一起,红红黑黑盛了多半柜,只是不知解冻复冻过多少次,似是完全丢了魂,个个颜色暗淡。
但因糜烂多汁,散发出浓烈酸甜,软软的沉下去,似乎任人采撷。
这一场莓果盛宴从中间塌陷下去,有一个小小的人儿蜷缩成一团躺在上层,肉嫩脸蛋苍白如纸,身体边缘有莓果汁液一点点浸染上去。
样貌发式,正是失踪了三个多钟的小伶俐。
她不知被关在雪柜多久,人已被冻僵,失去意识,好在尚有一丝呼吸在。
唐心柔让哭包军装警call总台加派救护车,自己小心翼翼的伸手将人先抱出来。
三十几斤的重量,于她来说明明很轻,可手插入莓果后沾染上糜烂的汁液,低头靠近小伶俐,又闻到她身上被熏出的满身甜酸,呼吸之间,却觉得臂弯似有千斤重,心也被坠的生疼。
刚才哭包军装警那三声尖细的“还活着”,一声赛过一声,刚才分开搜寻的军装警听到消息都集中过来。
被挡在警戒线外的街坊也都听到,个个议论纷纷,想凑近去看,尤其是金枝阿嬷和阿生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进去。
只是这一组军装警早有经验,七八个人背手排成两排军绿色人墙阻住人群,任凭街坊再怎么推搡,都岿然不动。
“小伶俐还活着?是不是?”
“她现在怎么样?求求你,让我们进去看看好唔好?”
“我给你跪低,跪低!求求你!”
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了,军装警们虽心有同情,但个个面如生铁,任由泪流满脸的阿嬷和阿公跪倒在地生拉硬拽,也不受影响。
有街坊看老人哭得近乎泣血,低声骂道。
“不近人情!”
无人反驳,气氛一时压抑非常。
直到刚才的哭宝军装警从54号租房奔出,从人墙后高高蹦跳出来,语气朗朗。
“阿嬷阿公莫哭,小伶俐没死!还活着的!Madam唐正在想办法救她,现在需要两人帮忙,要求是...”
他话还没说完,街坊们就都沸腾着尖叫起来,将他后面的话生生淹没。
“太好了!我去帮忙!”
“我也去!我也去!”
“阿妈,我们也去帮超人女警的忙!”
三四十号街坊,不论老少,心中郁气满满,个个推搡着往前冲,都想帮一手,令得人墙松动不已,几近招架不住,哭宝军装警赶忙在后面带着哭腔补充说明。
“别挤!别挤!有要求的!需要是...”
然而使命感爆棚的街坊们吵吵嚷嚷,根本就没人听到他说什么,只一味往前冲,组成人墙的军装警们不愿伤害到阿嬷和阿公,进退两难,眼看局面控制不住,人群后传来一声怒吼。
“都做咩呀?想妨碍司法公正是不是?再挤我开枪了!”
何子明天生的中气十足,吼的街坊不敢再动,凶神恶煞的分开人群,和手下三人走到哭包军装警面前,拎小鸡一样将他拎到警戒线前。
“快说,什么要求!”
“女...女的...”
小哭包抽抽嗒嗒的作答,何子明一挑眉。
“还有别的要求呢?”
“别的,Madam唐她没说...”
何子明有些嫌弃的将小哭包丢到地上让他自生自灭。
自顾自从不敢再叫嚷,但一个个踊跃举手的街坊里挑选了阿珍婶和年轻女仔阿玲,嘱咐了几句,带着她们去往54号租房。
阿珍婶和阿玲本还有些怕,互相搀扶着,走的小心翼翼,但看到军装警们个个肩上都带强光手电,将昏暗唐楼照的亮堂堂,有老鼠来偷食瓜果,都被吓得顷刻“吱吱”逃走,便也放松下来。
54号房,是最大的一间,正对着阿和住的那一间,此间电力全无,只剩月光从窗外照来,里面的人影倒向门口,看动作像在除去身上衣衫。
何子明拦住江忠义三人,嘱咐他们先去对面案发现场,只放阿珍婶和阿玲进去。
又将小哭包扯过来,拽下他肩上手电,拿在手上背对着将光打进去。
强光同阿珍、阿玲一齐进入房间,瞬间将地上的黑与影齐齐覆盖,入目是一片白花花。
“她很冷,需要温度。”
少女与女童的衣衫都已褪去,上身肌肤贴合在一起,唇埋在女童惨白脖颈,说话都泛起雾气来。
“来抱。”
阿珍和阿玲看着小伶俐白惨惨的身躯,赶忙跑到她身前,一个抱住腰,一个抱住腿。
明明是活生生的人,却比冰块还冷几分。
两人瞬时掉下眼泪。
“怎会这样...”
阿玲将她头埋在小伶俐的肚子,对着她胖嘟嘟的小肚腩哈气。
从前她总爱笑她胖的像小猪包,路过时还会拿手点她游泳圈,她肚腩有块痒痒肉,一点就弯腰大笑,游泳圈也跟着颤抖,软软糯糯的,街坊邻居人人欢喜她。
现在呢...怎么点都毫无反应...硬的像石块...
阿玲被冻的哆哆嗦嗦,眼泪鼻涕流个不停,亦学着超人女警,将上衣除了丢在一边,赤身裸体拥住小伶俐。
阿珍见状,一咬牙,也将薄衫褪下,用一身火热贴住小伶俐一圈肉肉腿。
三人被冻的哆哆嗦嗦,牙齿打颤,却无一人放松,紧贴在一起,直到救护车的声音自楼下响起。
有医生护士抬着担架将小伶俐带走,临走时一位女医生夸她们机敏,算是帮了大忙。
说着就将自己的白大褂丢下,要她们用这个擦干身体再穿衣服,莫要湿淋淋的,会生病。
阿玲第一个接过来。
“我帮你擦!”
唐心柔拽过她到角落,像是擦玻璃一样帮她把身上的水珠擦干,阿玲一边穿衣一边笑道。
“多谢,Madam你真是平易近人!要不要我帮你和阿珍姐也...”
转身一看,却看到阿珍已经套上自己那件薄衫,黑色的,湿湿套上去虽不透肉,但也绝不舒服。
阿玲有些奇怪。
“阿珍姐,你怎么...?”
“我...”
不等她解释,唐心柔已经穿好衣服将两人推到门口,示意军装警护送她们出去。
一低头,脑中回想起无意瞥见的那些青紫伤痕。
蛰伏在阿珍背上,星星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