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阿爸...”

“不...不要...生...生...”

男人的动作太过粗鲁，一筐山蘑散落了小半，正在吃巧克力的阿全被吓的嚎啕大哭，鼻涕眼泪混着融化的巧克力液一齐流下来，看起来脏兮兮的。

“不哭不哭，阿爸不是生阿全的气...”

男人柔声哄着儿子，手忙脚乱的像撩起唐衫去擦，一旁的惠丽蓉也赶忙从包里拿出一块白色手帕递过去。

手帕上柔软的柑橘味道迎面扑来，阿全完全被吸引，忘记了哭，乖乖任由男人帮他擦拭，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不停闻着，两只大眼睛一眨一眨，像只惹人怜爱的小奶狗。

“多谢...你们是买来山蘑的吧？”

男人长呼了一口气，嘴角刚搭建起一抹和善的笑容，屋子里的大黄狗就欢脱的跳出来，对着地上的山蘑闻来闻去，他眉头立马皱紧，伸腿去踢。

“去去去！滚开！”

大黄狗却以为主人是在逗它玩耍，不但不躲开，反而随意往地上一趴。

直到主人的脚踢到身上，它才在地上打了个滚，不情不愿的去找小主人玩。

男人一言不发的将地上的山蘑都拣回筐里，拿出竹钩将筐子挂在高处，回头另外拎了个小竹筐过，说道。

“不好意思，那一筐是别人提前定好的珍稀野山蘑，不能卖给你们...这筐是今天新采摘的，你们随意挑...”

惠丽蓉笑了笑，无所谓道。

“你帮我挑就好啦！这山蘑的种类太多，我搞不懂的，今天家里来了贵客，要炖鸡汤！还要蒸肉饼！”

男人听完也不废话，动作利落的用小袋子装好了，算账的时候还给抹了零头，看着男人找钱，惠丽蓉眼睛又飘到挂在高处的小筐，吞了吞口水道。

“那个是什么山蘑啊，看起来和菜场里的平菇差不多，居然还要特意定的？是不是很好吃啊？我能不能也定一点？”

说着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肚子。

“那个，不是我嘴馋，是我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月份越大，就越爱吃这些与众不同的味道...”

男人点钱的手一怔，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容置疑。

“那东西也就是稀少，价格也贵，其实味道和平菇差不多，有钱人吃个虚荣罢了，我们普通人还是不要买来受罪...”

“好吧...”

惠丽蓉一听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点了点头，接过找零带着唐心柔离开。

走之前还又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悄悄放在了门口，等走远了一阵才又说道。

“这父子两个很可怜的，阿全他阿爸本来是村子里最好的渔夫，结果这家里一出事把家底掏光，孩子妈妈也跑了，就剩下他们两个...”

“阿全这心性离不开人照顾，听说还落下了什么慢性病，要长期吃药的，父子俩真是苦得不得了...”

说着她又挽起唐心柔的胳膊，状似无意道。

“他们已经比我们大部分人都苦多了，还在积极生活呢，我们大家都应该和人家学习，凡事都要看开一点，做人，最重要就是开心嘛！”

看唐心柔点头，她如释重负的鼓了鼓嘴，却见她忽然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红色大钞递过来。

“舅母帮我买一袋太妃糖，吃起来是甜的，还有巧克力芯，放在你包里，下次给他...”

少女的眼神澄澈，一点儿也看不出苦涩，热烈真诚。

就像远处的汪洋大海，一般不掺杂质，也毋需人给予的任何情绪，惠丽蓉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好，他应该会爱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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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路人马虽然去的地方一远一近，但舅舅汤家康行事风风火火，又是开着卖鱼的小车出去，竟然同慢悠悠散步回来的舅妈和唐心柔一齐到家。

外公外婆都已经醒了，一个剥蒜，一个淘米，为中午的大餐做起准备，两人不知说起什么，方才还满是笑意的脸忽的都悲痛起来，看到小辈们回来，才又勉强挂上笑意。

不过做着做着大餐，看着身边忙里忙外的一家人，这勉强也都变成了十足的快乐。

中午吃过了饭，外公外婆让舅舅汤家康带唐心柔出海去捕鱼玩，这是她原先最喜欢的活动。

虽然一直学不会游水，但对会游水的生物格外感兴趣。

她却轻轻摇了摇头，说想去盂兰盛会看神功戏，舅舅汤家康笑道。

“那都是老人家爱看的...我们这几年都不去了，你怎么忽然就...”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扫过阿爸阿妈头上银丝，喉头被梗住，挠了挠头道。

“听说铜锣湾那边就有盂兰盛会，除了神功戏还有皮影戏和舞龙舞狮可看，我开车载咱们一家人一起去玩好了！”

外婆立马坚定摇头。

“不好不好，今天可是七月半，诡门大开的日子，丽蓉肚子里有宝宝，容易被冲撞，还是不要出门比较好！”

外公立马跟着点头附和。

“是啊，留她一个人在家也不好，你陪她吧！你们小两口守家，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就好了！”

这么快就又是一家人了？还排除了他和他老婆？

汤家康嘴角抽了抽，对自己阿爸的善变感到无语凝噎，无奈的将小面包车的钥匙交了出去。

铜锣湾的盂兰盛会开在维多利亚公园，是香江规模最盛大的盂兰盛会。

他们腾云驾雾抵达现场，已是下午三点。

请神仪式已经开始，提着灯笼和柳枝的小道童在前方开路，身披红色道袍的道士捧着干净的水沿街抛洒，以除晦气，身后抬着城隍爷、观音娘娘、天后娘娘等神灵神像的供奉，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附近街道及重要建筑物走一圈，然后再返回会场将神像安置好。

这个过程叫做“游神”，过后道士就要沿着会场一圈进行“走五土”仪式。

先是香火鼎盛的三清坛，然后是供奉天地父母的竹棚，然后是一座“大士台”，所谓大士，就是纸观音化身的青面獠牙的“大士像”，用以震慑鬼魂，最后途径一座用来接引孤魂脱离地狱之苦的蓝白“孤魂台”，仪式就算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