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温柔声音叫住何子明，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才看到刚从里间走出来的叶晴和唐心柔，她们两个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洗过澡换了备用的衣服。

“你们...”

他们是从何子明的办公室走出来的，半湿的发将单薄的T恤染出些许暧昧的透明，阿芝之前就觉得警署有女人勾住何子明的心神，此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叶晴赶忙扬了扬手中的东西解释，却是对着何子明。

“对不起，不是有意听你们讲话，而是更衣室的吹风机坏了，糖心说你办公室里有，所以我们去找，结果...”

不等她说完，五味陈杂的何子明就上前一步开口道。

“没关系。”

这般焦急缱绻的温柔眼神，是何子明从不曾给过她的，阿芝几近发狂，本能的对这位情敌发起进攻。

“他办公室有你们就可以不告自取？两位Madam，我略微懂一点法律，你们这种行为，好像叫做偷吧？”

“阿芝！闭嘴！”

不等叶晴他们回答，何子明就急急站在阿芝的对立面，将叶晴护在身后，难堪却坚定道。

“对不起你是我的事，同其他人没关系，注意你对她们说话的方式。”

阿芝双眼赤红，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我注意我什么方式，你这是要站在她们那边是不是？你是不是忘了家...”

家强，又是家强，从刚才到现在，唐心柔不知听过多少次这个名字，斜斜的看了一眼面前红唇娇艳的女人，凉凉的打断。

“林彩芝小姐，没记错的话，你今年30周岁了吧。”

刚才给她做笔录时，唐心柔也去小黑屋旁听过，大概知道一些阿芝的基本信息。

“关你咩事啊，油炸蟹？30岁犯法？”

阿芝翻了个白眼，却听对面的Madam竟然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嘲讽意味十足。

“没算错的话已经成年十二年了，不是刚刚十二岁，居然因为男朋友去世就生活不能自理，对着男朋友的好兄弟口口声声说着照顾，照顾，这是把他当作阿爸了？”

说着又斜斜看向何Sir，“何Sir，你收干女儿居然没摆宴请大家吃饭吗？”

今日她们在圣诞集市玩，五岁的杏妹都不需要任何照顾，还会在她满头大汗时拿出自己的粉色兔兔小手帕给她擦汗，奶声奶气的叮嘱她会感冒，而眼前这位阿芝三十岁，口口声声的照顾照顾，只因为何Sir没回复她的消息，就跑去尝试吸毒。

在唐心柔眼里，同白痴没任何分别，甚至更胜一筹。

阿芝被气的脸色铁青，支支吾吾的重复。

“你...你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阿明哥本来就对不起家强，家强最后一次见面时叮嘱了，要他...要他...”

不知为何，‘照顾’二字她始终说不出口，对面的Madam却神色一凛。

“他为了缉毒而死，当你碰毒品的时候，你就没资格提他的名字了！”

“再说了，你是真的为他的离去伤神，还是只是用他的叮嘱做借口，肆意绑架何Sir的感情？我想你心里很清楚！你这样做，对得起他吗？”

阿芝的心思赤裸裸的被戳穿，死死的咬着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眶打转。

唐心柔的质问却还在继续。

“还有何Sir，阿芝如今变成这样，你又对得起他吗？”

方才阿芝的话她听了个清楚明白，何Sir对家强有愧，在他的叮嘱下一直在用心照顾她，基本有求必应，也正因为这样一次次的纵容，才让阿芝有恃无恐，愈来愈沉溺，甚至不惜用毒品来麻痹自己。

“我...”

何子明从前只觉得对不起家强，要尽可能的履行自己的承诺，照顾好阿芝，就算知道了阿芝的小心思，也一直没有强硬拒绝，只盼着哪一天阿芝能够自己想明白。

现在想想，才知自己错的离谱，低头久久不语。

他们都对不起家强，对不起彼此，亦对不起自己，还有...

“阿晴，对不起，今天...”

何子明忽的抬头，眼中闪出光芒，那光芒中，有愧疚，有落寞，有害怕，还有一丝微弱的希冀。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

“阿嚏！”

叶晴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却听一旁的唐心柔揉了揉鼻子，发出不满的喷嚏声，赶忙拉住她离开。

砰—！砰—！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钟声敲过零点，最后一次海上烟花绽放在维多利亚港。

唐心柔摇开车窗往外探，自觉满城烟火载着自己缓缓流动，奔向璀璨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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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几日就是元旦，唐心柔得了五六天假期，却也不得闲。

阿爸已经正式辞了跌打馆的工，本想租果栏商住一体的宅院，但他却一直支支吾吾，唐心柔问了半天，他才说是不想离开荣记大厦那么远。

在这一带生活了快二十年，如同老树扎根，枝枝蔓蔓都延进土里了，街坊邻居遑论关系亲近不亲近，总归都是熟面孔，实在想不到离开，也不想再经历一次由生到熟的过程。

“而且你阿妈路痴的，我怕搬了她找不到家。”

说了那么多，其实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旁的都能劝说，偏是这一个，唐心柔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恰好这时候他们原先住的十层那一家人移民走了，楼下贴出吉屋出租的字样，父女俩一商量，都想租住回来。

没过两天，跌打馆的老板许咏德和许太太又大张旗鼓的闹离婚，双方分割财产，找了律师各显神通，但都不想再要每况愈下的拳馆和跌打馆生意，统统贱价甩卖，唐心柔知阿爸念旧，就想着把跌打馆买下来，离家近，也都是熟客，免去许多麻烦。

这么一间五十平的跌打馆，就算贱卖也要一百二十万，唐心柔现在是警长，本想去银行低息借款，回警署开工作证明时却被阿杰看到，吵着嚷着要把自己的两万款存款借给她。

什么事情被阿杰知道了，基本上等于宣告全世界，不到半天，D组众人同阿美、叶晴就都知道了。

唐心柔在家里同阿爸整理搬家，BB—CALL放在房间里，被贪玩的小闪电不小心按到关机，一个都没收到，谁承想到了下午下班的时候，一大堆人就一齐涌进天台。

气势汹汹的，卖花阿嬷还以为糖心出了什么事情，悄悄跟在后面，听到这些人都是警察，才放下心来，又想到糖心父女俩家里乱糟糟的，怕是没东西招待，又从家里拿了一网兜苹果，再让贩鱼丸的雍伯装上十串咖喱鱼蛋送上去。

雍伯一路给自己做了好多心理建设，都想好了到时候搬家少送一串香蕉来抵这些鱼蛋，却没想到帮着接鱼蛋的温柔Madam和她旁边的长官直接一人拿出一百块出来，说什么都要他收下。

“那到时就多送一串，啊不，两串香蕉？要不然家里那么多猫的话，还是换成鲜鱼？”

“这样也不好，以后去耀堂的跌打馆打工，他觉得我小气，开的薪金比老太婆少就不好了...”

裤兜中大红钞票摩擦出悦耳声响，雍伯在脑中激烈斗争，天台上的争夺也进入白热化。

“我存了五万，都借给糖心！”

“我存了二十几万了，我老婆阿慧说我们现在暂时也买不起房，可以先借给小糖心...”

眼镜仔和忠义哥再次发言，阿杰正准备把自己两万块再次曝光，却听阿美揽着糖心的胳膊笑道。

“我这个学期兼职赚了两万块，都借给你啊！”

人家一个大三学生一个学期攒的钱都和他工作两年攒的一样多，阿杰顿时窘的脸蛋大红，却听何子明道。

“都别争了，大家赚钱不容易，还是我一个人来借就好了，免得糖心欠人情。”

何Sir家里有钱虽然未摆在明面，但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一个两个不想同他争，唯有叶晴笑道。

“你昨天不是才刚荷包大出血，我们俩一人一半好了。”

“什么大出血啊？出什么事情了？”

阿杰嗅到八卦的味道，上蹦下跳犹如瓜田的猹，何子明脸蛋泛出一丝微红，却也没有隐瞒。

圣诞夜他告白不成，再加上去救阿芝，与其让人来猜，还不如自己全部说出来。

“这两天我一直在同阿芝沟通，得知服装设计一直是她的梦想，便帮她出了学费，送她去日不落国最好的设计学校学习，她同意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年课程结束，她应该会留在日不落实现自己的梦想，这样我也算是践行了对家强的承诺。”

“哦~~~~~”

他说着说着，不自觉的用眼尾去瞟叶晴，阿杰敏锐捕捉到，阴阳怪气的拉长尾调，将何Sir往叶法医的方向推了推。

“孽缘了结了，就可以追求真爱了是不是？！”

“还没，还没...”

何子明站立不稳，正准备一不小心投入叶晴怀抱，脑袋却硬邦邦的撞到一个坚硬后背，却是唐心柔害怕叶晴被他撞伤，眼疾手快的挡在她们俩人中间。

看她那个警告的小眼神，怕还在对自己那晚的表现心怀不满。

何子明无奈的摸了摸鼻子，赶忙组织大家帮忙整理搬家。

十楼的屋子五十几平，从前她们一家三口住的时候就格外珍惜，总是打扫的窗明几净，踢脚、灶台都贴了防护纸，每个开关插座还都缝了保护罩，上一户人家也基本沿用这些，现在把这些东西都拆了，屋子干干净净的，基本不需要请装修公司大改造，家具也都是现成的。

唐耀堂买了白漆和一些木料，在街坊和D组大家的帮助下，简单完成了翻新和修葺，又自己打了一副猫咪的攀爬架，一家七口便准备搬进去。

屋子不大，当晚乔迁宴便还是在宽敞的天台上举行。

跌打馆被买回来正常营运，唐耀堂仁厚，原先的两位师傅都留了下来，一大早她们的老婆和卖花阿嬷等一些街坊都在天台上张罗着做饭。

食材都是舅舅汤家康找村里的渔夫采买的，最新鲜的大闸蟹、黑虎虾，鱿鱼、鲍仔，还有刚刚宰杀的鲜鸡嫩鹅，带着露珠的蔬菜，统统被人搬上去。

乔迁前一天，唐耀堂已经带着唐心柔拿着香在屋里“拜四角”，这是香江人乔迁的重要习俗，活门开运。

所谓四角，却并不是家中四个角落，而是按照西北天门，东南地门，东北生门，西南死门，最后是全屋中央的八方门。

拜完四角，阿妈的灵位也被郑重请下来，供奉新香，唐心柔特意将之前那枚铜风铃挂在自己屋子窗檐，如果阿妈迷了路，应可以听着铃铛声归家。

而正式乔迁这一天，除了门上挂一张八仙讨喜，唐耀堂还准备了许多一元硬币，和唐心柔一起洒在家里各个屋子的门口，寓意八方来财。

这时江忠义已经带着老婆孩子来帮忙，杏妹开开心心的在地上捡了几枚揣进口袋，鬼头鬼脑的拉着哥哥阿豪到一边，奶声奶气的密谋。

“哥，楼下就有便利店，我们偷偷瞒着阿爸阿妈去买棒棒糖吃！”

“还吃糖，是不是忘了上次去看牙医有多痛了？”

杏妹扁着嘴，十分苦恼，半晌才可怜兮兮道。

“再吃一个...最后一个，好不好嘛，哥哥？”

阿豪看不得妹妹求他，只好不情不愿的带着她下了楼，一路又遇到好多小朋友和宾客，杏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走路飞快，差点被人撞倒，还是被一位肚子好大的阿姨拽住才没受伤。

“谢谢阿姨！阿姨真好！”

“不用谢，不用谢。”

惠丽蓉笑呵呵的摆摆手，看着小女孩飞奔去便利店，眼中满是遗憾。

“阿康哥，你说我肚子里怎么是两个儿子啊，儿子多调皮，我想要可爱的妹妹仔...”

汤家康一边护着老婆，一边无奈笑道。

“这也不是咱们能决定的啊，你小心点，医生都说了你就这两天就要生了，干嘛还非要跑出来，万一磕到碰到...”

惠丽蓉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姐夫和小糖心这几年过的不容易，进宅这么重要的事，我肯定要过来一趟啊，有你和阿爸阿妈在我身边呢，还有姐姐的神魂在天保佑，我肯定没事！”

她不过无心宽慰，谁知却成了真。

吃过丰盛的午餐和晚餐，最后又开火煮了一锅糖水，入宅的仪式算是完成，她们作为家人，等到月上枝头，最后一批客人离开时，才起身回医院。

唐心柔不放心舅妈，扶着她亲自送到了楼下，正等着舅舅将车开过来，才刚踏出荣记大厦的范围，忽然感觉舅妈抓着自己的力道大了许多，惊慌失措道。

“糖心，我...好像...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