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和凤姐儿弄了一回,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下,捏了一下对方光滑的下巴笑道:“我看你一直心不在焉的,莫非还在算计环老三的事?你啊,就是心思太重,算计太多,屁大的事也能斟酌半天,依我看还是算了吧,差不多就得了,何必招人恨呢?闹起来也不好看,环儿虽是庶出,但终于是半个主子,苛待庶子的事若传出去,连太太的名声也不好听了!”
王熙凤白了贾琏一眼道:“你倒是会充好人,我和太太都是恶人了?”
贾琏苦笑道:“我何曾是这个意思,也罢,当我没说,以后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我也不会管。”
王熙凤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愿意作恶招人恨?别的事倒还罢,但事关宝玉,绝不能助长环老三的气焰,否则日后更不得了,而且,这次若不能一次把他压服,我的面子往那搁?以后还怎么管理后宅?”
贾琏深知王熙凤是個好强斗勇之人,只好附和道:“你说的是,不过你这次想环儿低头怕是难了!”
王熙凤柳眉一挑道:“放屁,我真要拿捏他还不容易,如今才到哪呢?两分力还没使上,会怕他不低头?”
贾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我听兴儿说,环儿今日上街卖画,三幅画卖了三十两银子,啧啧,没想到环儿还有这种本事,倒是吓了我一跳!”
王熙凤倏地坐起来,也不顾春光外露,吃惊地问道:“当真,兴儿咋知道的?”
“据闻是钱槐那小子当众吹牛时说的,就不知是真是假。”
王熙凤闻言面色变幻不定,如果贾环真有这种本事,自己一时间还真奈何不了他,毕竟人家一幅画就能卖十两银子,如此一来,即便自己克扣了赵姨娘和贾环的四两银子月钱,人家只怕也不会在乎!
王熙凤越想越不甘,越想越眼红,如果贾环真的作一幅画就能卖十两银子,那岂不是发达了,而且字画是雅物,一旦在文人圈子中传播开来,绝对名利双收,到时宝玉就真的要比下去了。
“不行,得想办法把环老三压下去!”王熙凤暗咬了咬牙,她实在想不通,本来顽劣不堪的贾环被驴踢伤后竟然会变得如此妖孽,真是应了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莫非真受了神仙指点不成?
…………
贾环并不知道自己卖画赚了三十两银子的消息已经在贾府中传开了,每日除了锻炼身体,就是埋头作画,而且这回不是白描,他还给画上了颜色,看上去更加栩栩如生,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腊月二十二日,明天就是北方的小年了,贾环这些天共画了三幅画,一大清早便离开贾府,准备卖掉换钱。
说实在的,贾环前世从小到大都不缺钱,物质生活丰富,对钱自然也没有特别的渴求,但是现在,贾环对钱却是前所未有的感兴趣,而且觉得赚到钱是件很快乐,很踏实的事情。
且说贾环和钱槐主仆二人来到街上,不知不觉便行至宝墨轩门前,由于上次宝墨轩的掌柜开价太坑了,明显人品有问题,所以贾环不打算在此出售字画,正要径直走过去,一名伙计却从里面快步跑了一出来,一边热情地陪笑着道:“小公子请留步!”
贾环停住脚步,钱槐这货趾高气昂地道:“喊三爷作甚?三爷很忙的,没空跟你闲扯!”
伙计陪笑道:“打扰了,我家掌柜想跟小公子谈谈,小公子能否赏面进去坐一坐?”
话音刚下,便见宝墨轩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笑容可掬的抱拳司礼道:“多日未见,小公子风采犹胜往日呀,能否赏脸进蔽轩一聚?”
贾环心中一动,正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倒要看看他怎么个说法,于是便微笑道:“李掌柜客气了,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李掌柜一喜,连忙作了个请的手势,贾环也不矫情,径直进了宝墨轩。
宝墨轩店铺后面是一座小院,李掌柜把贾环领进小院的客厅中坐落,自有婢女奉上了香茗。贾环打量了一眼四周,发现这家客厅装潢得十分雅致,两边墙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屏风架子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古玩,看得出极具底蕴,便笑道:“看来李掌柜不仅是生意人,还是个雅人!”
李掌柜呵呵笑道:“生意人不假,雅人则不敢当,这些字画古玩也是出售的,贾公子若看中哪个,尽管开个价,鄙人还能给你打个折。”
贾环揶揄道:“十文钱也能打折?”
李掌柜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上次是鄙人眼拙了,开价的确低了些,还请贾公子多多包涵。”
贾环笑了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其实上次的事我早就忘了,李掌柜不必放在心上。”
“我信你个鬼,你小子刚才打门前过瞄都不瞄一眼,分明把宝墨轩拉黑名单了。”李掌柜心里想着,嘴上却恭维道:“贾公子果然雅量,佩服佩服!”
贾环摆了摆手道:“李掌柜有话不妨直说,我还有其他事要办的。”
李掌柜尴尬地轻咳一声道:“不知贾公子手头上可还有上次那种素描画?”
“有是有,就怕入不了李掌柜的法眼。”
“呵呵,上次是鄙人眼拙,贾公子有怪莫怪,那个……可否让鄙人一观。”
贾环从自制布包中取出一卷画纸递给李掌柜,后者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兴奋,郑重地接过打开一看,登时眼前一亮,脱口道:“好画,好字!”
贾环这幅画画的正是阳春三月的景致,河边碧水悠悠,杨柳如烟,柳树下还有几名窈窕女子正在浣衣,不远处还有一头水牛在悠闲地啃着青草,画面感极强,而且还是上了色的,无论是人或物均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留白处还提了一首古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贾环的书法相当老练,一手楷体字极具火候,漂亮得让人赏心悦目,像李掌柜这种经验丰富的老手,自然一眼就瞧出了不凡。
李掌柜越看越是中意,这幅画明显要比上次那幅更胜一筹,但是他有点犯难了,因为这幅画是上了色的,也不知那位主顾到底喜不喜欢。
“以贾公子这幅字画的水平足以扬名了,为何不留个落款呢?”李掌柜瞥了贾环一眼道。
贾环心中一动,摇头道:“这些字画均不是本人所作,本人只是代为出售罢了,而委托我那人生性恬淡,不喜扬名,所以不具落款。”
李掌柜将信将疑地哦了一声!
“李掌柜若觉得此画入眼,不妨开个价吧。”贾环淡然道,现在他只想低低调调地把钱赚了,还没考虑过要扬名,免得树大招风。
李掌柜沉吟了片刻,伸出两根指头道:“二两银子如何?”
贾环闻言暗喜,他的心理价位是五百文钱,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开价二两,不过他转念想,这位上次只给十文钱,这次竟然这么大方,其中肯定有其他缘故,又念及李掌柜刚才亲自追出门来拦自己,贾环便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了。
贾环皱起眉头,故作沉吟道:“二两银子……太低了!”
李掌柜急忙道:“价钱可以再商量……咳,贾公子这幅画的确不错,价钱方面咱们可以再谈一谈。”
贾环闻言顿时更淡定了,微笑道:“上次我给李掌柜看的那幅画,李掌柜还记得吗?”
李掌柜点了点头,贾环微笑续道:“那幅画十两银子卖给徐渭了,就是你花十两银子买下《丹凤朝阳图》的那位小胖……公子。”
李掌柜面色微变,讪笑道:“原来是那位公子,他出十两银子,原是他财大气粗,鄙人怕是出不起十两银子,贾公子当时也在场,那幅《丹凤朝阳》到底是怎么回事……呵呵,想必贾公子也十分明了。”
贾环笑道:“李掌柜倒是实诚,不过如今这幅《咏柳图》比我上次那幅《叫驴图》强上不少,李掌柜如果要买,二十两银子不能再少。”
“二十两?贾公子未免狮子开大口了!”李掌柜沉着脸不悦地道。
贾环微笑道:“买卖讲求你情我愿,李掌柜若觉得贵,在下可以到别处卖的,失陪了!”说完便站了起来。
李掌柜面色变幻不定,眼见贾环要走,不由急了,连忙道:“贾公子别忙,咱们再谈谈。”
“二十两银子,成就成,不成就算了!”贾环斩钉截铁地道。
李掌柜不由苦笑道:“贾公子才是生意人啊,也罢,二十两就二十两!”
贾环的心脏扑通扑通的急跳,他本来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竟然成了,于是愉快地重新坐下。
李掌柜睨了一眼稳如老狗的贾环,心里暗叹妖孽,如果所有小屁孩都像这位,咱们这些老头子都不用混了,轻咳一声道:“贾公子可还有其他画作?”
贾环便又将剩下的两幅画拿出来,李掌柜一见,既喜欢又忧愁,犹豫了片刻,最后一咬牙,均以二十两的价格买下了。
贾环喜得乐开了花,将六十两银子落袋为安,一边笑道:“李掌柜果然是爽快之人,下次还关照你!”
李掌柜哭丧着脸道:“那倒不用,鄙人亏不起啊!”
贾环鄙夷道:“李掌柜就别装了,谁不知道亏本生意没人干,你舍得花二十两银子收购,肯定是有门路能卖出去的,说不定已经有大主顾预订了。”
李掌柜被一言戳穿,讪讪一笑道:“贾公子是明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