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的第二场主要考经帖,要求通三经以上,通五经为上上。《孝经》和《论语》是必选的;大经《礼记》和《左传》二选一;中经《诗经》《周礼》《仪礼》可选一或选二;小经《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可选一经,指定段落默写。
换而言之,这一场考的就是记忆力和书法,这可是贾环的强项啊,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书法也极具火候了,上辈子参加书法比赛,奖都拿到手软。
尽管如此,贾环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毕竟科举考试太严格了,考卷稍微玷污或涂改一点儿都成绩作废,一不留神就阴沟里翻船了,柳守正就是因为在县考最后一场出了意外,不慎以墨汁污了卷子,最后痛失案首的。
所以贾环拿到考卷后,先是在草稿纸上把答案写下来,检查过无误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誊写到答卷上,确保万无一失。
约莫中午时份,有人送来了食物和清水,十分简陋清淡,就是馒头和米饼之类的东西,而水也是没有烧开过的生水,古代人习惯了喝生水,除非泡茶,否则不会用开水。
贾环还保持着前世的习惯,若非万不得已,都不会喝生水,怕拉肚子,只是如今考场只提供生水,不喝又不行,所以只能尽量少喝了。
话说贾环细吞慢咽地将馒头和米饼吃完,又抿了一小口清水润喉便不再多喝了,然后小睡了一个午觉,这才精力充沛地继续做题。
贾环刚做了十分钟左右的题,便有一名考生在巡考的监督下捂着肚子飞快地奔向茅厕,拉了差不多半小时才出来,结果刚开门出来没走几步,又掉头急急奔了回去,如是者再三,引得附近的考生纷纷侧目。
最后,这名考生终于虚脱般从贾环的号位前经过,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远远就能闻到其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气味,负责监督的巡考憋着气离远跟着,画面不是一般的滑稽。
贾环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名倒霉蛋竟然不是别个,正是县试第二名张芝龙,估计是吃坏肚子了,要命呀!
正在此时,那张芝龙突然又放了两個响屁,一边捂住肚子,一边护着屁股又往回跑,十有八九是崩裤子上了。
贾环莫心的一阵恶汗,可怜的娃,急性肠胃炎了吧,摇了摇头,继续低头做题。
傍晚时份,考试终于结束了,考生们陆续交卷离场,龙门放排时,贾环正好看到张芝龙被一众同窗搀着走出去,神色灰败,又极为不甘。
贾玠惋惜地道:“据说张芝龙第一场进了前五,结果今天竟然吃坏了肚子,真时也命也,这次恐怕要掉出前三十了吧。”
“所以要多点洗手,少喝生水。”贾环好心提醒了贾玠一句。
“何解?”贾玠忙问道。
“病从口入。”贾环轻飘飘地扔下四个字,便向着迎上来的小厮金树行了过去。
两日后,府试的第二场放榜了,不过贾玠这次却是落榜了,连副榜都没蹭上,哭得唏哩哗啦的,倒是拉肚子拉得虚脱的张芝龙还保持着前十的排名,兴奋得仰天大笑。
人世间的悲欢果然不是共通的,贾环拍了拍贾玠的肩头,默默地回身离去,没有安慰,因为这就是人间法则,强者恒强,弱者淘汰,哭也没用,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如此才能笑到最后。
“贾案首目前排在第几位?”张芝龙叫住贾环问道,颇有点得瑟,拉肚子拉成那样都还保持总成绩第十,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此言一出,附近的考生都向着贾环望去,包括柳毅柳守正,他目前暂居内圈首位,真的稳如老狗!
贾环淡然地笑了笑道:“只是一般,不提也罢,等考完后长案一出,便见分晓了。”说完举步而行。
贾环目前还屈居第二,柳守正太强了,而且状态稳定,要超他真的很难,可见自己的县试案首拿得有多幸运。
张芝龙见贾环施施然地走远,冷哼一声道:“此子故弄玄虚,不肯坦诚,并非一路人也。”
柳守正若有所思地看了贾环的背影一眼,道:“并非故弄玄虚,此子只是过于低调罢了,贾环的排名应该不会低,甚至可能在芝龙你之上。”
张芝龙闻言将信将疑,不过一想到贾环在县试时的确也十分低调,第一场四十八名,第二场一下子升到第十,第三场又升到第八,结果此子一直都闷声不响,直到最后一场放榜,大家才发现他夺了案首,成了妥妥的一匹大黑马。
这时,东林书院的顾立本沉着脸走过来问道:“柳守正,如今霸着案首的人是你吧?”
柳守正还没开腔,张芝龙已经得意地道:“没错,雄踞案首的正是守正兄,顾兴邦,问你服不服!”
顾立本冷笑道:“柳守正只是暂列榜首而已,看我最后一场如何反超他,案首是我顾兴邦的,谁也休想夺走。”
顾立本之所以敢当众放大话,倒不全是因为狂的,而是因为第三场考的是策论,而策论正好是他的强项。
柳守正淡淡地道:“大话谁都会讲,小心打嘴!”
顾立本哈哈一笑:“柳守正,敢不敢跟我赌一把?若我拿了案首,以后你见了我便执弟子之礼如何?反之亦然!”
此言一出,叠翠书院一众书生均面色微变,而柳守正则沉默了。
顾立本嘲笑道:“如何,不敢赌吗?亏你现在还占着榜首的位置。”
柳守正不由生出一丝怒意来,深吸一口气道:“有何不敢,只是案首另有其人怎么办?”
顾立本闻言大笑道:“柳守正,你太谨慎了,跟我相比,你少了那股舍我其谁的锐气,所以你注定不如我,这次案首,除了你我,还能有谁?”
张芝龙冷笑道:“顾兴邦,你太狂了,过犹不及,最后栽跟斗头的都是你这种人。”
顾立本面色一沉,冷笑道:“废话少讲,这次无论谁夺了案首,只要不是我顾立本,我顾立本以后遇上此人都执弟子之礼,包括你张芝龙在内,只要你有本事拿下案首,我就称你为师。柳守正,你敢不敢赌?”
柳守正显然也被激怒了,冷道:“有何不敢。”
“好,如今在场的人都可以作个见证,府试案首非我莫属,柳守正,你就等着向本人行弟子之礼吧。”顾立本哈哈大笑三声,然后拂袖而去。
张芝龙皱眉道:“第三场考策论,这是顾立本的强项,如今他肯定排在第二位,守正你要小心了。”
柳守正点了点头,莫名感到一丝压力,顾立本虽然狂,但实力还是强大的,的确有狂的资本。
第二天,府试的第三场开始了,也是最后一场,参考的人只有一百二十人,少了七八成,偌大的考场显得稀稀落落的。
贾环一如既往的从容镇定,这场考策论实务,连考两天,中间还得在考场过夜,既比拼才学,还比拼体力和耐力,这也是贾代儒放弃继续参加考试的原因,年纪大了,身体熬不住啊!
且说贾环拿到考卷后扫了一眼,发现竟有十道题之多,全是关乎民生时政的,跟后世考公务员差不多,而最后一道压轴题更是紧扣时政焦点,叫做:平金策
金,即是努尔哈赤在东北建立的大金政权,出题者让考生为朝廷献策,该如何对付大晋东北兴起的这个新势力。
话说努尔哈赤如今表面上还是臣服大晋的,但是大晋国内还是有不少有识之士意识到这个日渐强大的势力,对大晋构成了威胁,譬如这位出题者,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贾环不禁暗喜,他前世的专业就是考古,研究历史的,所以很清楚大明是如何被清朝取而代之的,而在这个红楼世界里虽然没有大明,但情况却是有些类似,所以他要写一篇言之有物的策论,还不是轻易如举。
第二天傍晚,府考三场全部结束了,贾环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考场,回到府中连晚饭都没吃,倒头便睡,竟然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啧啧,考个试就跟打了一场恶仗似的。
俏婢平儿见到贾环醒来,这才微松了口气,立即着人打来温水服侍后者洗浴,然后丰盛的午餐随即也端了上来。
贾环吃了两天的馒头和米饼,昨晚也没吃东西就睡了,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即开启了风卷残云模式,差点没把舌头给吞下去。
“小祖宗,你慢点吃,仔细咽着了!”平儿又心痛又是担心,一边给贾环剥虾,却跟不上贾环的速度。
贾环正狼吞虎咽着,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却先后走了进来,笑着看他吃饭。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鼓着腮问道:“你们吃饭了没?”
林黛玉掩嘴笑道:“你不用管我们,只管吃你的。”
贾环噢了一声,继续狼吞虎咽,史湘云见到前者吃得香,忍不住让平儿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然后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不拘小节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