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红楼世界里没有明朝,所以贾环也不清楚眼前的这位孙承宗,跟现实历史上的孙承宗是否是同一个人,不过既然有努尔哈赤,再有個孙承宗似乎也不算出奇,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冒出个袁崇焕,李自成,张献忠和吴三桂来呢?
此时,从溪流上游走来的那一行人越行越近,柳毅和张芝龙等人纷纷站起来,隔着溪流抱拳施礼,并且纷纷自报名字:“学生柳毅(张芝龙),见过学台大人。”
这可是在学台大人面前露脸的好机会啊,所以大家的声音都特别响亮,只是现场的人太多了,也不知这位学政大人记住了几个人的名字。
贾环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是随着大家站起来抱拳施礼,并没有声嘶力竭地自报姓名,因为这多半是无用功。
只见孙承宗的左手则有一名作武将打扮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络腮胡子,目若铜铃,颇有点猛张飞的味道,此人正是通州守备刘大春。
一个武将竟然跑来参加文人雅集,倒是头一遭,所以在场的学子都有点意外。
孙承宗的右手则还有一名穿着从五品官服的官员,正是通州的地方行政长官,姓李,名李通,此人倒是七夕文会的常客,进士出身,看着文质彬彬的,四十出头左右。
在这一行人当中,落在最后的那位十分富态,满脸红光,总是笑眯眯的,低调奢华,一副财神爷的模样儿,正是此间主人,通州首富沈百万,他一边行,一边拱手与溪对面的书生们打招呼,憨态可鞠,十分之和气。
俗语说得好,小财靠勤,中财靠智,大财靠运。这位沈百万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一代,既然有本事够挣得这份百万家财,可见其智慧和运气都是极佳之人。
此时,以学政孙承宗为首的诸位头面人物在舞台前的座位上落座。
沈百万走上前,站在溪边乐呵呵地道:“七月初秋,天朗气清,在此桂花飘香的时节,八方才俊咸集于此,同品美酒之醇,共聚七夕之欢,俯仰天地,纵论古今!”
这位沈员外的口才了得,开场白娓娓道来,让人如沐春风,宾至如归,转而顺势又把孙承宗宾客介绍了一番,笑吟吟地道:“此番有幸请来学政孙大人,实乃我辈之幸事,不若趁此机会,请孙学台勉励诸位莘莘学子几句?”
溪流这边的学子纷纷鼓掌叫好,而孙承宗也十分干脆地站了起来,只是环视了四下一眼,倾刻鸦雀无声。
这位孙学台虽然身材瘦削,但是相貌奇伟,胡须张开像戟一样,而且双目炯炯有神,不怒而自威,只见他轻咳一声,开腔道:“本官自去年担任北直隶学政一职,恬为本次院试的主考官,原不该来此,但久闻松园七夕文会之盛名,又承蒙沈员外之邀请,故厚颜来此凑一凑热闹。”
孙承宗的声音浑厚,再配上那副长相,倒是更显威严了,只听他又道:“我朝开国至今八十余载,国力蒸蒸日上,皆因能人辈出,才俊不绝,在座诸位均是我大晋未来栋梁之才。昔横渠先生有一名言,吾求学时便引以为座右铭,值此七夕文会,与诸君共勉!
吾辈读书人勤学苦读,并非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大太平。”
孙承宗的声音浑厚宏亮,一字一顿,清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话音刚下,全场便响起如雷一般的掌声。
孙承宗刚刚坐下,通州知州李通正想站起来说几句,一名亲兵却慌慌张张地奔到守备刘大春身旁,凑到其耳边低语了几句,刘大春顿时面色急变,直接站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坐下来,与旁边的知州李真,以及学政孙承宗低声交流了几句。
孙承宗和李真二人的面色也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片刻之后,刘守备站起来,带着几名亲兵匆匆离开,在场一众书生不由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知州李真站起来道:“万分抱歉,由于突发状况,本次文会取消,请诸位立即回城,不得在此逗留。”
此言一出,瞬间全场哗然,有人则大声询问原因,不过李知州和孙承宗却没有理会,在随从的簇拥之下匆匆离开。
众人不由都傻了眼,大家乘兴而来,如今文会还没正式开始就结束了,如何能甘心?于是一拥而上,把走得慢的沈百万团团围住,讨要一个说法。
沈百万擦着额头的汗水苦笑道:“鄙人也不知道为何,但想必是有突发状况,诸位先行回城,待院试结束后,鄙人再补办如何?”
贾环并没有加入围堵沈百万的行列,而是转身果断离开,柳湘莲此人本来就喜欢凑热闹,不过眼见贾环离开,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追上了贾环。
“环三爷不想知道发生何事吗?”柳湘莲一边跟上贾环,一边好奇地问。
“想!”贾环简短地吐出一个字,但脚步却没有停。
“那三爷为何不去问,而是掉头就走?”
贾环皱眉道:“春江水暖鸭先知,鸭都先走了,咱们还留在这里刨根问底岂不蠢?”
柳湘莲愕了一下,继而点头道:“有道理!”
贾环不再多言,加快脚步往庄门方向走去,消息是刘守备的亲兵传递的,所以如果有突发状况的话,应该是军事方面的,而知州李真虽然没有明说,但却提醒大家赶紧回城,这便意味着不回城,继续留在此地可能会有危险。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贾环死过(穿越)一次,如今惜命得很,发现了苗头自然赶紧开溜了,又岂会傻到围堵沈百万讨要说法。
然而,贾环的反应虽快,却终究还是躲不过此劫!
且说那通州守备刘大春,带着几名亲兵匆匆走出了庄门,与外面广场等候的十几名晋军士兵会合,蹬鞍上马便急急驰去。
“什么情况?”
铁虎和石头此刻正在庄门外等候,眼见刘守备等人如临大敌地策马离开,不由对视了一眼。
这个时候,官道北面却烟尘滚滚,马蹄声如同闷雷,地面仿佛都被震得微微恍动,铁虎和石头面色微变,后者连忙跳上车顶往北张望。
很快,一支着装古怪的骑兵便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并且风驰电掣地往这边接近,竟与刚上了官道的刘守备等人恰好遇上了。
只听得嘣的一声弦响,一支利箭闪电般激射而至,当先一名晋军倾刻惨叫一声滚落马下,胸前鲜血狂飙。
刘守备吓得面色惨变,急急勒定马,拨转马头往庄园跑回来,这个时候又是数声弦响,几名晋军当场又被射杀。
倾刻间,那支着装古怪的骑兵已经奔至附近,举着马刀狰狞怪叫。
“鞑——子!”石头刑威浑身哆嗦一下,发出一声尖厉的大叫,纵身从车顶上跃下来。
这时铁虎也看清了,这支突然从北边杀来的骑兵大热天时都穿着皮衣,头戴毡帽,面相也与汉人迥异,不是鞑子又是什么?
铁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通州距离京城四十多里,这支鞑子是从哪里蹦出来的,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到了大晋京城附近,守边的晋军都是吃干饭的?
这次突然杀出的鞑子骑兵不多,也就二十骑左右,不过却十分强悍,刘守备麾下的亲兵根本不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砍杀了数人,剩下的亡命往庄门逃来。
庄门外等候的车夫和仆人都吓尿了,连滚带爬地往庄门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叫:“鞑子来了,快逃啊!”
“快跑,愣着作甚!”铁虎飞起一脚踢在小厮金树的屁股上,这小子才反应过来,撒腿便跑向庄门,至于赵国基,早就跑了!
铁虎从马车上抽出自己的齐眉棍,石头从靴筒里摸出了一柄小斧,一边警戒,一边往庄门退去。
在没遇到鞑子之前,他们作梦都想遇到一个练练手,可是真当骑着战马来去如风的鞑子出现在眼前时,二人都禁不住有点发怵了,没办法,鞑子纵马砍杀时的情景太有冲击力了,那速度,那力量,啧啧,简直势不可挡,就他们这一根棍一把斧,赤脚迎上去,只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且说贾环和柳湘莲二人刚好赶到庄门口,便遇上往庄内逃命的人群,不由大吃一惊。
“快往回跑,鞑子来了!”人们一边跑一边大叫。
“鞑子?”贾环的心迅速沉到谷底,果然出大事了,这儿离通州只有二十里,离京城也就四五十里,鞑子竟然出现在此地,可见情况肯定极其严峻了,他奶奶的,大晋的边军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鞑子杀到京城脚下?
这时,只听得马蹄声急响,一匹怒马直接闯门而入,躲避不及的逃命者当场被撞翻了几个,惨叫声响作一片。
贾环定神一看,发现马上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刚刚离开的通州守备刘大春。
“环三爷小心!”柳湘莲大叫一声,手急眼快提起贾环闪到一边,而刘守备所乘的马恰好间不容发地撞了上来,马蹄陷入排水沟中,当即悲啸着翻倒在地,而马背上的刘守备也被摔飞出去,倒在地上不动了。
贾环和柳湘莲连忙上前查看,发现这位刘守备连脑浆都摔出来了,已然一命乌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