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噗嗤笑道:“加什么工钱,环弟若需要用银子,尽管拿去用便是了,反正我以后要穿什么用什么,环弟你都给我买来就好。”
平儿忙道:“那还了得,贾府里不知多少双眼盯着呢,林姑娘虽不在乎,但三爷若使了你的银子,岂不落人话柄?”
林黛玉不以为然道:“我自己的银子,喜欢给谁花便给谁花,就是扔到水里听个响,也与其他人不相干。”
平儿苦笑:“话虽说如此,但是人言可畏呀,姑娘固然可以不在乎,但是三爷花了你的银子却是理亏了,说出去也不好听,若哪个眼红心黑的在老太太面前告上一状,说三爷借着给林姑爷办理后事之机,贪昧林家的钱财,岂不让三爷百口莫辩?纵然事后有姑娘出面澄清,人家也觉得是三爷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来诱骗姑娘。”
林黛玉闻言不由俏脸微红,她如今一颗芳心全系贾环身上了,别说钱财这种身外物,就是自己的身心都是环弟的,倒没有考虑其他影响,此时听平儿提醒,这才意识在这件事上不能率性而为,点了点头道:“平儿姐姐说得对,倒是我考虑不周了,这账以后还是我自己管吧。”
平儿松了口气道:“合该如此。”一边将贾环搁在椅背上的锦袄,重新替他披上,柔声道:“这会更冷了,三爷还是把衣服穿上了吧。”
林黛玉见状轻笑一声道:“好弟妹,你可真是环弟的贤内助,不像我家雪雁,呆头呆脑的,冷热不知。”
平儿顿时霞飞双颊,摇头苦笑道:“林姑娘这张嘴儿,我是真真招惹不起,罢了,我还是和雪雁到外间唠嗑去。”说完便拉着雪雁便往外间去。
雪雁笑嘻嘻地道:“平姨娘,咱们聊点什么好?”
“小蹄子,我看你是皮痒了,难怪你主子说你呆头呆脑的,她那样损你,你还跟她一个鼻孔出气,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听着外间传来的打闹嘻笑声,贾环都禁不住笑了,林黛玉却乜了他一眼,让咱们的贾同学有点莫名其妙,莫非林姐姐这小醋坛子连平儿的醋也吃?
“林姐姐这么晚来找我,可是有事?”贾环笑问道。
林黛玉其实并无事,纯粹只是忽然想跟贾环待一会罢了,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当然,作为女儿家的矜持,即便林黛玉这个封建礼教的“叛逆”者,也不好意思直接表现出来,所以来之前她已经准备好了借口,只见她取出一张清单道:“这是我给大家准备的礼物,既有主子的,也有奴才的,明日环弟劳烦林管家帮忙采购一下。”
贾环一边接过清单,笑道:“我也正头痛准备礼物的事,如今倒正好拿林姐姐的来参详一下。”
“别重了我的就行,特别是云儿的,若重了准让她笑话大半年。”林黛玉叮嘱道。
贾环好笑道:“谁让你以前老笑话云姐姐发音不准,把二哥哥说成爱哥哥,你这爱揭人短的毛病得改一改了。”
林黛玉脸上微热道:“我以后不笑话她就是了,偏生就你怕我得罪人似的。”
这时窗外的风声似乎更大了,雪花打在窗纸上啪啪作响,两人十分默契地细听起来,炉内的炭火忽明忽灭,一种温暖而温馨的情绪笼罩两人,于是下意识地往对方靠了靠。
贾环用火钳往炉内加了两块火炭,轻声地道:“雪好像下大了,要不林姐姐别回去了,今晚就在这里住一宿吧。”
林黛玉顿时霞飞双颊,贾环知道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你们睡这里,我到书房睡。”
林黛玉赧然道:“那我也不能睡你房间里,让人瞧见,都成什么样了。”说完伸出纤指戳了贾环的额头一下,轻嗔道:“出的什么馊主意!”
贾环心神微荡,抓住林黛玉的袖子凑到鼻子底下,顿时闻到一股独特的幽香。
林黛玉两颊微微发烫,将袖子抽了回去,站起来道:“我要回去了。”说完有点慌乱地走出了内间。
贾环暗汗,林姐姐不会以为我想干坏事吧,咳,我不是那样的人!
…………
这一天,京城同样刮着风雪,而且比扬州要大得多,傍晚时份,积雪已有近尺深。
此刻的王夫人正坐立不安,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因为往常这个时候,贾政肯定已经放衙回到家吃完晚饭了,但是今日却迟迟未归,就怕风雪太大,途中出了什么事故。
正当王夫人准备叫人出门找寻时,一名下人进来禀报道:“老爷回府了,轿子刚进了二门。”
王夫人闻言松了口气,急忙命人准备好热水,而驱寒的热鸡汤早在炉子上炖着了。
约莫半炷香时间,贾政便进了屋,金钏儿玉钏儿忙施礼上前,服侍贾政更衣换鞋,王夫人更是亲自端来了热鸡汤。
贾政将鸡汤一口饮尽,又走到火炉旁坐下,始觉身上渐渐暖和了,呵出一口热气道:“才十月中旬便下了一场如此大雪,只怕今年这冬天比往年要更冷。”
“可不是,记得十月份下如此大雪,还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王夫人接话道,又小心翼翼地问:“老爷今日放衙似乎迟了些。”
贾政面色一沉,显得有点心事重重,良久才道:“王尚书(王子腾)被弹劾了。”
王夫人吃了一惊,忙问:“因何事?”
贾政沉声反问道:“王家翻修祖坟的事你可知晓?”
王夫人忐忑地点了点头道:“此事妾身倒是知道,难道我二兄被弹劾与翻修祖坟有关?”
贾政黑着脸道:“王家翻修的祖坟违制了,正好被金陵的监察御史焦芳得知,已经一本弹劾到皇上那儿了。”
王夫人面色微变,吃吃地道:“这事严重吗?”
贾政冷哼一声道:“可大可小,皇上已经责令锦衣卫驻金陵镇抚司衙门调查了,若事情属实……恐怕,唉,你那大兄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干出此等蠢事来,弄不好会把王家给葬送掉。”
王夫人颤声道:“修个祖坟而已,即便稍微有点逾越,也不至于如此严重吧?”
贾政冷斥道:“长发妇人,你懂几个道理,自古以来,因为修阴宅而遭到皇帝猜忌,最后葬送掉性命的大臣并不在少数,好在王尚书也是久经风浪之人,如今已经主动请辞,并要求礼部彻查,但愿这招以退为进管用吧,否则王家就麻烦了。”
王夫人眼前一黑,差点便晕去,二兄王子腾是王家的顶梁柱,一旦倒了,那王家必然也是树倒猢孙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