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不由得佩服贾赦的无耻,吃绝户吃得如此理直气壮,还是第一次见,人家政老爹虽然假正经,但至少还顾及点脸面,这位完全是脸都不要了,吃相真特么的难看,淡道:“诚如大老爷所讲,但林家的财产已经置换成田庄了,又是林家的老人在管理,账本也在林姐姐手上,环儿是无权过问的。”
“嘿,你小子还跟我装!”贾赦睨了贾环一眼,心中冷笑连连,咳了一声道:“林妹夫临终前将林丫头托付给你,而且我听琏儿说,林家上下都对环哥儿你尊敬得很,林丫头更是对你言听计从。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子而已,能有什么心计,以环哥儿你的手段,轻易就能把田契哄到手,届时把林家在苏州的田庄一股脑门卖了,银子一到手,岂不就能弥补咱们贾家的亏空了?”
啧啧,见过无耻的,没见过如此无耻的,刚才还说什么崽卖爷田,卖自己的田心疼,卖别人的田你这老混蛋倒是毫无心理压力是吧?
贾赦见贾环低头不作声,便又循循善诱道:“环哥儿,林丫头对你信任有加,你只要把田契哄到手,到时只需上交变卖所得的八成即可,剩下的两成便作为你个人的奖赏如何?”
如何你大爷!!
贾环此刻只觉贾赦那张老脸面目可憎之极,直欲挥拳击之,淡淡地道:“恕环儿办不到!”
贾赦愕了一下,脸色慢慢地沉了下去,显然已经渐渐失去了耐心,冷冷地道:“林家的遗产在二十万两银以上,两成便是四万两银子了,莫非环小子你还嫌少不成?”
贾环摇了摇头道:“环儿并非是嫌少,而是对林家的遗产并不感兴趣,大老爷恐怕找错人了,这种缺德冒烟的事,我贾环做不来。”
“你……!”贾赦被讽刺得恼羞成怒,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用力猛一拍桌子,喝骂道:“放肆,大胆环老三,安敢用如此口吻与你大伯说话?”
贾环也懒得再跟这种货色装了,浪费时间,淡道:“如果林姐姐自愿拿银子出来帮贾家填补窟窿,我自然没意见,但大老爷若想贾环以欺骗手段哄取林家的财产,你老还是别作梦了,告辞!”说完转身便欲离开。
贾赦虽然是自己的大伯,但根本管不到自己头上,又无实职,无牙老虎而已,怕他个屁,如果换了贾政或王夫人,自己还有所顾忌,他贾赦算个屁啊!
贾赦气得浑身哆嗦,蓦地站了起来,厉声喝道:“站住!”
贾环站定脚步,转过身来淡定地看着贾赦道:“大老爷还有何吩咐?”
贾赦气得捋起衣袖便欲上前抽贾环两个大耳刮子,结果后者却夷然不惧地注视着他,那眼神冰冷中带着一丝不屑,一时间,贾赦竟然有点发怵了,一拂衣袖冷笑道:“环小子,少在这里装清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是想人财两得,财色兼收罢了。
哼哼,你就别作梦了,婚嫁之事,自古以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长辈的允许,你休想娶林丫头,除了老太太,你上头还有个嫡母,没有她点头同意,你的算计再高明也是白搭。识趣的便乖乖与我合作,我倒是有办法说服你嫡母,否则……站住!”
原来贾环根本没等他说完,便径直走出了客厅,气得贾赦三尸神跳,七窍生烟,一边拍桌子一边大骂,然而贾环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老爷,环老三竟如此嚣张,根本不把您放在眼里,要不奴才带人把他绑回来打一顿吧,好教他知道目无尊长的后果。”王善保闪进来献计道。
贾赦面色阴沉,眼中凶光闪闪,犹豫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他固然可以凭长辈的身份打贾环一顿,可事情一闹大,让别人知道他试图谋夺外甥女的家财,那他的脸就丢大发了,而且老太太昨晚才发话,不准再觊觎林家的财产。
念及此,贾赦也只能默默地吞下了这口气,让贾环施施然地离开了。
且说贾环走出了贾赦的住处,由西角门绕道回大观园,至于得罪了贾赦,他是丝毫也不在意,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贾赦最后威胁的那番话,确实是一个棘手问题。
自己以后若要娶林姐姐,必须得过王夫人这关,而就目前自己与这位嫡母的关系,几乎是不可能获得她的同意,倒是贾母更容易摆平一些,可是贾母都七十多了,还有几年可活?
当然,要摆平王夫人的办法不是没有,一是物理消灭,二是化学消灭。物理消灭即肉身消灭,这种事太没底线了,贾环自然不会去做,“化学”消灭即从名份上消灭,譬如政老爹把王夫人休了,后者便不再是自己的嫡母,自然也就管不到自己头上来了。不过要贾政休掉王夫人,难度也是相当不小,除非后者干了不守妇道等诸如“七出之条”的事情吧。
贾环一路琢磨着回了阅微居,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莺声燕语的十分热闹,应该是一众姐姐妹妹的来串门了。
果不其然,贾环前脚刚一进屋,便有一把耳熟的声音咯咯地笑道:“瞧,解元郎终于回来了,可让我们一顿好等。”
贾环举目一看,好齐整,除了林黛玉和三春,竟然史湘云也来了,刚才说话的正是她,啧啧,大脸宝的办事效率蛮高嘛,早上才说要请老太太把云妹妹接来府里住,下午就把人接来了。
“吓了我一跳,还以为家里开集市了呢,云姐姐多早晚来的?”贾环一边说,一边笑着迈进屋,平儿忙上前替他脱去披风。
“我中午就到了呢!”史湘云得意地道。
湘云的婢女翠缕笑道:“今儿早上老太太派了人来接我家姑娘,那人只是提了一嘴,说宝二爷他们打算起什么社诗,姑娘便急得不得了,让婢子只捡了几套换洗的衣物便匆匆忙忙的出了门,还险些撞翻了一只花瓶。”
众人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林黛玉掩嘴道:“瞧瞧,我就知道若起诗社,这位定是最积极的,再无第二个了。”
史湘云咯咯地笑道:“知我者林姐姐也,阿弥托佛,我虽才疏学浅,但却慕雅得很,只要容我入社,就算是焚香扫地,也是甘心情愿的。”
众人见她说得有趣,都不禁笑了起来。
贾环一边笑,一边暗暗打量,数年不见,史湘云也长高了不少,依旧是一身经典的红色衣裙,风风火火的,笑起来娇憨可人,开朗又阳光,让人倍感亲切。
贾探春走上前,伸手拂掉贾环发沙冠上一片细碎的鞭炮纸屑,问道:“听说宗祠那边早就结束了,环弟为何此时方回?”
贾环答道:“大老爷临时叫我,所以去了那边一趟。”一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娴地坐着的二姐贾迎春。
贾探春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色,倒没有继续追问,倒是林黛玉微微低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正当有点冷场的时候,贾宝玉却兴冲冲地走了进来,且难掩兴奋之色。
史湘云一见便取笑道:“二哥哥不是不稀罕来这里吗,为何又来了?”
贾宝玉顿时尴尬在当场,原来大家要来贾环这里串门,他心中十分不乐意,便私下里跟湘云说了这番气话,岂料后者心直口快,竟当众说了出来。
史湘云此时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是尴尬得脸蛋通红,对着贾环吐了吐舌头。
贾探春忙救场道:“宝二哥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云儿你就作真了,对了,二哥喜气洋洋的来此,可是有什么好事?”
贾宝玉顿时面露喜色,笑道:“还是三妹妹慧眼如炬,确实有好事,姨妈和宝姐姐一家子要进京了。”
“当——真!”诸女异口同声问。
贾宝玉得意地道:“当然是真的,姨妈派了两个家人打头阵,刚进府不久,已经回过老太太和太太,说姨妈一家子这几天应该就到通州了,而且听说还多了一个妹妹。”
贾环闻言亦不禁一阵激动,同时又甚是疑惑,薛姨妈和宝姐姐为何突然举家进京了,而且这几天就到,也就是说,自己动身离开扬州不久后,她们也动身了,另外,听贾宝玉的意思,估计是把宝琴也带上了,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史湘云跟宝钗最是要好,高兴得直接蹦起来,拍着掌笑道:“太好了,马上就要见到宝姐姐了,当初宝姐姐一家子南下回金陵,我只以为这辈子从此难再相见了呢,岂料这会子又得见了,可见缘分这事确实奇妙得紧。”
贾宝玉也高兴得抚掌道:“可不是,这下可总算齐整了,咱们起诗社,若少了宝姐姐,总感觉如同中秋月缺一般。”
薛宝钗向来便人缘极好,在场不管是主子或婢女,听闻她要来京的消息,无不高兴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