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鼠尾来说,这一趟虽杀了几个娃儿,可自己这边也损了不少降军。
若能从少年口中问出些什么倒也算是功劳,退一步讲,哪怕问不出什么,能将人活着带回也能算是将功补过。
可现在人已经被那几个蠢货拖死,再加上跑了一個的事,功劳什么的自然也就没了指望。
毕竟自家与那明国不同,首级虽也能算功劳,但其价值却远低于战场上的实际表现。
“要追吗?”
“都快到城下了,再追不是找死吗?”
此时两人都已了没了再谈买卖的兴致,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寻思该怎么将这事圆过去。
半晌之后,袍子心念一转,朝着那几个还跪在地上的降卒努了努嘴后便说道:“人是他们拖死的,要不就把他们几个交出去吧。”
一开始鼠尾并没有明白其中含义,还以为袍子的意思是将责任推到降卒身上,可他正要反驳,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转念间便明白了袍子的意思。
“实在不成也只有如此了。”
话音落下,那几个降卒顿时慌了。
杀死重要奸细自然是大罪,但这最多也就是挨上一顿板子,又或打入奴籍罢了,左右祸是自己闯的,承担罪责却也是理所应当。
可要是有人借题发挥,说自己是为了灭口才动了手脚的话,那可是会全家遭殃的啊。
“大人,这等罪过我们实在承受不起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好了,好了,这不是正在商量吗?嚎什么?”
鼠尾看到这几个卒子的表现,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但说出的话却是极度不耐烦。
“大人,今日我们遇到九个奸细,一番苦战之下才将其全部歼灭,您看这样可好?”
人多了自然会有相对机灵一些的,就当其他几个降卒还在哭丧着脸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瘦些的降卒总算想到了应对之法。
“这么说我等有功无过?”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其后几人又对了对说词,待到将要晌午之时此地才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少年死得惨烈,但若没有他们的牺牲,这至关重要的消息却也无法送达应天。
只是..........
“小子,不是我不让你进城,可你什么都不肯说又让我怎么放你?”
“大人,我真有紧急军情要面见太子殿下。”
听到紧急军情这几个字,城上的百户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按理来说,这等时节有来路不明的人出现在城下,漫说放他进城,便是箭放的慢些也能算是过失。
可看这娃儿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更是染着不少血迹,鞑子若是要派奸细大抵也不会派这么个人来。
“娃儿,要不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估摸着太子殿下差不多该来了。”
“大人,您要是做不了主,不如去找上司问问?”
少年的话说的有理,可在那百户听来却是只能腹诽:你当我不知道这个?可我现在的上司就是太子殿下!
“莫急,殿下应该快来了。”
听到这话,少年自是怒气渐生,可一想到战死的兄弟却也只能耐着性子等着。
不过那百户总算没有大言欺人,也只过了一两刻功夫那少年便听城上传来阵阵问安声,随后便见一个大篮子缓缓垂了下来。
“上来。”
少年面色铁青地跨入篮中,不过片刻功夫他便从城垛子中间冒出了头,可还未等他跳上城墙便有几人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
“你们!”
“娃儿,莫怪,你是从外面来的,还是得小心些。”
此时一阵屈辱感止不住地涌上少年心头。
他明白这是必须的,可这一路上不顾生死,到最后却得了个这般待遇,换做谁来怕是也无法安心承受吧。
“能来传递消息的都是义士,如何能这般对待?”
此言一出,兵卒们稍一犹豫便放开了少年身上的绳索,可是围在他身边的人却又多了几个。
见此情形,朱慈烺自是不能再多说什么,毕竟应天存亡系于他一身,必要的防备还是得有的。
“见过太子殿下。”
那少年草草行了一礼,朱慈烺却也并未在意。
现在他已看清这少年身上的搏斗痕迹,自能想来其心中应是有些不满。
“说正事吧。”
“小民祝宝子,是祝塘人士,此来是有重要军情禀报殿下。”
说到这里,祝宝子顿了一下,待看到太子殿下正一脸关注地望着自己时心中怒气似也消了不少,随后他便将这几日的发现全部摆在了朱慈烺面前。
自抵达应天附近之后,他们便一直藏身于湖泊水网之间,也不知是不是鞑子兵不习水性的原因,反正这些日子鞑子兵巡逻时也没到水泊附近。
之后他们一直寻找入城机会,可大军围城,这等机会又如何能轻易寻到。
不过也正是因此,让他们发现了清军最近的动向似是有些诡异。
按常理来说,十则围之。
鞑子兵力虽强,可这几日时不时便会有大小不一的队伍离开应天。
这些队伍稍则过千,多则近万,陆陆续续算下来大约也有数万之众,若是再将第一批离营的那支算上,甚至已能达到七八万之数。
如此情形,他们大人自然觉得诡异,所以也就冒险派了些人手去探查情况。
这一探之下他们发现清军已将不少人马散出去攻打附近州县,而应天这里想来也没有留下多少人马。
“你们大人有什么想法?”
“我家大人想请殿下夜袭鞑子大营。”
听到这话,朱慈烺不禁犹豫起来。
夜袭的事他从掌了兵权的那天便在一直盘算,这倒不是什么英雄所见略同,说白了就是兵势不如人,想要不当沙包便只能剑走偏锋。
可话说回来,这个消息可信吗?
且当祝宝子所言非虚,他们的确看到了不少清军离营,但在这么多斥候的巡视之下,谁能保证他们没有看到清军回营,清军就真的没有回营呢?
若再想得小心一些,这会不会是多铎的引蛇出洞之策呢?
好纠结啊。
朱慈烺不断思量,但匮乏的信息却让他完全没有头绪,更别说判断出这个消息的真假了。
“你先住下,容我再思量思量。”
“殿下,我家大人还等我复命呢。”
话到这里,朱慈烺忽然想起,似乎还没问过他们大人的姓名便随口问了一句,但之后的答复却让他精神一振。
“我家大人是前任江阴典史,阎应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