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3日阴
江南之地已入梅雨时节,虽说不是整日下雨,可隔上一阵便稀稀拉拉滴上一些却也让人有些难受。
这般天气挖壕垒城的活自是做不了,所以博洛便让民夫们全都去转运打造攻城器械所需的木料了。
不过话说回来,道路泥泞难行,转运木料也是及其困难,甚至因此还死伤了不少人,所以这其实也就是博洛用来解心慌的一种方式罢了。
前日尼堪来信,言杭州小朝廷遣人议和,特请多铎火速前来。
多铎看应天这里一时半会不会有什么进展便将博洛留在这里,自己则带一支轻骑赶去与尼堪汇合。
博洛与尼堪同辈,是努尔哈赤之孙,阿巴泰之子,但因着早年经历不同,其性格与尼堪却可谓天壤之别。
说到这里却又不得不再扯几句闲话。
老一辈满人贵族因为生存环境的关系大多暴虐残忍,漫说对待敌人,便是对待自己骨肉也是说打便打,说杀便杀。
可在这样一帮人中,博洛的父亲阿巴泰却是一个异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受过多少父爱的关系,他对自己的几个子女可谓宠爱到了极限。
不但因子女闯祸而屡次受到斥责、惩罚,甚至还因女儿的婚配两次抗旨。
由此,博洛也就有些骄纵,全然不似尼堪那般行事小心翼翼。
“他们有消息吗?”
博洛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一旁的戈什哈愣了一下才明白自家主子到底在问什么。
“贝勒爷,近处的城池都被镶黄旗和两白旗的占了,额真们还没有什么收获。”
闻言博洛将马鞭往手掌上轻轻磕了几下,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很不满意。
他是正蓝旗的人,可入关之后却被分到了以两白旗为主的东路军这里。
多尔衮到底打得什么算盘,他虽不再京城却也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他与那图赖不同,皇帝不过一六岁小儿,自是无法与多尔衮兄弟抗衡,他们两黄旗的人自寻出路却也是理所应当的。
再看正蓝旗的豪格,虽然莽了一些,但麾下兵力为八旗之冠,其人亦正当壮年,谁胜谁负却还需看看再做定夺,他自然也不能太早改换门庭。
由此,博洛对多尔衮兄弟俩若即若离,他们虽不会对其逼迫太甚,但吃肉的事却也不会把博洛放到前头。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博洛虽有些不满,可也能理解一二。
不过话说来,你不给我就不要了吗?
近处的没了,远处的总还有吧。
左右南人的城门喊上一句“你家皇帝已经降了”便能打开,就算走远些却也不当什么。
至于多铎心心念念的应天城.............
过了这么多天,城里的情况大略也已摸透,说白了凭那些卫所军,能够守稳城池便已是出人意料。
若他们真敢出城,漫说麾下八旗精锐,便是那些南人降军怕也能让他们好好喝上一壶。
“今早那阵烽火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应是斥候靠的近了些。”
“走,出去看看。”
似是在帐中待的有些烦闷,博洛朝戈什哈说了几句便往帐外走去。
这几日军中八旗部属已被散出去许多,连带南人中战力强些的也被那些崽子拐走了不少。
剩下的人马虽还有六七万,但因没什么威胁却也懈怠了不少,所以博洛待的烦了便会出去巡视一遍,省的真出了什么事又让人拿住把柄。
一路巡来,博洛果然发现除了当值的兵卒,其他从关外来的全都光着膀子。
清军由满人、蒙古人、汉八旗和南面降军组成,除了来源于江淮之地的南人降军,其他皆出身极寒之地,于这江南天气极不适应。
不过博洛也并未苛责,毕竟此时的大营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南人降军,而从关外带来的拢共也就三四千而已。
若是真有什么,降军只需顶上一时半刻,军中精锐便能整装完毕杀入战场,届时哪怕来者是关宁铁骑却也不见得能对大军造成多少损伤。
要说这人分亲疏远近,博洛对从关外带来的自是极为宽容。
哪怕犯错的是汉八旗兵丁他最多也就斥责几声。
可对上南人降军时,他却如换了個人一般。
“啪!”
“啪!”
“啪!”
眼见营门被一根长约三两丈,粗有两人环抱的木料堵住,博洛对着正在使劲的降军士卒就是一顿鞭子。
“蠢货!先把木料挪开,莫挡了营门!”
有一说一,若在平时哪怕木料再重却也挡不了营门这么许久,可现在大地已被雨水浸透,寻常走路都得添上几分小心,兵卒们就算再拼命,吃不上劲却也是白搭。
“挖!把滋泥全都挖掉。”
看了一会,博洛似是发觉其中要点,而兵卒们则在听到这一声后便四散去寻铲子。
他的这个办法确实不错,只要将滋泥全都挖掉,露出干燥些的土地,兵卒自然就有借力的地方,哪怕这木料再沉却也有法将其挪开。
不得不说,此时的八旗将领倒也没从汉人那里沾上多少贵气,兵卒们在那里挖泥,他这个贝勒爷便一直在旁边守着。
待到周遭滋泥尽除,博洛一声令下。
随即那块木料便在众人努力之下被缓缓挪到了边上。
“动脑子!你们这些南人就是不爱动脑子!”
问题既已解决,博洛也就不与这帮降兵混在一起,痛心疾首地丢下一句之后他便又往别处而去。
“齐老二,你没事吧?”
听到自家小旗的问话,齐老二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脸上的鞭痕,顿时一阵生疼便传入脑中。
要说他也真是倒霉,当初在江边挑尸首时就差点被鞑子一刀两断,等尸首被江水冲得差不多了却又担上了往应天运送补给的差事。
你说运就运吧,反正周遭也没有明军,应天城里的更是被堵在里面出不来,这活除了累点倒也没什么。
可到了大营他却又被支去转运木材。
苍天啊,道路这般湿滑,这么大的木头一个不留意便是非死即伤的下场,若非家人还在镇江,他真有心抽个空子逃了。
“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小心些,下次见情况不对就用后背顶一下,别拿脸硬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