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迷迷瞪瞪的齐老二被这一声吓得将要跳起来,待看清来人是自家小旗后才松了一口气。
霉运临身这种事一旦遇到大约便会持续一段时间。
因为白日里曾惹恼过博洛,齐老二等人便被罚来值夜。
虽说这一整天他们并未出多少活,但力气却是实打实被耗干净了的。
这样的情况下,刚上哨时齐老二还能硬挺,到了临近换哨的时候他便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头儿,这鞑子真..........。”
“噤声!不要命了?”
齐老二的牢骚还未完全出口便被小旗官直接打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漫说只是被罚来值夜,便是当场被砍下脑袋又有谁会为他们鸣半句不平?
“头儿,为何全是我们镇江来的值夜?他们江北的就不是降军了?”
“胡说!江北的不也在前半夜值了?”
“这能一样?”
“啪!”
齐老二又挨了一巴掌,显然是他的话让小旗官无言以对了。
镇江降卒是小娘养的,这一点已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
究其根本其实也没多复杂,说白了就是上头没人罢了。
当初在安排防务时,江北为几个镇帅管辖,而镇江则归于应天管辖。
等到鞑子打来,大家虽都做了降军,但江北的不光建制完整,兵力上却也能称得上强盛,更何况他们还有镇帅、总兵在上面顶着,哪怕也不受待见,也还算能够接受。
可他们镇江的呢?
当真是要什么没什么,放着这么一帮软柿子,谁还不会隔三差五过来捏上几下?
“莫想太多,熬上几日就能回镇江了。”
似是觉得那一巴掌有些重了,小旗随后便温声说了一句,可还未等齐老二对这安抚做出什么表示,小旗就猛地将头转向营外,随后便拉着他蹲在了地上。
“头儿?”
“噤声。”
眼见小旗这幅样子,齐老二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
只是当他也跟着扭头望向营外时却只看见营外黑漆漆一片,漫说没什么,便是真有什么又如何能看得清楚?
“敌袭!”
一阵厉嚎骤然划破夜幕下的寂静,随后便看见一个身影急速往营中奔来。
“开门!敌袭!”
那人跑得极快,就似身后正有凶兽追赶一般。
见此情形齐老二的第一反应便是开门,可他方才往营门那边挪了半步便如想到了什么一般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家小旗。
“军情紧急,速与我去禀报!”
那小旗到底要老成一些,齐老二才一扭头便见他早就将后背朝向了营外。
随后不等话音落下便撒丫子往营内跑去。
“你们.........唔!”
齐老二非常清楚身后的响动到底代表着什么,可这般情形又让他如何应对?
先不说打开营门后还来不来得及关上,便是真有那功夫难道真要冒着丢了小命的危险去救一個素不相识的?
“头儿,你等等!”
“往后营跑!”
到了这会,齐老二不仅没被突如其来的敌袭弄得不知所措,他的头脑甚至比平时还要清醒一些。
他知道自家小旗虽未打过什么硬仗,可保命的本事却能算是顶尖,只要能跟紧他,说不得就能再次将小命保下。
只是...........
在齐老二的身影将要没入军帐丛中的最后一刻,他终是没有抵住心中好奇扭头往营外看了一眼。
此时营墙之外密密麻麻全是人影,甚至还有一片片寒光随着那些人影的舞动而映出。
至于营墙附近却是连半个自己人的影子都已寻不见了。
齐老二心中不由生出一个念头:“为何要将自己这些降军放在前营?”
在他想来,虽然现在军中真鞑子也没剩多少,可若将他们放在前营那定然不会如现在这般。
当然,他也只是稍稍疑惑便继续撒丫子往自家小旗那边追去,只要能够顺利逃到有真鞑子驻扎的后营,这里如何又和他有什么关碍?
齐老二想得没错,按着常理来说自然不该将他们这些只能充人数的家伙放在最前面。
可他毕竟只是降兵一个,能想到这些便已算是动了脑子,又如何能明白博洛的想法。
“贝勒爷!前营起火,似是遇到敌军夜袭。”
“哦?”
博洛被戈什哈的叫醒后虽然满脸惊讶,却没有因这个消息而露出半分慌张。
大军初到此地时多铎便依着地形命人建了大营,又在中间窄些的地方起了一道营墙,算是立了两处营寨。
这两处营寨互为依托,无论前后来敌均可从容应对,端的是攻守兼备。
可当博洛接手之时情况已发生重大改变,再想按着原来的计划施为,兵力上便有些捉襟见肘了。
博洛到底是跟闯军打过硬仗的人,哪怕此时应天周遭兵没有能对大军产生威胁的力量,但他也未曾有半点大意。
之后,战力强些的降军和八旗本部全都依令聚于后营,剩下的那万余囊货则全都被他丢在了前营。
如此一来,后营便成了真正的大营,而前营则成了类似预警堡垒一般的存在。
所以他才有底气在得知敌军袭营之后还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至于前营中的那些降军..........
死了也就死了,左右这些家伙干活不行,打仗不行,留下也只是白费粮食,还不如丢去消耗敌军。
“传令,紧闭营门,但有靠近者格杀勿论!”
“嗻!”
戈什哈领命而出,但博洛却只皱眉坐在床边,竟是连半点披挂整备的意思都无。
按说他早已做好布置,根本不需为此担心,可看他这幅表情却似遇到极让人为难的事一般。
应天守军一直缩在乌龟壳里,好不容易才把头露出来一次,若能趁机将其精锐剿掉必然会让之后的攻城战轻松不少。
可话说回来,应天已然被围,全取江南也就是旬月间的事。
到那时,应天外无援兵,他们只需按部就班,最多四五个月便能将其攻破。
如此想来哪怕他真灭掉这股明军说白了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反倒是此时出击,敌情不明之下却还需担上些风险。
如若能取得些战果便还罢了,可要是真在这朝争胜负不明的节骨眼上出什么意外,倒还让自家处境变得被动起来。
到了博洛这般地位,万事自然都要将朝局放在第一。
面对明显高风险低回报的事,他会做出怎样的决断自然也就不难猜到了。
“传令全军,无我军令一概不得出营浪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