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8日
湖南长沙
自赣州被围之后,湖南就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何腾蛟不但加强了沿江防御,更还把刘体纯、田见秀等部派到两省交接处扼守隘口。
在旁人看来,江西受到清军攻击,湖南无论如何都该出兵救援才是,如此动作所也不算毫无作为,可怎么看却都有些装模作样的意思。
实际上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湖南看起来山大沟深,但从战略上而言却是个极难守卫的地方,而此时东面的隘口已在清军手中,北面又都是一马平川的洞庭湖平原,何腾蛟他们就算晓得唇亡齿寒却也只能落了个进退两难的地步。
“督师,现在出兵还不晚,若等赣州失守,那我湖南除了退入十万山中便真无路可走了啊!”
在将自己的理由细细分说之后,堵胤锡于最后痛心疾首地加了这么一句。
可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端坐大堂之上的何腾蛟却始终都只是眉头紧锁,却无半点旁的反应。
眼见此等情形,一众僚属自然知道他也正处在犹豫之中,可当堵胤锡想要再将自己的理由称述一番时,章旷却抢在他前面说了起来。
“督师,镍台所言不假,可清军大兵就堵在山口子上,我等便是真的出兵也得一路强攻过去,届时鞑子若再从北而来,不但江西之军,便连我等也得被拘死在山里,这中南局面就真的一片糜烂了啊!”
“糜烂?若江西丢了,湖南便不是糜烂了吗?”
“两害相权取其轻,若能保下湖南之军,就算退到山里也不是没有反攻的机会。”
“反攻?钱粮兵源之地尽落于敌手,我们还拿什么反攻?!”
这便是湖南诸官的为难了。
堵胤锡所言有理,但章旷所想亦有可取,归到根里只不过是湖南处在了绝对的战略被动之中,如此才显得进退不能,左右为难。
对此,何腾蛟自是清楚,他甚至早在诸位僚属之前便已想明白了里面的关碍。
可这又有什么用?
就算他心里如明镜一般,但湖南的局面便是如此,在孤注一掷和饮鸩止渴之间又有哪個能轻易下定决心?
“好了。”
正当场中火药味越来越浓之时,从会议开始便一言不发的何腾蛟忽然说了一句。
“你二人所言本督俱都明白,但仅凭我湖南于此局面毫无应对可能,终还是得看中枢如何安排啊。”
话音落下,无论堵胤锡还是章旷都向何腾蛟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朝廷于各地安置督师,为的就是有突发情况之时能够及时做出应对,可现在何腾蛟竟打算等中枢安排,这又怎能让他们泰然处之?
“督师!应天远在千里之外,若等中枢的消息怕是赣州都已经丢了啊。”
堵胤锡的性子到底还是直了一些,待听此言,章旷便一言不发,可他却直杠杠地说了一句,逼得何腾蛟不得不细细解释起来。
“清军此番乃是有备而来,我军措手不及之下却也只能谨守门户,若是贸然出击,解不了江西之危也便罢了,若是湖南有失我等便是万死也难赎罪了。”
何腾蛟已把话说到了这般份上,堵胤锡便是再直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归到根里,他们这些人的职责乃是为朝廷守湖南,若因救援江西而让湖南有失,待到朝廷怪罪下来却真是大罪一项了。
可...........
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江西落入清军之手?
“督师,陛下英明,不似弘光亦不似先帝,若我军果断出兵,依下官想来必不至降下罪责啊。”
“慎言!”
堵胤锡话音才落,章旷立时便略带紧张地呵了一句。
他与堵胤锡并无多少私交,亦无几分私仇,先前不管辩成什么样子却都是为了公事,现在其人口无遮拦,不但映射了先帝,更还直接将上官的遮羞布撕开。
如此情形之下,他这一呵却就带着点回护的意思了。
单从军略而言,他许和堵胤锡半斤八两,但若再将政争考量进去,他却要比堵胤锡更像真正的官僚了。
便那此番争辩来说。
他自晓得若如堵胤锡之言,何腾蛟率湖南整军杀入江西,是有一定可能解了这次危局的,可与此同时他又很清楚,世间之事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且不说大局和自身利益是不是存在冲突,仅是田见秀、刘体纯这些人对何腾蛟的服从程度便足以成为功亏一篑的理由。
一旦想明白这些,章旷自然明白出兵江西乃是痴人说梦,他又怎可能提出此等建议?
“督师!下官.........”
堵胤锡终没有因章旷的呵斥而停下说服何腾蛟的尝试,哪怕这位督师的面色已经极为难看,可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眼见此等情形,章旷心中自然焦急,可似他这样的通透人又怎会将自己陷进去?
唉~~~终还是没有想明白啊。
心念及此,章旷便等着何腾蛟发泄完毕后再帮着堵胤锡回转一二,可谁曾想督师还未开口,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便传入了各人耳中。
“督师!府外有一人自称陛下宿卫,说是有军令传来。”
宿卫?
军令?
此言一出,在场各人皆于心中生出些不真实感。
传达陛下旨意自有规制,又怎会来一个什么宿卫?
只是依着何腾蛟的谨慎又怎会在未见人之前便轻易下了定论,思虑半晌之后,他终还是命人将其带来了进来。
“卑职拜见督师,拜见诸位大人。”
“未知天使从何而来啊?”
那宿卫方一入堂便拜了一下,而何腾蛟待其礼毕之后才面带着微笑问了一句。
“好叫督师知晓,卑职自九江而来,此番乃是从清军所控之地而来,所以才失了规程。”
这宿卫也是聪明人,在回答何腾蛟问题的同时便将众人心中的疑虑解了一解。
只是谁都晓得九江自左良玉“清君侧”那时便已落在了鞑子手里,他这一番解释非但没有解了湖南诸官的疑惑,反倒让他们更添了些怀疑。
“九江?莫不是鞑子心慕我大明便把这重镇让了出来?”
“虽不中,亦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