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雨幕,瓢般的水拍打在身上。
耶斯脸上的道道疤痕被冻得通红生疼,失温现象已经在他身上显现……
石鼠团一行人原本打算在通过这段密林后再扎营避雨修整,哪知道正好在最疲敝和虚弱的时候被伏杀。
但是此刻,也分不清这个头目的颤抖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
他瞪大双眼,便是飘进了雨水也不顾,就这么不要命地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惨叫接连传来,夹杂在这其中,耶斯感觉自己甚至可以听到利刃捅入人体、撕开血肉的声音,血腥气都已经弥漫到了鼻尖。
这是何等恐怖和绝望的景象。
片刻钟以前,他还是石鼠团得意洋洋的先锋官,做着攻克黄水、洗劫村落、功勋加身的美梦。
转瞬之间,同僚接连身死,自己则落荒而逃,仿佛一只雨中小鼠。
——老鼠就老鼠,只要能够侥幸逃得性命就好!
这些敌人,显然不是他们熟悉的沼泽忍者。
无论是下忍的战斗素质,还是中忍的指挥能力,这一队沼泽忍者,都是自己过去从未遇到,甚至从未听说过的。
他们要……更强!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沼泽忍者了……
恐怕是水部落为了逐鹿沼泽地,专门培养的特殊部队。
这并不稀奇,每个派系都有他们的精锐精英。
只是没想到那个影人,能够憋到现在,此前一直都忍得住不拿出来。
如果他早点暴露,自己也不至于产生了轻视的心理。
厮杀声渐渐远去,耶斯的心头浮现出一丝希冀,脸上表情也逐渐欣喜。
看来留下的帮众们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敌人的步伐被挡下了。
想来也是:便是一百只乌龟,伸出去让人砍头,都能拖延下不少的时间。
耶斯的心里也有一分惋惜。
留下的人,其中可还有他的班底在——就算逃回石鼠团,不仅人马资本没了,这场大败追究下来,活下来的他肯定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但是想想,先头部队中,自己的人手只占三分之一。
其他两个头目,可是又没了小弟,还没有了小命。
他们的人,还得护送着自己逃跑。
这样看来,他才是赚大了。
耶斯盘算着到了石鼠团营地后,如何才能把锅甩给两个死掉的头目,以及怎么把沼泽忍者的事情报告给加里大人和大阿尔。
敌人隐藏了实力——这样的情报应该能抵上一部分行动的损失。
如果加里大人和大阿尔有了防备,等大部队出动,他自己同样有机会找回今天的场子。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耶斯的心情太过放松,以至于他都没有发现,身侧这颗遍布苔藓的大榕树,好像动了一下。
下一刻,隐匿着身形的阿伦从中冲出。
他一身墨绿绑带,头戴锈迹面罩,和周遭环境简直融为一体。
高大的年轻人一把抱住耶斯——这个头目甚至还要比他更壮实几分,但阿伦一个用劲,就把他背摔在地。
“哕—”耶斯满脸匍在腐臭的泥浆中。
阿伦转身,抽出短而轻薄的忍刀,对准头目就要刺下。
“咔。”耶斯竟是先一步卡住了阿伦的手腕。
他满脸泥水,眼睛都被糊住,但还是强撑着挣开,双目都是血丝。
因为佣兵们配合杀死哈达的场面,带给这个头目太大的震撼,以至于当他察觉到村民们假扮的沼泽忍者时,都下意识认为对方拥有威胁自己的实力,只能四处躲避。
这当然也是路梦让佣兵们正面现身的原因,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但若是‘沼泽忍者’真的找上门了,耶斯也不会任人宰割。
这个石鼠团头目狞笑着就要起身,手上不停,渐渐用力,捏得阿伦的腕骨爆响。
阿伦咬牙,不顾手上的疼痛,也不松开忍刀,而是一脚踢出。
脚尖正中刚刚耶斯摔倒时、脱手落地的钢刀。
沉重的钢刀划出闪亮的轨迹,没入草丛蕨叶,一是不见踪影。
“好小子……”耶斯惊讶了瞬间,一狠心迎身扑上,不顾忍刀倒刺划破手臂,双手齐上,把阿伦直接按到在地。
他看出了这个下忍的心思。
没了利刃,自己一时半会就杀不了他,但追兵还是紧紧咬在尾巴后面。
耶斯可耽误不起时间。
阿伦突地闷哼一声。
他的右手无力垂下,忍刀脱落在地,竟是被这个头目硬生生捏碎了手腕。
耶斯趁势捡起掉落的忍刀,对准年轻人的胸膛直直掼下。
‘可是我还有你的!’他的眼中充满决绝和杀意。
“咚!”
随着一声闷响,耶斯的脑袋如遭重击,眼前一黑。
阿伦趁势爬起,扶了扶昏沉的脑袋。在雨水的洗刷下,他的面罩下流出一丝鲜血。
在最后的时刻,阿伦挺身,以一个大力头槌和耶斯相撞。
相比较起用兵刃,这个沼泽地的年轻人确实更擅长贴身格斗。而沼泽忍者的全包式头盔,也提供了很好的防护以及攻击力。
倒地的耶斯挣扎着,却始终起不了身。
只见他的双腿流出汩汩鲜血,如同被利刃割过一般,已经斩断了肌腱。
一只站立起来超过成年人膝盖的血蜘蛛站在耶斯身边,好奇地看了阿伦一眼,感觉有些许熟悉。
在阿伦几人闯入路梦的房间时,就是排行老四的它出手袭击。
但是如今换过一次壳,体型已经大变样了。
阿伦忍不住后退一步。哪怕知道了它的存在,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每一次看见,还是会下意识觉得惊悚。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像路先生一样独闯虫巢,结果还能把人家母虫拐出来的。
“小兄弟,放,放过我……”耶斯没有看见血蜘蛛,只是用肿胀的双眼看向面前的沼泽忍者。
看着石鼠团头目趴在地上、满身污泥的模样,阿伦不禁恍惚。
曾几何时,这些人来到黄水村耀武扬威的时候,是何等的风光?多少顶天立地的沼泽地男人,都要在他们面前低下头去,弯了脊梁。
没想到就在今天,这人居然还有向自己一个普通的村民摇尾乞怜的时候……
“我身上有钱,等我回到石鼠镇,还有更多……”
耶斯当然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双臂撑起,只想着说服面前这个沼泽忍者。
在迷蒙的视线中,他看到对方似乎转过了头去。
耶斯心中一喜,就要道谢。
可还没等他的头磕下去,喜悦的表情便凝固了。
嗖!
一枚长箭正中耶斯的额心,穿透后脑,带出一串红白之物。
阿伦没有看轻声倒地的尸体,而是向着箭射来的方向,振臂示意。
年轻人的手腕骨折低垂,但看他的姿态,又好像举着勋章。
伴随着长箭射出,一声嘹亮的号角声在雨林中响起,这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以及胜利。
‘路先生,真是一个奇人。’阿伦心想,准备前去汇合。
血蜘蛛老四,则仿佛充耳不闻。
它俯身低头,啜饮着从尸体上流出的汩汩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