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站定了之后,李旦率先呈下来一个折子。
“母亲,这是按您的旨意拟定的对有功将士的赏赐,以及南迁的契丹人的安置方案,请您过目!”
从上官婉儿手里接过李旦呈上来的折子之后,朱棣认真的翻看了一番之后,点头说道:
“准了!”
说完了之后,他就将折子放在了一边,然后他看着站在下面的三个人说道:
“说说吧,朕亲征在外的这一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事啊?”
听到朱棣的问话,张柬之率先站了出来。
“回陛下,您亲征在外的这一段时间,在太子殿下的主持之下,各部运转正常,并无大事发生。”
“是吗?
那就好!
太子、太平、阁老,这一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朕出征的这一段时间,不论是粮草还是军器的供应,朕都很满意。
你们的功劳,朕都记在心里的。”
“臣等代天监国,不敢言功!”
“朕出征之前,给你们的焦炭炼钢之法可有掌握?”
听到这個问题,太平公主和张柬之两人同时看向了李旦,意思是由他来回答这个问题。
看到两的示意,李旦也没有多推辞,出列说道:
“回禀母亲,自您离开之后,我们便日夜不停的组织工匠研究您提供的炼焦之法。
目前已经可以小批量的生产,但是,大批量的生产,目前还有一些问题。”
听到李旦这么说,朱棣并不意外。
对于大明朝来说,焦炭炼钢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技术了。
但是,在这个年代,仅仅是把煤炼成焦炭,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至于运用焦碳炼钢,更是连影子都还没看到。
没办法,技术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目前所有的炼钢设备,都是围绕着木碳来设计的,想要换成焦碳,大量的设备都需要更新。
这些更新,并不是他拿出了炼焦的办法,就能快速解决的问题。
听到李旦说目前已经能够小批量的炼制焦炭之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不错!
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能够小批量的炼焦,看来你们确实是用心了。
明日散朝之后,陪朕一起到军器监去看一看。”
“臣遵旨!”
等三人站起身来之后,他面无表情的看向李旦:
“说说吧,李业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朱棣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李旦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母亲,儿臣教子不严,使他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这才招此大祸,儿臣身为他的父亲,有管教不严之责,儿臣有罪。
但是,业儿他绝对不可能给人下毒,还请母亲明察。”
听到李旦这么说,朱棣面无表情的说道:
“照你这么说,是那武崇操自己给自己下毒,故意冤枉李业了?”
“儿臣不敢!”
“不敢?
那你敢干什么?”
“儿臣.......”
听到朱棣这么问,李旦斟酌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李旦这个样子,朱棣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
“李旦,你知道你的身份吗?”
“儿臣.......”
看到李旦这个样子,朱棣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家前世那个小胖子,每次他只要说话声音一大,他就是这个样子,也不反驳,也不说话。
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他就能气的半死。
有时候,他恨不得那小子能跟自己吵一样,也不想看到他这种犹犹豫豫一声不吭的样子。
没想到,这个小胖子跟那个小胖子一样气人。
大爷的,小胖子都是气人精。
越想越气之下,他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了一点儿。
“你是我大周的太子啊!
而且,还是奉朕的旨意正在监国的太子。
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意味着什么?
那就意味着有人在挑衅你的威严!
挑衅你的威严,就是在挑衅朕的威严你懂吗?
这个时候你应该怎么办?
你应该马上启动调查,而且,要大张旗鼓的调查。
你是正在监国的太子啊,全国的力量任由你调遣,难道你还怕查不出真相吗?
只要你查出了真相,别说这件事情不是他李业做的,就算是他做的,那又怎么样?
他是我大周的中山郡王啊,要怎么处置他,也是由朕说了算。
你在怕什么呢?
你把他放在有司的大牢里面,有什么用呢?
一件案子,而且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关注的案子,拖了这么久,就算你现在查出来了真相,还有什么用呢?
就算现在查出来李业是无辜的,你觉得百姓们还会相信吗?
你是我大周的太子啊,行事却如此的优柔寡断,你这个样子,让朕将来怎么放心的把大周交给你?
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朱棣这番话一说出来,李旦痛苦流泣的几乎要哭晕在地上。
“母亲恕罪,儿臣该死!”
李旦这一哭,又让他想起了前世那个小胖子。
他也是这样,只要自己一发火,就跪地痛哭。
你特娘的一个大老爷们儿,哭什么哭?
你就不能跳起来跟朕打一架吗?
越看他哭,朱棣就越生气,越生气说话就越难听。
“你确实是该死!
像你这样,朕迟早被你气死。”
朱棣这一骂,李旦直接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看李旦哭成了这样,而且陛下把话说到那个程度,正常情况下,这特么几乎就是要废太子的节奏啊。
眼看李唐皇族刚刚起势,可不能就这么给断了啊。
此时的张柬之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赶紧出声说道:
“陛下息怒,太子殿下他.......“
只不过,他还未开始说话,就被朱棣给打断了。
“息怒?
朕息什么怒?
张柬之,朕把太子交给你,命你辅助他监国,你就是这么辅助的吗?
出了这样的事情,太子他不知道怎么处理,难道你也不知道吗?
朕把儿子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教他的吗?
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居心?”
朱棣这一顿输出,直接把张柬之给弄懵逼了。
天地良心啊,为了辅助太子,他这一段时间,鞋都磨坏了好几双,真的是用心用命了啊。
结果到头了就落了这么个评价?
我安的什么居心?
别人不知道,陛下您还不知道吗?
张柬之这会儿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郁闷,一下子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
扑通一下往地上一跪,?声说道:
“臣死罪,请陛下速斩微臣!”
说完之后,直接就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朱棣一个他这个样子,火更大了。
你他娘的什么意思?
朕说一你句,就准备给朕尥蹶子是吧?
好啊,你不是求死吗?
朕就成全你!
“来人,把张柬之给........”
还没等他说完,却被一个声音给拦住了。
“慢着!”
听到这个声音,朱棣动作一顿,顺着声音看过去,却发现是太平公主。
“太平,你也要为他们求情吗?”
朱棣这么一说,太平扑通一下也跪了。
“母亲,中山郡王一事,太子哥哥处置失当,有辱母亲威严,有损皇家名声,母亲处罚本是应当。
但是,太平还是想说,母亲您错了!”
一听到太平公主这么说,李旦吓的一下子就回过了神。
我的亲妹妹呀,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母亲错了?
母亲特么的皇帝啊!
你啥时候见过皇帝错的?
再说了,就算不提皇帝的身份,他也是我们的母亲啊!
母亲怎么可能错?
说皇帝错了是为不忠,说母亲错了是为不孝。
你这一下子把自己陷在不忠不孝的泥坑里面,你是不想活了吗?
哥哥我大不了再被废一次,反正也不是没被废过,早就有经验了。
你干嘛把自己也给搭进来呢?
不光是李旦吓死了,就连原本准备求死的张柬之也被吓坏了。
我的公主殿下哟,您怎么就这么飙呢?
我在这求死,乃是拼一张老脸不要的战术性求死。
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宰相啊,只要我自己不撞柱子上直接死了,陛下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的。
可是,你这句话一说出来,咱仨说不定真的要死了啊!
此时的他们俩,都已经顾不上自己了,他们现在只要一个想法,赶紧把太平公主的嘴给捂上。
实在不行的话,打晕了算球!
但他们没注意到的是,太平公主这么一说,朱棣倒是一下子来了兴趣。
用眼神制止了李旦和张柬之两人之后,他饶有兴趣的问道:
“哦?
那你说说,朕错在哪里?”
太平公主此时可没察觉到朱棣微妙的表情,当然了,她也没空注意李旦和张柬之两人在想什么。
听到朱棣问话,她便毫不犹豫的说道:
“您错在误解了太子哥哥的一片苦心。”
“呵呵,苦心?
他的苦心难道就是令皇家蒙羞,令朕的脸面放在地上被人踩?”
“母亲,您误会了,太子哥哥绝无此意。
如果正常情况下,太子哥哥当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但是,这样事情太过于特殊,所以哥哥才无法放手去处置。”
“哦?
这件事情特殊在何处?”
“在魏王!
他是您的侄子啊!
如果哥哥真的放开了查,这件事情绝对要查到魏王的头上。
而且,太平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件事就是魏王一手操作而成。
母亲您对魏王的宠爱天下共知。
如果这件事真是魏王所为的话,母亲您该有多么的伤心?
太子哥哥正是不忍看到您伤心,才一直压着这件事不去处理。
这件事情,太子哥哥确实是做错了。
但是为什么会做错?
完全是因为对您的一片孝心,不忍看到您伤心啊,母亲!”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拜了下去。
看到拜下去的太平公主,朱棣嘴角不由的上翘。
如果不是现场有这么多人的话,他说不定就要直接笑出来了。
哈哈哈,这才对嘛!
这才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家人相处的样子。
就像他大哥和父皇当年的相处之道。
当年看到大哥和父亲拍桌子,把老爹气的脱下鞋子就要揍他,大哥却直接跑了个没影儿。
老爹在后面怎么追都追不上,气的吹胡子瞪眼儿却毫无办法。
当年看到大哥和老爹这样相处的时候,他心里不知道有多么羡慕。
可是,老爷却从来不会这样对待除了大哥之外的其他人。
于是,他当了皇帝之后,做梦都想他家小胖子能和他拍一次桌子。
可是他家小胖子虽然脾气和他大哥一样倔,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每次他刚找到点儿感觉准备开始吹胡子,他家小胖子就开始哭,每次都弄的他不上不下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愣是没找到心里想要的那种感觉。
现在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平公主,他终于找到了点儿感觉。
虽然她没敢和自己拍桌子,但是,她的话就像钉子一样,一下一下的往自己身上扎。
这下子,可把他给扎舒服了!
终于找到一个敢和自己叫板的孩子了,爽啊!
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心情,他没管跪在地上的太平公主,而是面无表情的看向李旦。
“太子,是这样吗?”
听到问向自己,李旦满脸是泪的抬起头来。
“儿臣不敢辩解!”
听到李旦这话,朱棣刚刚起来的火,蹭的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行了,都起来吧!
这件事,朕自会处理!
都回去准备一下吧,晚上的庆功宴一定不能再出错了!”
听到这话,三人都是如蒙大赦。
“儿臣、臣等告退!”
说完之后,三人就起身准备往外走。
只是,三人刚刚转身,朱棣又接着说道:
“太平留下,朕还有话说!”
“是!”
等李旦和张柬之离开了之后,太平公主扑通又跪下了。
然后,便是一言不发。
看到她这个样子,朱棣一下子乐了。
“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这会儿怎么一句话也不说了?”
“太平刚刚冲撞了母亲,还请母亲责罚!”
“那你说说,朕该怎么罚你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朱棣最终故意装的面无表情,便太平公主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她家母亲现在心情很好。
“要不,女儿撞个柱?”
听到太平公主这句话,朱棣终于是崩不住了,噗嗤一下他就笑了出来。
“你呀,从小就鬼精鬼精的!
起来说话吧!”
听到这句话,太平公主直接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三两步跑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母亲,你刚才好凶啊,太平都被你吓住了。”
“哼,这能吓住你?”
点了一个她的额头之后,朱棣突然问道:
“太平,你觉得,朕将来把这社稷交给你旦哥哥的话,他能做好吗?”
“能!”
“这么肯定?”
“当然!
母亲您是不知道,监国的这一段时间,旦哥哥每天几乎都没怎么睡过觉,每件事情他都要亲自过目。
您都没发现,他瘦了好多吗?
他真的是想把事情做好的!
而且,旦哥哥也有能力把事情做好!
他处理过的政务,阁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呢。”
“看来,你旦哥哥没少给你好处啊,这么帮着他说话!”
他说完这句话,太平公主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撒个娇,朱棣却是疼不丁的问道;
“那朕要是把这天下交给你显哥哥呢?
你觉得怎么样?”
朱棣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太平公主一下子就愣住了。
就算她已经极力忍住了,但她的脸色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最终她还是坦白的说道:
“太平相信显哥哥也能做好!”
听以太平公主这句话,朱棣直接追问道:
“那你觉得他俩谁能做的更好?”
听到这个问题,太平公主抬起头认真的看向了她的母亲。
虽然母亲的眼里在笑,但她看的出来,母亲这个问题问的极其认真。
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左右母亲的决定,但是,只要她说出了答案,无论她说的是谁,对于未来一定会有一些影响。
但无论哪种,都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认真的斟酌了一番之后,她开口说道:
“母亲,旦哥哥和显哥哥谁能做的更好,太平不知道。
但是,太平知道,他们都是您的孩子。
如果您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就不要再给另一个人希望了,好吗?“
“你是怕前朝太子李承乾的旧事重演吗?”
听到这句话,太平公主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没想到她的母亲会这么直接。
但是,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
您到底想做什么?
疑惑不定之下,她直接点了点头。
“是的,太平怕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听到太平公主回答的这么直白,朱棣冷不防的又问道:
“那要是朕把这天下交给你呢?
太平,你能作好吗?”
听到朱棣这样问,太平公主直接呆住了。
母亲到底是想干嘛?
他到底是想试探什么?
此时的她,抬头认真的看向朱棣的眼睛,但她看到的似乎是一片深渊。
从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此时的她,心神已经全部乱了。
她很明确一点,母亲是在试探她。
但是,试探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她一无所知!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没有这个想法吗?
可是,如果母亲真有这个意思的话,那这将是她离那个位置最近的一步。
真的要这样放弃吗?
可是,如果母亲没有那个意思,自己却把内心的想法给表露出来的话,今天还能走出这个大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