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徒寮院。
寅时,日旦。
月兔西垂,沉云渐散。
寮舍内。
王恒依旧端坐床榻之上,一动不动。
一身道袍,却竟无风自荡。
周遭,更有点点莹芒,自虚空凝聚,化作缕缕莹白气丝,汇聚口鼻之间,由两窍而始,渐渐化入躯体之中。
虽不见多少异象,只眼观去,却也能体会几分不俗。
修行之道,种灵三关之中。
筑基之境以健体为本,明气之境则以聚气为功。
唯有踏入了灵应之境,人身灵魄能与天地生得感应,方能吐纳天地灵机,日月宝华,纳入人体之内,演化神异来。
王恒如今能吞吐灵机,凝化灵真之气,根由自然不问而明。
自昨夜感悟种灵之本,明会《三阳剑箓养魂符经》真意之后,他便沉入了破境修行之中。
历经数个时辰存想吐纳,如今正也是行功渐入佳境之时。
此时的他。
不仅是外相有异,体内也正经历着种种奇异变化。
只是相比外界异象静谧,在他自身的感应之中,那顺着口鼻二窍涌入躯体之中的天地灵机,却要更为‘活跃’。
感应所在。
缕缕汇集而来的灵机,化作气雾之后,便自口鼻而入,走过得喉关,落定脏腑。
于五脏六腑作一流转,便伴随着法诀运炼,却从脏腑窍穴之中,激发出丝丝五色云气来。
五色云气一经显化,又于呼吸吐纳之间,渐渐汇聚中田绛宫所在。
于绛宫之中蓄满之后,动作仍旧不止,转随河车升降,缓缓沉入下丹田。
气入丹田,不需念头催化,此气便好似江河汇聚,竟与丹田人体真气融合到了一处去,淬炼真气,蜕变为内蕴灵机的一股灵真之气来。
真气炼质,蜕变有成,变化犹未止歇。
转而通达经脉,辐转周身百骸。
到了最终,方是循着任督进火,聚于泥丸脑宫之中。
同脑宫虚灵识海汇聚一处。
~~
识海之内。
灵魄神元如同淡淡白霞,弥散四周。
角落里,一方‘雷池’涌动,内里玄符沉寂,却是雷符。
正当中。
却见一道通体淡红的虚幻符文,正自吞吐识海神元,构建符身。
而随着灵真之气涌入脑宫,一直默运功诀,默默感应观察,任由灵机合炼,转真化元的王恒。
终在此刻动念,将心神束于一处。
转而主动牵引道道元真之气,往那淡红符文涌去。
二者甫一接触,王恒心神便是一震!
‘一阳符生,灵根始成!’
伴随《三阳剑箓养魂符经》中的一句文字浮上心头。
王恒识海之内,一时金阳微耀。
顷刻间,暖阳似的热流,竟自转遍全身。
……
卯时,破晓。
道道金芒冲破沉云,扯开天幕,引得万物生气勃发。
薄薄山雾自玉琅山中升腾而起,将整个云琅道院,衬得恍如仙境。
戍务殿,议事厅。
刘伯远微微垂着脑袋,静静站在一边,耳听着眼前戍务殿上师们关于外道妖教之事安排的讨论,心里微微有些苦涩。
若无必要,他是不愿意站在这的。
哪怕有机会‘立功’。
可惜深受裴绍云‘照顾’,家族与裴氏利益牵扯也多的他,却拒绝不了裴绍云的安排。
更何况,从外道妖教入手,处理王恒的计划,本就是他的计较。
因此当他提出这方案的时候,便已经清楚,自己多半便要深入此事之中了。
话是如此。
却也不妨碍明白此事风险不小的他,心中抗拒。
‘若是往常也还罢了,眼下时局,‘外敌’尚在,本不该是处理这等‘家贼’的时候,真不知裴绍云到底是什么想法,竟昏了头硬要在此时处理王恒。’
心下一叹。
知道计划已经开始,便不好再生犹豫的他,还是按下了心头杂念。
转将注意,放在了眼前几位戍务殿的管事上师身上。
戍务殿乃是云琅道院专为山门安全的所设。
此殿除了如同执法殿、传法殿一般,有执事弟子任事之外,还有一营名为玉琅营道兵可以调用。
若是遇到一些影响道院清静,却又不至于需要请来州司兵马才能处置的麻烦事。
便都会由戍务殿出面处理。
牵扯外道妖教之事,尤其涉及妖教据点,问题其实不小。
按理来说,道院身为学宫,并非正司衙门,本不该直接处理,而是应该传信云州道正司衙门出面处置。
戍务殿一众上师在此议事,本也没有必要。
眼下情况,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只有刘伯远自己清楚,眼下情势,本就是他同裴绍云商议过后,花了心思,有意推动而成。
“刘伯远,你能否确定,你所言外道妖教之人,于揭仙岭建了据点之事,乃是真事?”
几名道师似乎讨论出了几分结果,视线一转,却都将目光落在了刘伯远的身上:“你须知道,道院虽非朝廷军伍,也是自有规矩,谎报消息,罪责可也不小。”
“何况如今因你消息,闹得诸位道友都不得不放下手中事务,汇集于此商议安排,却不知耽误院内多少事情。若是情报为假,届时别说你道徒身份保不住,不定还要被关入禁牢,受些教训。”
刘伯远惶恐道:“这等大事,弟子如何敢有谎报之胆?”
“不过弟子虽确定那些妖教之人,便藏身于揭仙岭左近村寨,但具体据点位置,却不清楚,此事只怕还得几位上师安排人手调查。”
几名道师点了点头。
其中一位道师似乎想起什么,提道:“他此前提及有一名作王恒的道徒,曾与妖教之人有过交易,我遣人查了查信息,确有此事。”
“若是这王恒牵扯的外道妖人,与揭仙岭之妖人乃是同伴,倒是不妨一用。”
“不过到底是院内弟子,强制叫人配合,多少不合人情,是否先叫他过来问问意见?”
有人淡淡道:“他所牵扯之事,本就是妖人相关,若非托了些关系,蒙执法殿手下留情,如今只怕还关在禁牢之中。何况他虽脱牢狱,却也还是戴罪之身,只是给了机会将功补过而已,眼下叫他配合我等办事,也是他应有之责。”
“既如此,便安排几個玉琅营的道兵,领他前去探查一番吧。”
听到这里,刘伯远心下微松。
“刘伯远,你也一同跟去。”
“弟子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