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务殿因我所犯之案,要我配合调查外道妖人行踪?”
王恒看着眼前两个身着道院玉琅营制式短袍的男子,面上虽无异色,藏于袖中的右手,却不由紧了紧。
二人之中,身形较为高大,容貌方正的男子看了他一眼,语气还算客气:“此乃戍务殿上师法谕,王道徒若是不信,自可去戍务殿问明。”
“此事牵扯不小,耽误不得。”
“秦某已在山下营中安排好了人手,为免误事,眼下便该出发了。”
王恒问道:“敢问秦队将,外道妖人之事,是谁人提供的消息?”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不知其中因果。”秦盛略做迟疑,还是附上一句:“不过随行之人中,还有个叫刘伯远的道徒,兴许王道徒认得。”
道兵身份,不比院内道徒,如无必要,他却不愿得罪王恒太过。
刘伯远。
王恒脑中念头微转,便浮出一個长相并无什么特点的青年道人身影。
这名字,前身不算十分熟悉,却也有些印象。
此人与前身一般,乃是裴绍云门下依附。
相较杜云庭,这人在裴绍云处,地位要低一些,却也不是王恒能比。
只因这人所出家族,乃是裴氏羽翼。
为此能力虽然一般,对裴绍云的忠心,却不算低,平时也负责一些重要事情。
既是此人闹出来的事情,又叫戍务殿特地寻到了自己的头上。
这事儿要说不是裴绍云有意安排,他信都不信。
‘只是裴绍云并非不智之人,怎么会在这时对我出手?’
而且还拿了外道妖教的消息做引子,这是生怕离山就任之前的日子太安稳了?
‘不对!’
王恒脑海电光一闪。
‘这是要取我性命?!’
就算是忍不住实在要给他一个教训,以裴绍云的身份背景,真要是有心,有的是手段。
非得冒险用外道妖教之事为引,只可能是要给他一个其他手段无法办到的教训。
对付王恒这样一个没了依靠,只剩道徒身份的人,除了取走性命麻烦些,还能是什么?
早前妖教牵扯一案,没人比王恒更清楚,裴绍云与彼辈牵涉之深。
不然裴绍云也不会费了心思,定要他来背锅,甚至怕他反叛攀咬,还暗中下了死手。
如无意外。
对方眼下弄出这桩事来,多半便是要借助所接触的妖教之人,谋害于他了!
直接杀害一个道徒,即便是王恒这般地位,也是道院所不能容忍,必要细查深究。
但若是王恒死于外道妖人之手,情况自然不同。
‘好在,我如今破境有成,当不是裴绍云所能预料,这却是我生机。’
想到自身如今修为,王恒心下微松。
转念,又自生来琢磨。
‘话是如此,若有可能,我却也不该贸然以身试险。我如今破境有成,对于陈阳而言,价值此前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我若答应投效于他,想必足矣叫他出些力气相助了。’
而且。
此事虽有几分风险,也未必就不是对付裴绍云机会。
如是操作妥当,或许便能让对方吃下不小恶果。
届时,裴绍云自顾不暇,只怕短时间内都没办法再找自己的麻烦!
想到这里。
王恒看向秦盛:“既是上师法谕,王恒自然不敢不配合。只是我还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理,不知秦队将能否许我半个时辰?待我将事情安排妥当,自会下山去玉琅营中寻见。”
秦盛眉头微皱,摇头道:“怕是不妥,揭仙岭相去不近,左近村寨也是不少,须得尽早赶到,以便查探消息,实在耽误不得时间。”
“此外,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说到这,秦盛顿了顿,又道:“何况我等来时,上师便有过吩咐,说王道徒之案牵扯外道妖人,为免再生变故,揭仙岭消息查清之前,却不方便让你同旁人再做接触。”
“我等奉命行事,不敢违令,还请王道徒莫要与我二人为难。”
王恒眉心微沉。
这般安排,其中显然少不了裴绍云的算计。
目的多半是怕他求助于陈阳。
但他却不好为此与秦盛起了冲突。
戍务殿安排他随同调查,不管有裴绍云几分手段,根本还是源于他与外道妖人牵扯之案。
若是无端生事,不定还有麻烦。
甚至他哪怕提出自己已经破境的事情,吸引院内注意,怕也不妥。
说不得这消息还要成为裴绍云靶子,借机将此事引到外道妖教之人身上,再生筹谋。
那时他漏了底子,再遭针对,危险只会更大。
当然。
他若将破境之事露出,引来陈阳关注,自然也有转机。
只是如此一来,身家性命,免不了就只能全数依托在陈阳身上了。
毕竟裴绍云已是动了杀心,如今出手还这般急不可耐,他这边越是走高,对方只会更为难忍,必要除他。
届时手段,绝不是今次谋算能比。
牵涉身家性命。
王恒不需多想,也知依托他人,非可取之选。
‘我腾挪数次,借力不少,每每都是借势而为。而今剑符初成,再遇危机,或许也该是直面劫数时候了。’
他此前能来去腾挪,是因为道徒身份,借了道院规矩,算计他的人有些束手束脚。
等日后离开道院,下山任事,却不会有人再顾虑他道徒身份。
而且,他也想到塔林得法之时,乱神镜主所提剑修根本。
只在直中取,难于曲中求。
今番变故,或许便是一番修行磨练。
他拱手道:“既是如此,王恒也不敢叫两位为难,只是牵扯妖教凶徒,到底有些危险。此去若与彼辈遭遇,说不得便有争斗,不知能否许我一口兵刃防身?”
秦盛转头与同行来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玉琅营中,不缺兵刃,我等此行自然也要带上一些兵甲,等到了揭仙岭,必要时候,不会忘了给阁下安排。”
“多谢。”
……
“是玉琅营道兵?院中生了什么大事,竟要调遣道兵处理?”
王恒随同秦盛二人,离开寮舍后,便一路往山门去。
路上免不了撞见院内道徒。
彼辈对玉琅营用处,大抵都有所知,免不了揣测。
只可惜王恒并不好通过这些同门,联系上陈阳。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
半道居然还遇上了季淑娴与陆晋芳二人。
他念有所动。
季氏虽与他断了关系,季淑娴他却还是能够信任的,不定……
只是没等他生来计较。
本要朝他走来的季淑娴,却被陆晋芳拉走。
瞥了他一眼后,还似故意一般,略略放大声音,警告季淑娴道:“玉琅营是做什么的,淑娴你不会不知道。王恒才犯过事,又同玉琅营的人牵扯,不定又是犯大错了,你莫不是忘了你姐姐安排?还敢同他接触?”
也罢。
王恒微微摇头,终究没有再生想法。
秦盛二人不许他与旁人交流消息,如今若与季淑娴搭话,的确会给对方带来麻烦。
届时事情更不知如何发展。
想着这些,他终究放弃了寻求助力的念头,默自感应了一番泥丸识海之中沉浮的三阳剑符,跟随秦盛二人快步离开了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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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王恒四人下山不久。
山门所在,全安身影却也从院内走出,下了石阶,渐消失于山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