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琅道院,自国朝开辟之时,便已有立。先辈经营,大修积累,早些年经阁之中,法诀千百,其中亦不乏奥妙之方。”
“可后来时局变化,阁中经卷散失不少,后人又无补益,今之所有,却只寥寥了。”
经阁之中,王恒跟在墨守规身后,朝三楼行去。
耳听这位守藏书灵说起道院过往,倒也有几分意兴,反倒不急问法了。
“你是立功得赏,方才来此求诀,二楼诸方,多是江湖散术,虽也有几分可以借鉴之处,到底不甚堪用。阁中诸法之内,勉强算得上还不错的,还得是三楼。”
“而你所求乃是咒法诀门,其余诸类经卷,我便不与你多说。”
“只说这法诀一类,却有四种之分,经道院先人整理,是作——数、流、静、动之总类。”
王恒提起注意,这说法他却不曾听过。
只闻当世道术法门,无非阴阳五行分化,又有咒、符、器用、印诀种种形式之别。
墨守规口中法之四门,却非王恒所知。
“敢问老先生,这四字法门,都有何说道?”
墨守规笑笑,二人此时正走到三楼,他将王恒引达到一排书架前,指着上头经卷,解释道:“四类法门,是以驱用之功分类,譬如这‘数’字门中道。”
“‘数’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之方,能知趋吉避凶之理。形式之上,并不拘于咒法真言、印诀器用之属。”
王恒恍然,摇头道:“弟子不日便将外任,‘数’字门法,虽有奥妙,也能避害,到底不是消灾解厄之方,只一卷咒诀择选机会,却不好专门去学。”
“如此,‘流’字门中之道如何?”墨守规往左手方向的一排书架一指:“流字门中,纳含百类,囊括五行阴阳,虽非上圣妙法,不究诸行本质。然运以符箓之妙,印器之功,真言经颂之手段,治病疗伤、辟水辟尘、驱邪查恶,也是一绝。”
王恒略做思索,还是摇了摇头:“弟子寒门出身,自来无甚随从驱使,打水净衣,铺床扫地,自己也能做了。至于治病救人,道司官吏,自有司职,凭弟子身份,学些疗伤之术无碍,到底不足依仗。”
“此外,弟子外任之地,乃是隅县之所,鬼怪或有,不比人心险恶。诸类修行许也不少,到底境界不高,究于迎面斗杀,却少高玄手段。玄虚之法,或有解厄消灾之功,临阵应敌之上,稍显弱些,只怕也不好浪费难得机会。”
墨守规也不见怪,又转方向指道:“那,‘静’字门中之道如何?”
“此类经卷,虽得一‘静’字,实蕴斗法之妙。摆坛作法,请圣驱符,诸如魇胜、搬运之运用。此外掐诀念咒,以法坛为基,贴符运剑,隔空取头,也不是不能做到。”
“乃至借天地之势,立坛布阵,困人拿人,亦在此中。”
王恒沉吟:“倒是有些妙用。”
“不过弟子孤身上任,无人调遣,诸事亲力亲为居多。摆坛之法,需借外用,自身不好腾挪,随机应变,实有不便之处。”
“老先生,却不知这‘动’字门中道,又是何种妙法?”
墨守规又走几步,领着王恒来到另外一排书架前:“‘动’字门中道,最是易明,攀弓踏弩,运剑驱兵,五行掌握,皆在其中。”
“或凝符箓,驱来水火;或诵真言,镇鬼降魔;或使刀剑,斩邪破法……是随机应变之方,自在迎敌之法。”
王恒眼睛微亮。
“敢问先生,这运剑驱兵之术,可是剑诀兵诀之属?”
“然也。”墨守规已然明白王恒所需。
微微一笑,凭空腾起,竟飞到了书架上层,右手作指,从几卷经书中扫过,道:“此间诸卷,便是剑诀兵诀之类。”
“不过刀兵法诀,虽非附应兵修之道所生,但要尽其功用,非得此类修行方可。”
“我云琅道院,自来便少剑修、兵修出世,便是没有经历早年变故,阁中兵诀,也不多见。如今剩余,更只这四部法诀了。”
王恒已有几分决定。
他所修《三阳剑箓养魂符经》便含剑修之理,所得三阳剑气,更要结合刀兵运用。
若说何种法门最能增强战力,除刀兵法诀不做二想。
虽说以他秉性,与剑修之道未必相合,日后或许还会转炼他法,但着眼当下,显然还是要以之为凭。
“烦请老先生与我细说这四部法诀,容弟子琢磨,再做抉择。”
“老朽守藏之灵,于你详述,本就应当之理。”墨守规笑笑,却将那三卷法诀取将下来,同王恒介绍道:“此四部法诀,虽各有驱向,然入门炼法,在乎兵术之运用,倒是殊途同归。如何选择,只需看境界走高之后显化真意,与你是否相合。”
王恒仔细看去,就见四卷法诀之上,各自都标注了名字。
《云真千幻剑诀》、《天击雷炎剑诀》、《大业风火降魔棍式》、《大小莲花如意刀式》。
赫然正是兵器运用之诀!
……
“剑气所伤,这王恒所修,竟是剑道灵符?”
“倘只是私下炼了些技击之术,侥幸从道院中学来了种灵法门,意外突破,我不难理解。”
“剑修之法,寻常难见,他自来待在道院,哪里能遇机缘,如此法门,竟从何处得来?”
道徒寮院,屋舍内。
裴绍云听着眼前青年带来的消息,诧异非常。
“这……小人便不知道了。”青年摇了摇头。
眼下裴绍云处境可不太妙,若非不愿得罪裴氏,他这个早前依附之人,都不会听对方要求帮忙调查。
如今能带来一些消息,已经仁至义尽,还想让他细细查探王恒具体,却不可能。
裴绍云皱眉:“既然查了,为何不查清楚?”
“算了,你再去……”
“去什么?”
一道矮壮身影从屋外走入。
“忠伯?”
突然被人打断,裴绍云本有一些不满,看清来人模样,才缓和一些。
裴忠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转头对那带来消息的青年道:“你先下去吧。”
“是。”青年如蒙大赦。
“忠伯?你这……”裴绍云心里有些不快。
裴忠虽在裴氏之中有些地位,到底只是一个世仆,竟敢帮他做决定,简直……
裴忠平静打断:“公子,族中有令,叫你这两日收拾一下,整理妥当,便下山回家去。”
“族中已替你安排了任事去处,往后一应种种,你都不必再挂心,至于这几日,更莫要再闹事了。”
“什么?!”裴绍云惊愕看他。
反应过来,脸色顿时一阵青白交织。
但熟悉家族行事的他。
却再张不开口说些什么了。
“王恒……”
他喃喃一声。
终是失魂落魄,瘫坐在了春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