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哪方兵司上差?老朽同侄儿路过此地,暂在此庙避雨,正燃了篝火去去寒湿,诸位上差如不介意,可入庙暂避。”
入眼所见,乃是一老一少两名男子。
老者半百年纪,模样诨似老农,腰佩刀兵,江湖人打扮。
少年样貌黑瘦,怀中也抱剑器。
见众人闯入,没有畏惧,眸中却见有几分好奇。
只从行装气质上看,显然一对江湖行走的老少组合。
老者倒是能见几分拘谨,不欲惹麻烦,客气十足。
王恒打量一眼,二人气机流转之间,能见几分不俗气血修为,想是功夫在身的江湖人。
是否练过道修之术,不得而知。
但只从气血上看,显然不是精魅妖鬼之属。
“大虎,安排两个兄弟把马匹重新安置,莫要淋雨病了,耽误赶路。”
王恒回头吩咐身侧一名道兵,转对那老者抱拳道:“我等是阴山府差兵,回府城述职,路遇大雨,方才来此暂歇,不料两位先占了此地,却要搅扰。”
当今之世,天下妖魅繁多,云州一地,更有八府绿林人物纷起。
敢像这叔侄二人就在荒野闯荡的江湖人,多半不是俗类,王恒不欲节外生枝。
“荒野破庙,也非我叔侄二人所有,上差客气了。”
老者笑笑,还自拉着少年让开一些位置,似要请王恒几人入座烤火。
“多谢,这就不必了。”王恒道了声谢,开口拒绝。
转而吩咐众道兵生火。
叔侄二人倒也没有强求,老者更自拉了拉那少年,不让多做打量。
一时神庙之内,除却玉琅营道兵生火动静,再无其他。
王恒闭目静坐,并未太过关注老少二人。
心中却琢磨起了入阴山府境内后的一路见闻。
此番赴任,要面临的麻烦,比他出发时所想的还要复杂不少。
尤其想到前日落脚黎风县时的遭遇。
心下更自皱眉。
片刻后,身前篝火带来的暖意侵袭周身,也让他暂时放下了苦思。
‘不过也并未太出乎预料,无非兵来将挡罢了。渠阴差事,非一时之任,等到了阴山府,整理到足够的信息之后,再作计划不迟……’
……
与此同时。
神庙西北方向二十里。
一行约莫二三十众的人马,藏身林中,注目官道,面色皆见难看。
“二当家,李家人莫不是拿我们做耍子?那劳什子渠阴道正,真要是昨日从黎风县出发,速度再慢,这会儿怎么也该到了。”一名矮瘦汉子忍不住道。
石信脸色也十分阴沉,尤其感受身子湿冷,被雨水淋湿后的黏腻发丝,心情更差几分。
身为飞马山二当家,他哪里受过这般憋屈?
他想了想,问道:“此是李家筹谋,关乎他家要事,尚不至于,多半是大雨天气,在什么地方避雨了,左近可有避雨之所?”
“好像真有,东南二十里方向,正有一处破庙。”
石信果断起身:“去破庙!”
哪怕需要李家势力相助,达成某些目的,不得不办妥此事,但他也不想在这里继续白白淋雨。
“二当家,如此却失主动了。”矮瘦汉子迟疑道:“那渠阴道正,乃是州城道院弟子,初任便得一县要差,必然灵应有成修士。”
“道院弟子,就算不是世家出身,所学法门、道术,也非寻常江湖野修能比。”
“我等二十余兄弟埋伏之下,借着弩箭丝网,出其不意,擒下不难,可要是被他有了准备,只怕不好对付。”
“倘真是什么强人,李家又如何会用我?”
石信看他一眼,冷哼道:“道院弟子,便是灵应有成之人,我又不是不曾见过。”
“彼辈所学确实不俗,江湖经验之上,却不过尔尔。”
“一不满双十的小子,就算天赋异禀,破境有成也就算了,还能有什么时间掌道术玄通?”
“便是他真有手段,我已将肉身气血打磨至极境,咒法加持之下,凭我刀术,等闲灵应修士,轻易斩得。”
“何况,李氏为了不出意外,还赠了一道防御法符与我,便是法器、符术之力,也能抵挡片刻。”
“道院弟子,自来不擅江湖技击手段,没了符箓道术逞凶,还能有什么依仗?”
“也就是那些道兵麻烦些罢了,你等以兵弩牵制,那小子某顷刻便可拿了。”
“若非只是给个教训,须得生擒,不好直接杀了,更不需这么多兄弟随行。”
矮瘦汉子想了想,也觉是这個道理。
便不再劝。
“倒是你等,放箭之时,多注意些,那些道兵死了无所谓,若是那小子也死了,却是麻烦。”
“是!”
众匪应声。
……
神庙,风雨未歇。
内中两堆篝火,在涌入屋内的冷风中摇曳跳动。
严剑休不时将好奇目光,于王恒一行身上轻扫,尤其视线落在王恒膝上剑器时,更见微顿。
他耐不住心思,凑近身侧老者,运了真力,低声道:“言伯,这些人瞧着可不像是阴山府的兵丁,个个气血不俗,还有练过加持咒法的痕迹,放在云州军中,都是精锐了。”
“尤其那领头的,颇见血煞气机,看上去近段时日没少杀人。而他一身气韵同身上剑器相融,明显还是个剑道修行。”
“这般年纪,能有如此煞气,又是剑道入了门槛的修士,非大族子弟所不能有,莫非是阴山府生了什么大事?”
“此番老师安排我去阴山府,临行前提及阴山府麻烦事不少,叫我多加小心,你我可要表明身份,问些相关?”
“不定还能讨教几分剑术。”
老者看看了不远处盘膝静坐,似正调息的王恒一眼,皱眉传音:“莫要生事。”
严剑休悻悻坐回。
老者见状,自然明白自己这后辈真正心思。
无非是看到同样的剑道修行,有了切磋之意。
他心下微叹,传声道:“你于剑道之上,天份非常,十六年华,便凝得剑符。剑术之上,更已差不多窥见了势境,正该是打磨心性,少些刚硬莽撞的时候。”
“东翁安排你到阴山府,便是为了磨砺你的修行,待你打磨有成,同辈之人,无人能同你试剑了。”
“云州剑修,莫过于东翁也,与你同辈之人,便是有些天分,又有哪个能及你得东翁教导?”
“眼前这道吏,一身煞气虽是不俗,真力气机之上,也见几分模样,然不见剑势凝聚之韵,底蕴实不如你,更不谈所修剑道,必然比不得东翁所传。除却多见死生,剑术之上,且差你不少,又有什么好讨教的?”
严剑休撇了撇嘴,嘟囔道:“那可未必,那顾溪风剑道可也不俗,其人若有弟子,想必……”
“……”
老者正欲训斥。
忽然。
眉头却皱。
与此同时。
不远处盘坐篝火旁,一直闭目养神的王恒,亦是张目,看向庙外。
皱眉开口:“有人来了。”
唰!
庙内众兵,一时纷纷按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