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鸟阵,有什么厉害处,竟叫你等这般忌惮?”
见阴山各家面色略显凝重,孙金鹏有些不耐。
熊开甲转头看他,微微皱眉,还是解释道:“此阵乃是李氏立族根基所在,早年李氏身为别家附庸,本不成什么气候,后来那他所依附那家势力,生了变故,分崩离析。李氏一族,便是得了这合沙迷神阵,才保住了那家势力遗留部分宝物,由此在阴山站稳跟脚。”
“此阵出自奇经《五行奇书》,土行大阵之属,阵势一开,威能不浅。”
“你看那阵中黄沙,却非凡沙,乃是艮土落魂沙,看似沙细,实蕴飞剑之利,还凝有几分混煞之能。此沙还蕴迷神之妙,如无异宝护身,抑或本事不济,入得阵中,便是一片浑沌。”
“所谓‘上不知天,下不知地,中不知人’,除非还丹修士,根性圆融,精气神化合为一,不受魂沙影响。否则顷刻便要迷失神智,不知护体也。此后遭飞沙伤体,侵蚀骸骨,立刻肉身俱做齑粉,旦遭此劫,仙神难救。”
王恒闻言,面色却不见焦躁,只眯眼看着谷中阵势运转,笑笑道:“此阵听着倒是有些厉害,不过诸位皆是大族之身,各位前辈,更是本领惊人,既聚于此,必有教我。”
阴山各家,面面相觑。
他们对于李氏根基之阵,自然有过揣摩,也有一些所得。
但此刻要他们掏出底牌,却也不太可能。
目的一样归一样,出头鸟却是没人想当的。
阴山各家之人,眼只观鼻,一时不见答话。
陈阳、任千野,同样不说话。
他们也并不是真就没有方法,只是心系函墟福地机缘,却不愿第一个出手。
而且此番他们都被王恒拉入局中,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这会儿也不乏看王恒为难的心思。
反正各方汇聚于此,攻入谷中不过早晚,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若能叫王恒知些难处,也免得他再闹来种种筹谋。
此番为了各自利好,他们是不好同王恒计较太多,但也不是半点不快都没有。
人群中,严剑休眉头一皱,怀中长剑一紧,便要站出。
孙金鹏面色同样不大好看,他虽然没有破阵之方,但却见不得这些人这般藏私。
这时,王恒见众人如此,却是微叹。
目光一转,到底落在了韩家队伍中的韩公望身上。
他费心联系韩公望,勾连阴山各家到此,便是因为对李氏手段了解最深的,莫过于这些个多年与李氏有来往的地头蛇。
本以为这些家族势力,即便有些私心,多少要出些力气。
未料竟是这般表现。
好在,他对此做过安排,更同韩公望通过气,早有所得。
想到这里,他目转钱秋益,抬声道:“闻钱氏族中,有定魂幡一杆,演自早年合香教祸乱之时,各方高人为对付合香乱神之术,推演定魂妙法所得经义。此番钱氏诸位,既来此间,必有所持,未知可否破得此阵?”
钱秋益愕然,不知王恒如何知晓自家所持,眼见众人侧目看来,他面色一黑,可此幡的确被他带着,而且还准备在后续争夺福地机缘运用,此时不好说并未在身,只得摆手道:“定魂幡虽能有定魂妙用,却不能抵御艮土落魂沙侵蚀,只怕不足为凭。”
王恒闻言,面色不见波动,目光一转,落至熊开甲之身。
熊开甲感觉有些不妙。
果然,下一刻,便听王恒又道:“我听闻,熊氏族中,有一法袍,唤作‘辟刃化尘袍’,法袍一扯,能护兵丁数百,不受土行神术侵扰,不知然否?”
熊开甲正要说些什么。
王恒话语却不见停,目光更转余下卢、韩二家。
“卢氏族中,亦有‘乾元定煞珠’,可抵混煞之力。韩氏族中,‘浩然法诏’,可荡迷浑,我亦有知。”
“一家之力,或许有缺,然四家合力,以我看来,破阵不难。而此四类宝物,分明都是各家为此阵准备,若说无能为力,诸位前辈未免自轻了些。”
四家之人,面面相觑。
他们这些手段,虽非秘闻,但也不是族外之人所能知,便是楚溟峰,也未必有得,实不知王恒从哪里知晓。
但眼下王恒既然明白说出,他们若再不出力,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熊开甲冷哼道:“便是如此,又能如何,我等可以出力。然而要破此阵,首要还在破除阵基,阵基所在,必有李家强手主持,此阵既开,李家神魂诸修,多半都在阵中。”
“我等操持法器,也需神魂执掌,且无力再管其他,少了四個神魂战力,如何好应对李氏攻杀,破去阵势?”
说着,目光有意无意还落在王恒身上。
似乎在说王恒光会动嘴,却出不了力。
情势当然不像熊开甲说的那般困难,各家为谋福地机缘而来,暗藏不知多少手段。
无非就是不想在入谷之后,争夺机缘之前,失了暗手罢了。
不过王恒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能让四家用出这些手段,已是不易,再点破众人之心,龃龉只会再生。
而且王恒对此间众人心思,再了解不过,对于彼辈所求,更是清楚不已。
他淡笑道:“诸位前辈打开路来,我等在此众多豪雄,各自都有本事,一齐入阵,各施手段便是。”
“斩李氏强手最多者,可掌函墟秘钥,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各人面色,自有精彩变化。
“一个个的,胆子不见多大,心眼倒是不少。”孙金鹏有些不耐,自马鞍之上取下长枪来,直接道:“老子先来试试这鸟阵,倒要看看它到底有几分厉害!”
说着,便要领兵冲入谷中。
阴山各家见此,面色一时惊变。
他们可不敢让孙金鹏折身此地,不然以孙家将门行事风格,不定便要马踏阴山了。
“孙将军且慢!”
韩闻法出声拦阻,顾不得多想,更自忙道:“浩然法诏确在我身,一切便依王道正安排就是。”
王恒也是意外看向孙金鹏。
便见这位孙指挥,正好对自己眨了眨眼,心下不由生来感触。
虽说他还有安排,但孙金鹏此举,的确省了不少麻烦事。
这也让他对孙金鹏多了几分了解,一时却有许多计较生出。
真就事事都有准备?
见此场景。
本还有心暂看热闹的任千野、陈阳等人,却生不少心思。
一时却也说不上是感慨王恒手段,还是遗憾没能出了被算计的恶气了。
……
‘还真是他,可算来也不过数月功夫罢了,竟能有这般变化,如此智计本领,倘若同淑娴结亲,入我家来,那我季氏……’
若说王恒立身众人当中,挥斥方遒模样,谁见之触动最大,绝对莫过于藏身横云宗队伍之中的季轻寒。
她亲眼见过王恒落难,对于王恒出身背景,更是再清楚不过。
然而短短数月时间,却成了如此气候,焉能轻易接受?
‘早知……’
她面色复杂,心绪更是纷乱。
但念头至此,却想不下去了。
因为她很清楚,在那二百两宝钞交到王恒手中之后,王恒同季氏之间,便只剩下那点扶助情谊了。
再想亲近过去,为时已晚。
‘希望淑娴日后莫要怪我吧。’
她摇了摇头。
终究按下了心头杂绪。
……
“可探得了什么消息?”
雾隐谷中,主事者李兴岳,再次现身,问询侦查情况。
“外头兵马之中,随行还有楚溟峰心腹任千野,余下各方,多是阴山四家之人。据我等梳理,此事多半是楚溟峰主持。”
那通禀消息的李氏子弟沉声道:“早前宗庆族兄奉命出谷理事,便是因为渠阴县生了变故。闻说起因乃是登楼为对付新任渠阴道正,曾派人半道阻截其人,就此结下仇怨。后来此人到了阴山后,不知走了何种门路,竟得了楚溟峰重用,到渠阴赴任第一时间,便捉拿了我李氏麾下不少附庸。”
“登楼本以为只是楚溟峰借机敲打,谁料那王恒竟敢在县衙之前,当街打杀了我李氏子弟。”
“登楼察觉不妙,才联系了谷内,由是宗庆族兄也才出面处置。”
说到这里,他语气更转低沉:“族兄早前传过消息,说是事情已有解决,加上那渠阴道正,寒门出身,也无依靠,我等便也未曾重视。但看如今情况,我等应该是中了算计了。而族兄如今都未归来,或许,已经遭劫……”
李兴岳愕然。
随即,有些难以置信道:“楚溟峰若真想针对我家,早在此前祸乱之际,就该下手了,断然不至于等到如今。也就是说,这一切的根源,只是因为登楼得罪了一个小小的新任渠阴道正?”
他掌管李氏要务日久,梳理来龙去脉的经验却是丰富。
只一念转过,便已经抓住了重点。
在他看来,不管楚溟峰是否真有心对他李氏下手,都不该是这个时候。
而导致如今变化的唯一理由,便只能是王恒这个新因素。
一想到李氏遭围,落得这般困局。
竟然是因为一个极不起眼,甚至他都从未有过念头去在意的年轻人导致,这让他一时如何好接受?
他面色阴沉。
可一时虽不能理解,但也清楚这会儿不是琢磨这些的时候。
略做沉吟,却吩咐道:“各方汇聚于此,此番必然不会与我家干休了。”
“彼辈闯谷,已成定局,他等若入阵中,安排人先想法子将那王恒杀了!”
说到这里,他语气转寒:“此人既是此事根源之一,勾连各方,必为众人关键,不管他有何智计本事,都不能叫他活着从阵中走出。否则不说今日,即便我族之人侥幸脱身此间,此子日后也是大敌!”
“他一个灵应修士,也敢搅动风云,且看他到底有几条命!”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