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世间万事,并没有那么容易就出现巧合。
王恒才同郑永言二人计定后续安排,入山谷深处探寻机缘的各家人马,便自怒转而回。
没了福地期待,他们这会儿多少也有些回过味来。
似乎所谓的福地机缘,一直都只是听别人说。
相关消息,说到底也只是传闻。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被王恒手中福地秘钥吸引了太多注意,以至于期望太高,根本没有仔细分析过情况。
他们倒不至于直接想到,相关消息乃是王恒捏造。
毕竟在王恒来到渠阴之前,此地存在修行机缘的事情,便已经有所传闻。
可早前最为信誓旦旦,且此番勾连各方汇集于此的主要因素,显然还是王恒。
众人如今寻觅机缘不得,李氏之人又死伤殆尽,无处发泄之下,未免便将此事记载了王恒身上。
可谁料还没等他们质询王恒早前笃定之言,刚刚重新碰面,竟迎来了王恒的质疑。
“诸位竟未发现函墟福地相关,这如何可能?莫不是哪家知悉机缘所在,不愿同我等分享吧?”
听到王恒这话,本还怒气积心的众人,一时愣住。
什么意思?!
我们费尽心思在谷内探寻,连个福地相关的字样都没发现,怎么还成了私藏机缘了?
转念。
却又有几分惊觉,目光顿时带上怀疑,审视起了己身之外的其余势力来。
王恒说的……似乎也不无可能啊。
众人之中,唯有任千野,深知此番变局,几乎都是王恒搅动出来。
同自家东翁基本扯不上太大关系。
他虽然也不确定,王恒在函墟福地上的消息,是否捏造而来。
但眼下各家表面上看起来至少没有收获,若是误以为是他家东翁算计,那就凭白背上一口黑锅了。
于是站将出来,质问王恒道:“在此诸位道友,既有仁心相助朝廷围剿李氏妖人,又岂是利欲熏心,私藏机缘消息的小人?”
“何况就算不说这个,至少老夫入内,是半分函墟福地相关,也未曾发觉的。早前我等还在谷外,王道正借着函墟秘钥做由头,却信誓旦旦的言说福地便在此间,莫非有意耍弄我等?”
王恒讶然道:“任先生此话何意?如何成了我的责任了?我早前只说就我自身所得信息,福地若无意外,便在此谷之中,却并不曾说过什么笃定话语。”
“何况若非福地机缘,李氏如何能有此前显露之积累?我想似韩闻法先生等各家前辈,最是清楚李氏以往底蕴,今日能有这般所得,除非福地,还能有什么解释?”
各家之人听得此话,下意识点头。
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否则都是阴山世家,平素也都在这么大点地盘经营,极少去别人的地界搜寻什么机缘,不是意外在自家地盘撞了大运,凭什么李氏能积累这么多高手,他们却不行?
任千野面色一沉。
正要再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王恒忽然一拍脑门,惊道:“莫非是神火教?!”
什么神火教?
众人一愣。
阴山本地势力,倒也不是没有听说过神火教之名。
毕竟是教众布及天仓路诸州的势力,此教于天仓路外道妖教之中,也算比较有名的了。
但函墟福地消息说的好好的,怎么莫名又扯到了这等妖教?
王恒摇了摇头,叹道:“倒是忘了同诸位说了,我所得函墟秘钥,便是从神火教之人手中取来。”
“那神火教妖人身上留下不少信息,大多指向渠阴之地,也曾提到李氏秘地相关。当时这些信息同函墟秘钥匙安置一处,我当然认为二者有些关联,应当便是神火教得了函墟福地所在信息,有所筹谋。”
“倘若诸位在谷内的确没有发现福地入口的话,那么现在看来,我的想法就未必对了。”
“李氏底蕴增强,也可能不是福地机缘所致,或许是因为得到了神火教的支持。”
这?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王恒这时又道:“诶!如若真是这般,这一回,的确是我对诸位前辈有所误导了。”
在场众人之中,任千野、陈阳等人,都是知道王恒斩杀神火教舵主李月渺这件事的。
而王恒主动来到渠阴,也是从那件事而起。
要说他是从李月渺手中得来的函墟秘钥,他们不难接受。
因此这個解释,他们倒是觉得有些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函墟福地即便不在此谷之中,也必然就在阴山府境内,否则吕术阳不会留诗于此。”
“此番诸位劳心,却无机缘所得,王恒自认有些责任,愿将功补过,倾力相助诸位前辈寻得福地所在。”
“说来自王某斩了那神火教妖人之后,业已得罪了此教,还从他们手中得来函墟秘钥,彼辈必不干休。”
“一旦神火教来寻我复仇,王某定然早做布置,从彼辈身上尽量探得消息!”
各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信了王恒,尤其是还涉及神火教这等势力,听着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总不能他们此番费心没有拿到机缘,后续还得为了找到函墟福地,帮助王恒对付神火教吧?
气氛一时不免默然。
“秘钥不假,诸位若是有心福地机缘,又岂不知机缘难得之道理?福地既然就在阴山,各家于此间经营多年,何处有异,总该有些所得。我若是你等,回去好生探寻一番,不定还能有些收获。”
郑永言这时淡淡出声:“何况如今李氏覆灭,诸位更该考虑的是如何善后,否则李氏在阴山也还有不少余孽,一旦走脱几个,不论是于你我而言,还是对于朝廷,都不是什么好事。”
众人循声看来,见是出手斩杀了李尚行的‘高人’,顿时打了个激灵。
他们一直关注福地机缘,倒是忘了还没请教过这位来历。
“还未请教,阁下……”
郑永言道:“老夫郑永言,诸位或许不曾听过老夫之名。但我家东翁名号,想必有所耳闻。”
东翁?
这等厉害人物,竟然还是别人手下?
众人心下一惊。
“我家东翁姓陆讳鼎,忝为天仓路仙巡使,我身旁晚辈,便是东翁门下。”郑永言平静道:“至于王小友,与我这一门,有些关系,此番方才受他邀请,来此助拳。诸位若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只怕还请多多包涵了。”
嘶!
竟然是陆鼎的人?!
阴山各家势力,虽说对陆鼎这个同世家之间不太对付的人有意见,早前听闻陆鼎弟子要来阴山做事,也含有一些恶念。
但却不得不承认,陆鼎本人身份尊贵,实力惊人,不是他们所能直面。
何况此番郑永言展露如此实力。
足以对所有人起到震慑。
哪怕早前各家之人,曾琢磨过对陆鼎弟子制造些难处,此刻又焉敢大声喘气?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王恒有这般本事,面对各家压迫,也如此从容。
原来是拥有如此背景。
众人很快又生恍然。
有陆鼎的关系在,王恒的种种表现,此刻似乎都有了充分而又合理的解释。
回过神来,众人眉头不由皱起。
这样一来,他们还真不好再直接找王恒的麻烦了。
“不曾想,王兄还有这般身份。”
陈阳这时突然走了出来,打破了僵硬气氛,而后更是饱含深意道:“此番既然多是误会,我等又才合力剪除妖氛,陈某以为,实也不该为了这点小事情,便伤了和气。”
“当务之急,还是料理好此战首尾为重。一来阴山各地百姓,不乏依靠李氏生存之人,没了李氏,还需阴山各家诸位接手各地事务。”
“二来李氏族人不少,遍布阴山,这些人对于阴山而言,都是极为不稳定的因素,须得尽早解决。”
“我家在云州之地,也算还能说得上几句话,此间之事,诸位积功不少,等事情禀报上去,陈某也会传讯族中,替诸位言说一二。”
“不知诸位前辈以为如何?”
阴山各家势力,看了看左右,一时陷入沉思。
半晌,还是横云宗长老司徒长空先表了态:“便依陈公子所言,暂且料理了李家后事,福地相关,日后再论不迟。”
见此。
阴山四家之人,也都纷纷点头:“罢了,我等也无异议。”
……
没了福地探索,各家一时又不好将怒气撒在王恒这突然多了一个强大背景的主使者身上,干脆眼不见心不烦,专心清扫起了李氏遗产来。
雾隐谷身为李氏秘地,留有不少资源,已然值得大家费些心思搜刮。
于是不一会儿功夫,王恒周遭便见空旷不少。
要说他对李氏所留资源没有心思,当然也是不可能,不过这会儿显然不好再为这些遗留,同阴山各家势力闹来冲突。
何况从郑永言手中得到的‘炼形宝箓’,算来才是李氏所留最大‘好处’。
此番李氏得以肃清,又彰显了自家‘背景’,今日之后,他已然可在渠阴站稳跟脚,好生筹划未来。
即便没能入手此间李氏积累资源,倒也谈不上吃亏。
眼见各方散去,王恒目光落在了陈阳身上。
他自然清楚陈阳方才站出来帮忙说话,别有一些心思,但也不介意同此人暂时交好。
陈阳背景深厚,又是一院同窗。
此外函墟福地觅得之前,少不了同县为官一段时日。
打好关系,并没坏处。
“师兄相助之谊,王恒记下了,日后如有我能帮手之处,只管吩咐。”
他拱手道谢,表了表态度,又道:“李氏落罪,后续一经清算,渠阴道丞之职,又得空缺下来了。此间局势好不容能见几分稳定趋势,倘使再来一位‘外人’主政,莪以为多有不好之处。”
“未知陈师兄对此可有计较?”
陈阳看了看王恒,目光微转身侧林温,颔首道:“此事我确有几分打算,师弟也放心,若有所成,渠阴政务,我不会过多插手。”
一句师弟,算是更表露了几分亲近意思。
王恒也看了看林温,心有所得,对此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眼下诸事首尾处理都已妥当,王恒唯一还需要顾虑的,便是神火教麻烦了。今日过后,还能给他性命带来较大威胁的,便是此教之人。
正准备就此同陈阳说些什么。
这时。
孙金鹏忽然领人回转。
一面大步走回,面上还见怒气道:“这李氏,当真作恶多端,谷内百姓尸骨,不下数千。更将平民当成牲畜豢养,用作炼法材料,李氏之人,比之邪魔之属,还要可恶!”
不下数千?
王恒眉头一皱,转目郑永言、严剑休二人。
他等已知李氏邪祸根源,乃是为揣摩‘炼形宝箓’所致,却没想到残骸之众,如此之多。
陈阳面色也见严肃,沉声道:“李氏余孽,不好轻易处置了,必须明正典刑,否则消息传出,云州之地,只怕都要经历一场大乱!”
“此事,我会上禀东翁。”郑永言同样肃声开口。
涉及这么多百姓,事情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严重不少。
王恒沉吟道:“谷中事,便留给任先生处置吧,我等还是回到渠阴县城,肃清内外,否则县城治下,只怕也要生乱。”
“可。”陈阳点头。
他也是渠阴主簿,哪怕对此地政务兴趣不大,但日后若想在道正司走高,也需要提前做些经营。
严剑休道:“今乱象不少,言伯,我等便暂留渠阴,同王兄一道吧,等诸事清明,再论其他不迟。”
郑永言自无意见。
相关王恒之事,在得到陆鼎传来安排之前,他也不能坐视王恒出事。
孙金鹏却道:“我就不走了,这些个阴山世家宗门,眼中只有利益,却无人去管谷中尚被圈禁的百姓,我得先帮他们。”
“如此,便劳孙指挥了。”
王恒道:“若有麻烦处,可在韩氏人马之中寻其族中一名作韩公望的朋友帮忙,他对渠阴政务熟悉,当能提供不少帮助。”
“韩公望?”
孙金鹏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安排妥当,众人也不耽误,当即各自行动起来。
不一会儿功夫,原本还很热闹的雾隐谷内外,却见清静不少。
而也就在王恒等人离开雾隐谷的同时。
一名穿着横云宗弟子服饰,此刻本该在谷内搜刮资源的‘横云宗女弟子’,却也悄然跟随人群,走出了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