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风县,阴山秘册……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又与这地方有了联系。”
清平县。
别院中。
王恒催动龙虎鼎云阳真火,将吴玉中烧成灰灰。
梳理方才探问所得,却有几分感慨。
根据他得到的信息,清平县这地方,对于吴玉中等域外仙宗势力来说,原本的确蕴藏了一些关键事物。
只因此地交通发达,最适合作为联系中枢。
是以在此之前,此地也还是一众域外仙宗之人的交流汇集之地。
只不过如今因为他的到来,彼辈这才尽数撤离。
连带着相关关键事物,也被早前那青年口中的几名华云宗弟子,带到了黎风县去。
“此地之事,消息一时半会儿也难被那些域外仙宗之人所得。即便知悉了布置失败之事,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很快梳理明白,做出反应,这却是我的机会了。”
“此外,彼辈更不可能知晓,我已经了解了关键之物的去向。哪怕再针对于我做下布置,主动也在于我。”
想到这里。
王恒心中计较愈发明晰起来。
一如此番他来到清平县,了解了季轻寒之事,乃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布局后,便趁着敌人对自己的情况尚且没有完全掌握的优势,快刀斩乱麻。
黎风县之谋,无非也是再复刻一遍。
算来其实并不复杂。
只不过过程要麻烦一些而已。
‘若要尽量争取时间,此间余留的域外道人,却是一个都不能留。’
很快。
王恒便又将心思放在了此地留守的莲池仙宗弟子身上。
吴玉中已经清楚说过。
因为此番谋划之故,如今清平县中,就只有他和那将王恒引来此地的青年留守。
王恒若要解决首尾,倒也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
心有这般计较,又想着尽早为后续计划做准备。
王恒也没耽误。
走出院外,便去寻见了那将他引来此地之后,便又离开做事的莲池弟子来。
没多久功夫。
将人带回院中的王恒。
更是独自一人,走出别院,离开了清平县城。
……
“东翁,王恒这人,虽然有些本事。早前办妥种种事情,到底还是借了外力居多。如今函墟福地挪移而走,各方势力皆散,阴山各家,与此人更已经没了直接利益往来。您将那莲池众修相关之事,交托给王恒处置,所得结果,只怕未必能让东翁满意啊。”
阴山府,府城之外。
某处山谷之中。
身为府令的楚溟峰,罕见的并未待在府司衙门。
此刻的他,身处山谷一处石洞之内,正与心腹任千野谈话。
也不知此地是他的修行别府,还是偶然路过。
面对任千野的顾虑,楚溟峰摇头道:“你却小看王恒了,早前局势未定,我也如你一般,认为他能成事,很有一些运气的因果在里头,如今回过头来梳理,我却再没这般想法。”
“此人本事,并非你所想的那么简单。”
“哪怕如今没了外力借助,就凭他这段时间下来,接触种种机缘的经历,也绝不可能没有积累一些足以应对莲池修士的底蕴。”
“因此我却不担心王恒会出什么问题。”
任千野道:“可域外仙宗之人,历来便习惯了用打打杀杀解决问题,事涉大局,或许还会注意守些规矩。但王恒这般身份,却不可能让他们有任何忌惮。”
“王恒或许智计不俗,也有一些积累,可总归也只是一个神魂初就的实力罢了。”
“若是阴谋诡计,利益往来之争。又或者他得了差遣之后,的确能够调动道司诸多力量做事。此事我也不会担心出什么问题,甚至我都还怕他做得太过,直接将那些莲池修士剿灭一空,坏了东翁日后安排。”
“但如今情况,与他明显却无利好。”
“那些域外道人,若了解他的身份背景,大概率不会同他客气。哪怕有些算计,多半也是直接安排人手,设陷伏杀为主。”
“而彼辈与阴山势力,又有勾结,王恒无人可用之下,应对如此局面,岂能讨得好处去?”
楚溟峰微微颔首,道:“伱之顾虑,不无道理,不过我还是认为,你有些过于小看王恒了。”
“你可还记得,他初至阴山之时,是个什么情况?”
任千野一怔。
回忆一番之后,不知想起什么,有些感慨道:“自然记得。”
“他刚来阴山之时,不过灵应初成的修为,左右也没个亲近随从,完全是单人独剑。”
“一到阴山,便与李氏结怨。实在也难想象,他如今不仅解决了诸多仇敌,还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炼成了神魂。”
说到这里。
任千野顿了顿,又道:“东翁的意思,我
明白了。这人的确擅长给人‘惊喜’。而那些个莲池修士,对王恒了解不多,但凡有所轻慢,少不了就要被王恒利用这破绽,反过来对付他们。”
“别的不说,至少此人保命之能,的确十分不俗。”
楚溟峰这才淡笑道:“我正是这般想法,所以才将此事,按在了王恒头上。”
“他与陆鼎一脉又有关系,断然不可能同莲池修士亲近。而他又孤身一人,无从借助太多力量解决身上官务,本事又足,不至于为莲池之人所害。”
“如此岂不最为适合牵制那些个莲池修士?”
“还是东翁想得深远。”任千野叹道:“如此一来,那些莲池修士被王恒纠缠住后,却难在阴山府闹出太大动静了,不至于让东翁因为彼辈请求而为难。”
“而且这样还不影响东翁与他们的来往,等东翁日后回到殷州,同样可以借助彼辈之力成事。”
“这么一看,这王恒,虽然心思有些多了,但对于东翁而言,还真是个福将。”
楚溟峰点头道:“此人看似愿意遵循规矩,听从上官差遣,实际上是个不太受约束驱驰的脾性。”
“之所以有的时候老实,完全是因为自身实力不足罢了。”
“这样的人,收归手下并非什么好事,但借势利用,却是一把好刀。”
“只要我还在阴山府一日,此人日后说不得便还能帮我创造不少利益,往后倒也不必像以往一般压着他了,任他发展便是,等我离开了阴山府,由得后来之人与他争锋,左右也再影响不到我。”
任千野也是十分认同楚溟峰这想法。
“说来我如今反而有些担心,那些莲池修士,太过于轻视王恒,导致闹出什么大的变故来。反而会影响阴山府的安宁,皆是彼辈免不了找上我这里来,那就又是一桩麻烦事了。”
见识了王恒在几次大事件之中的表现后。
楚溟峰对于王恒,已经没了用常理去看待的念头。
哪怕他此刻依旧认为,王恒能够在莲池修士面前,保全自身,但也很难占据主动,压制彼辈。
却也不是十分的确定。
毕竟他已经有好几次料算出错了。
而每一次,也都是在他认为王恒不可能成功的情况下。
楚溟峰或许有些自傲,却不是一个不吃教训的人。
面对王恒之时,难免也就不会那么笃定。
任千野听到这话,也没再觉得楚溟峰的顾虑有些过度,而是道:“既如此,那属下是否要先回府城去,好生再做一些安排,使来往信息传递速度更快些?也免得真出了意外。”
楚溟峰略做沉吟,回头却往石洞深处看了一眼,道:“我同你一起回去吧,左右此间积累,我也炼化大半,暂时不必吸尽。”
“莲池修士,事关你我回殷州之后布局,不好出现太大变故。”
“是。”
任千野也没多说。
二人随即更不耽误,直接走出了石洞。
转手又见楚溟峰袖袍一甩,竟也不知催动了什么法阵。
却召来一阵雾气,顷刻之间,便将这一处山谷,隐于了无形之中。
将此地遮蔽之后。
二人这也才御使手段,离开了此地。
朝府城方向而去。
……
“此地府令,当真不太行,堂堂一座府城,周围竟有这么多的流民。”
“倒是还知道施粥,不过此人莫非以为,施了粥,便算是爱民之政了么?”
“不思治理地方,稳定民生,只知道做这等表面功夫,如此人物,也能做府令,这大楚朝廷,真是愈发不行了。”
阴山府。
城外。
公孙飞娘同王恒一起,走到了城门不远处。
只因清平县情况,与他二人早前所料有些区别的缘故。
公孙飞娘一没遇到什么敌人,二也不必相助王恒取信域外修士。
为此在王恒离开清平县后,二人很快却又成了同行。
而她来到阴山府后,还是
王恒对此,倒是见怪不怪。
他虽还没离开过云州之地。
但只算云州治下,他见过的几个府城,都与阴山府没什么区别。
别的不说。
只说距离云州城最近的平阳府。
光景也是一般无二。
在王恒看来,这倒也不单是道正司官员不做事的责任。
根本原因,还在于楚国是个修行国度。
所谓的地方官吏,也都是修行人担任。
能否获得官职,看的更多是个人修为,以及对治下妖魔左道的清扫功绩。
这等情况之下。
地方官吏之流,能够维持治下百姓不受妖魔左道侵扰,便已经算是十分了不得了。
至于民生,对于并不专精于政务上的他们来说,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事实上,也是因为楚国管理根源上的这种弊病。
各地政务民生,才大多由本地势力所出的吏役处置,这也就进一步的导致了,地方豪族做大的趋势。
若是楚国建国之前,国主灵神素便能看出其中弊病,早做安排,或许还好。
可如今疾在骨髓,已经是积重难返了。
至于灵神素这样的气数之子,如何会在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王恒则认为,这也不是对方不聪明的原因。
一方面帮助他建立楚国的人,都是修行之辈。
从龙之功,各地要职,当然要交给他们这些修行人担任。
另一方面。
在楚国建国之前,此世并无具体成型的国家出现。
大多只是如同菡萏那般,一方势力统治一地,本质上与仙宗仙城之流,并无区别的伪国。
没有前人经验作为借鉴,就算智慧通天,难免也有考虑欠妥的时候。
当然。
话又说回来。
修行之辈担任管理各地政务的官吏,也并不是说就一定不好。
只是这东西本该有个评判标准。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与王恒也扯不上太多关系。
他如今身份,处理好身上的麻烦事,都已经要倾尽全力。
这种涉及整个楚国的风气,并非他该过多考虑。
“当今朝廷,有司官吏,大多是世家豪族之人担任。彼辈对平民百姓是个什么样的态度,我想师姐你也很清楚。”
“像楚溟峰这般,还知道做些表面功夫,彰显仁政的,都已经是十分不错的了。”
“师姐修行多年,我想也不可能没见过比阴山府民治更差的地方。”
公孙飞娘闻言,一时默然。
她继承了公孙客的脾性,是有那么一些不爱理会俗物。
但身为剑修,多少也有些打抱不平的性格在。
许多事情,自然也是看不过眼的。
而当她游历在外,难免也就少不了出手。
一出手,与当地道司牵扯,更是无可避免。
又怎会不明白王恒所言?
“有时候我经常想,或许生活在楚国之中,对于平民百姓而言,未必就比被域外仙宗圈养的处境好多少。”
“我听说域外仙宗之人,管理治下平民,好歹还有具体的规则,保证平民不受宗门弟子太多侵害,可楚国这等情况……”
公孙飞娘摇了摇头。
王恒道:“师姐这么想,便有些过了。”
“我大楚如今虽然烈火烹油,但对于生活在此世的百姓而言,却还是难得的自由之地。”
“别的不说,若是换在域外,似我这等寒素出身的,别说担任要职,便是修行的机会也未必有。”
话是如此,不过王恒也没就此多说什么。
说到底,这些事情,他们商议再多,也对天下局势没有半分影响。
“不说这些了,此番之事,我须得占个先机,还得早些入城,挑选人手才好。”
公孙飞娘本还想多问几句,闻言也不再就此多说。
转头又看了看那些正在领取米粥的流民后。
摇了摇头。
终究跟着王恒,走入了府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