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

秦齐拐到大王村和秦家村相邻的那条大沟，来到人迹罕至处，就立马拉开挎包，打开信封伸手进去数了起来。

“……九、十！”

十张崭新的蓝色钞票乖乖躺在信封里，老爷子是给出了足足1000块的诚意订金啊。

按农贸市场肖琢定的卖价来算的话，这可以买到1000斤桃子；

按肖琢从秦齐这收的价格来算的话，这可以买到2000斤桃子。

要知道，秦齐在肖家的摊位上卖了5天，也不过是卖出去5000斤桃子，赚到2600块，其中还有100是肖琢多付给外公的筐钱。

其他几家的筐子其实编得也不错，只是稍差了那么一点点工整度，就没赚到这份额外的筐子钱。

有了信封里这1000块，秦齐知道谁都不会再质疑这笔买卖的真实性了。

她加快脚步往家赶，得利用这一个晚上的时间，把各项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谁知回到家，竟是铁将军把门。

秦齐拿钥匙开了门把挎包藏到枕头下，这才出去转了好几个地头把秦有良、王美兰和小妹三人找到。

半路上秦齐就给秦有良汇报了自己今天接到大单的事，秦有良慌里慌张跑回家，拿出信封看了几遍才信了秦齐说得果然没错。

秦有良骑上他心爱的嘉玲摩托车就带着秦齐往王德善家赶去。

这嘉陵摩托车买来就是供着的，轻易秦有良都不拿出来骑。

王美兰和小妹也想跟着去，秦有良大喊一声，“明早你带小妹坐车去，我这车子带不了你们三个！”

时间紧、任务重，这辈子秦有良就没遇上过这么大的买卖，他是个老实人，不懂得做买卖的这些套路，他只知道，可不能让那边有一点闪失，把这大买卖给搅黄了。

……

王美芝自打接了外甥女那通电话之后，整个人也慌了神。

虽然她在电话里就没相信这事是真的，但是那电话是真真切切打来了，她总不能怀疑自己耳朵也出了问题吧。

回到家，她喂了鸡又扫了院子，又去喂了一遍鸡，又扫了一遍院子，直到再要去喂鸡时，那些鸡咯哒咯哒地出声向她抗议，她才发现鸡食槽里早已装得盆满钵满，鸡吃三天都吃不下那么多。

回屋坐床上王美芝又思前想后了大半天，最后她还是决定上山，无论这事是不是真的，她都要跟王德善去汇报一下这件事情。

王德善把旱烟袋抽得吧嗒吧嗒响。

“这事无论真不真的，咱都得准备起来了，把那些老家伙们都叫过来吧，一起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王美芝就挨家挨户地去叫人。

大家本来就是被淘汰在山里的闲人，一叫呼啦一下全来了，当然那速度不可能那么快，有裹着小脚的老太太，有拄着拐杖的老头子，能快到哪里去呢。

“跟你们说件事啊，就是假如说有个人打算把咱老几个这树上的桃子全买走了，你们觉得怎么样啊？”王德善坐在小屋外的桃树下呼啦呼啦扇着蒲扇。

“哈哈，老王头你可真会开玩笑，哪里去找这样的活菩萨？就算是咱送给人家钱，人家也不能来都拉走啊。”拄拐老头说道。

“是啊！咱外孙女这几天卖桃子已经帮咱们大忙了，哪还去想那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啊？”小脚老太太说道。

“是啊！秦齐那孩子我看就是咱的福星呢，老王头，你说这么好的孙女怎么就让你遇上了呢。”拄拐老头接着说。

“就是我外孙女打来电话跟她小姨说的这事，说是有人要明天一早来买1万斤桃子，她小姨都没敢信。”王德善嗑一嗑旱烟袋，又想再续上一茬了，他心焦麻乱。

王美芝坐旁边搓搓手、点点头，望着大家。

“啊呀呀，这肯定是真的了，既然是秦齐那孩子说的，我看准是真的，咱们得信啊！我这就回家摘桃子去！”小脚老太太已经准备走了。

“别急别急，等齐齐来了咱们再定，千万别急！小书，你去坡上看看你姐姐来了没有”王德善招呼一声依偎在王美芝旁边的秦书。

秦书前几日跟着王美兰来了就一直没回秦家村，一直在这山上疯跑呢。

今天她难得没到处乱跑，她也被这事惊着了，住在这山上十年，她可是知道山里人卖桃子有多难，以往随便来一个收桃子的，他们这群老家伙都得激动得跟过年似的。

秦书跑上坡瞭望着路的尽头，啥也没看到。

她低头玩了会大蚂蚁，就等来了姐姐和爸爸。

“小书，快走，有大消息我得告诉外公去，我给小姨打电话她说啥都不信。”

秦齐拉着秦书就跑起来。

“姐，你慢点跑，你忘了上次来这儿你摔跤的事了！小姨已经来了，大家都来了！”秦书跟在后面笑。

秦齐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棵老桃树下围成一圈、或站或坐、高谈阔论的老人们。

“你们说，那订单该是什么人订的呢？怎么能订下那么多？他难道是打算做桃罐头吃？”

“不是个大老板就是个大官，要不就是个大少爷，肯定不是咱平头老百姓。”

“不能是做罐头吃的，咱们这么好的桃，拿去做罐头，那不是浪费了！我看真要做罐头，得是做出口到国外的罐头才行，拿给那有钱的外国人吃去。”

“哈哈，那敢情好啊！我这辈子没出过咱齐市，我种的这桃子倒是比我厉害，先出国旅游去了！我得给它按跟电话线，让它去了外国也给我打个电话回来说说，那外国的月亮是不是比咱国内的圆哈哈哈！”

“外公！”

秦齐甜甜的声音响起。

那边齐刷刷的眼神就一起看过来了。

“哎呀，齐齐，你终于来了！我们在这等得七上八下一下午了，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秦齐一走过去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是真的，你看我这订金都收到了！”

秦齐从信封里取出那1000块，像变魔术似的在手心里碾成一个扇形。

“没错了！！”

老家伙们轰地一声笑了，一个个露出他们没牙的笑容。

是的，他们没钱装假牙，没牙了就用牙花子吃饭、大笑。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现场的气氛是热烈的，比过年还要开心，他们把问题讨论来讨论去，反复验证、反复确认流程。

最后，大家敲定了方案，每家都把自己家的桃子从树上全部摘下来。

总数量肯定是超过1万斤的，但是这不怕，万一客户对哪个不满意了，他还能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而且，每家还一定要留下一棵树不摘完，等着那大客户来了，万一想去哪家亲自体验一下采摘的乐趣呢，可不能让大客户光看到光秃秃的桃树枝子了。

然后这桃子一定等明天一早再摘、再装，这样才能保证都是最新鲜的。现在都赶紧回家吃晚饭、早点睡觉，好有精力明天凌晨就起床，摘桃、装桃、把桃子搬上路口。

不用担心他们没力气搬到路口上，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是自己一点点搬上来的。

事情终于在一波又一波的高潮气氛下商量完了，王德善赶了几次才把这群老家伙都赶回了家。

……

老爷子王忠义活了大半辈子，这世界上就只剩下独生女和外孙女两个让他牵挂的人了。

至于女婿他是不待见的，这辈子他都不想理他，可是女儿喜欢人家，又是半路上愿意接手女儿和外孙女的，总不能把人给拆散了，所以就这么将就着过吧。

他原本是住在市中心的老房子里，每日有保姆陪着，逗逗猫狗，日子也悠闲适意。

可女儿自打在开发区建厂之后，就再也没空回老房子那边，她又担心老爷子在那边没个照应。

前段老爷子在家里发烧，保姆正好那几日又回了老家，老爷子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交代在老房子那边。

这可把女儿吓坏了，说什么都逼着他搬来开发区这边跟她楼上楼下的同住。

他真是不太喜欢开发区，一天天的太闹腾，这里建房子那里盖大楼的，每天人来人往，混乱嘈杂，简直让他头大。

他没地儿逛，就只能逛家门口的农贸市场。

结果，就在这儿他遇上了一个小姑娘秦齐，还给他讲了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那里远离尘嚣，人人都喝着山泉水，采着野蘑菇，运气好的话，还能挖到长了几十年的野人参。

最关键的，那里还有一种长在山里的桃子，这桃子水分不多不少，甜度不腻不酸，爽脆可口又满口留汁，真是桃中圣品。

老爷子年轻时候走南闯北、扛过枪带过队伍，曾被老乡救过命，那老乡拿出来的桃子就是这个味，老爷子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却一直不知道去哪里寻找这味道。

虽然他知道这秦齐说的地方并不是他年轻时去过的地方，但是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上了田园之乐，他就想着去那里玩一玩，找几个老家伙聊一聊。

这桃子买来他是打算往干休所里送的，干休所里也有他的一群出生入死的老伙计，这些年他们日子好了，彼此遇上什么好东西，总忘不了给彼此送上一份。

女儿也是支持他的！他拿回去的桃子，女儿吃得津津有味，说是愿意吃一个夏天。

他就让女儿给自己派了一辆厂里的车，去山上拉货。

女儿看老爷子自打来到开发区，每日总是待得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有件事能让他这么兴奋，女儿说啥都愿意支持，不就是派辆车的事嘛，没多少影响，她派！

就这么着，王忠义就一路跟着车来到了这山清水秀的山坳坳里。

下了车，他一眼看到站在马路边上的一群干瘦的老家伙们，还有那令人。

虽然都是跟他相仿的年龄，但是那穿着打扮精神头可看着差多了。

那老人们也都看到了他，他们可想了无数种可能，没想到买他们桃子的会是这么一个朴素老头儿。

看着路边上壮观地一排排已经装好筐的桃子，王忠义不禁眼里一热。

“你们帮着装车，我跟着这几个老哥哥老姐姐们一起逛逛去。”

“老哥哥，你不检查检查货吗？”拄拐老头问道。

“我相信这丫头，也相信你们几个老家伙不会坑我的。你们找个人在这盯着，跟那边做好交接就成。”

最后这光荣的任务就留给秦有良和王美芝来负责了。

车装到一半的时候，吴华开着小面包载着吴弋和张坤来了。

他们知道秦齐今天是早来了的，看了这能装几吨货的大解放，他们几个没看到站在车里的秦有良，只是诧异怎么有人也来进桃子了？而且这出货量看着可比齐姐的量大多了！

虽然诧异，但吴华还是把车停在不远处，三个人顺着小道去了王德善家。

等拐下坡听到下面人声鼎沸，看到一群老者围着一个老者相谈甚欢，直到人群里的秦齐朝他们招手，他们愈发疑惑。

秦齐敢忙走上前来跟他们解释自己拉到大单的事，吴华和吴弋的嘴巴张开就合不上了，“齐姐，这么大的手笔，原来真的是你办成的！齐姐，我对你的崇拜犹如滔滔江河无以言表啊！！！”

张坤也瞪圆了眼睛，表示不可思议，“齐姐，这可世界真有什么奇迹的话，我相信一定是你创造出来的！我以后要改叫你奇迹姐了！”

秦齐笑着挥手让几个人冷静点，弄得这么夸张自己都要不好意思了。

……

王美兰领着小妹坐公交车过来是最慢的，她下了公交车爬山爬到半路，就听到后面有车子嘀嘀的声音。

回头她竟看到自己的嫂子尤氏，还有外家的一个嫂子，两人坐在一辆面包车上和她打招呼。

“美兰，你来走娘家？上来坐一程啊？这车上去收桃子的，我和你嫂子跟着去看看。”那个嫂子热情地跟王美兰说道。

王美兰自己走倒没什么，那小妹有点累了，见嫂子如此热心，她本能地就想抱着小妹上车。

可再抬头看一眼两人那热切的眼神，不知道为啥，王美兰就有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说话这嫂子王美兰也认得，她的公婆也是在这山上种桃子的。

她们俩一起跟着收桃子的上来，不会是想着来赚老人的便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