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暮回过头。
他看到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肩膀上,乔暮正在对他露出笑容。
准确地来说,是另一个乔暮。
“好巧哦,你也亲自来鬼屋玩?”
乔暮立刻打了个招呼。
对方的表情略微滞涩,僵硬,足足等待了十秒钟,才终于扯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
“对、对啊。”
“刚才是你带我坐在这里的吗?”
乔暮又询问,之前他瞎了眼的时候,就受到过帮助,当时还没注意,现在想想,指不定就是这个“乔暮”。
果然,人只能自己帮助自己,乔暮还得乔暮来帮。
“对。”
对方点了点头,又瞥了一眼乔暮手里的笔记本。
“你不看了吗?”
他似乎很想让乔暮继续翻阅的样子。
“我已经看完了,你要看看吗?”
乔暮拿起笔记本,说着就要翻开给对方。
“不了不了。”
对方摆摆手,后退了半步。
这时候,乔暮发现,之前镜子里的自己已经不见了踪影。
“咦,刚才那么大一面镜子呢?”
乔暮站了起来,越过对方的肩膀,他这才发现,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块玻璃。
这玻璃像是一个巨大的容器,先前“镜子里的乔暮”,实际上是容器里的存在。
就在乔暮看着玻璃容器思考的时候,他的身后,那长得和乔暮一模一样的“人”的脑袋忽然裂开,无数的滑腻,粗壮,柔软的触须延伸出来,末端细密的牙齿层层叠叠,试图将乔暮牢牢抓住。
可乔暮忽然又回头。
嗖——
所有的触须都收了回去,对方看着乔暮,露出了一个蹩脚的笑容。
“难道......刚才你就在里面?”
乔暮狐疑地看向对方。
“是,是啊。”
对方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那就好,我刚才还说,要是你不在里面,那刚才在里面的岂不是只剩下我了,可是我明明在外面,这不就自相矛盾了嘛。”
乔暮没头没脑地说着,又转过身,用手敲了敲玻璃,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不过这东西好像密封性很好,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又回过头,没发现那触须收回去的模样,只看到对方扭了扭脖子。
“其实有出口的。”
对方指了指容器底部。
乔暮蹲了下来,发现那里的确有些透气孔,只是非常小,也就手指粗细,正常人肯定是钻不过去的。
“这么小的洞,你是怎么出来的?”
乔暮没回头,而是随口问道。
无数的触须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只需要一秒就能将其绞碎。
“你看,我们是朋友吧,你说说呗。”
乔暮忽然开口,同时回过头来。
他看到无数的触须在自己的身边环绕,对方整个上半身都如同花儿一般绽放,在石头的微光的照耀下,显得狰狞可怖,又诡异莫测。
可触须并没有按照之前的趋势把乔暮撕成碎片,而是陷入了停滞之中。
“哇,你这个模样可太酷了,真是符合我对自己的想象。”
乔暮忍不住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那触须稍稍颤动,忽然,轻柔地来到乔暮的身边,以随风摇曳的芦苇草般的力度,蹭了蹭乔暮的脸颊。
“所以你是被关在这里的东西,可以变成我的样子?”
他又询问。
那些触须收了回去,和乔暮一模一样的人又出现在屋子里。
“不对,我就是乔暮。”
对方沉声说道,看着乔暮的眼神中好像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你是乔暮,那我是谁?”
乔暮觉得这没道理的,对方说是就是吗?那他还说自己是周鸣珂的狗呢。
“只要我和你融为一体,我们就都是乔暮了。”
对方嘴角裂开,原本乔暮俊俏的脸变得悚然,无数的触须蠕动着轻抚乔暮的身体,只需要一口,就能将他彻底吞噬。
“好主意。”
乔暮点头赞同。
骤然,无数触须将乔暮的身体撕扯开来,吞噬血肉,磨损骨骼,啃咬内脏,只转眼间的功夫,那些数不清的触须就将乔暮彻底肢解消化完毕。
“......”
最后,站在原地的只剩下一个“乔暮”。
它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困惑,看到地上那封面朴素的笔记本,“乔暮”蹲下身子,将其拾起,狐疑地看了一眼,并未打开。
思考之间,“乔暮”的右手蠕动,掌心落下一团肉块。
那肉块一落到地上就迅速膨胀,勾勒出乔暮的模样,这一次的乔暮动作略显滞涩,像是个刚刚出生的孩子。
两个“乔暮”对视一眼,肉块化作的乔暮打开了房间的门,朝着走廊迈开脚步。
过了一会儿,留在原地的“乔暮”忽然颤抖了一下。
它看向门口的方向,脑袋又稍稍转动,接着,开始咳嗽,将自己的内脏咳了出来。
落到地上的内脏蠕动,重组,又构成了乔暮的样子。
这次的“乔暮”表情更加灵动,更像真人,它迈开轻快的脚步,走出了房间。
又过去几分钟,“乔暮”猛地颤动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
它歪脑袋思索,很快得出了结论。
随即,“乔暮”自己走出了屋子,沿着幽暗的走廊,来到鬼屋的门口。
看到门口站着的雾山,“乔暮”咧开嘴巴,露出了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
“阿山,我刚才遇到了我自己,好奇妙哎!”
它很确信,自己现在掌握了“乔暮”的一切,是能够在模仿乔暮大赛之中斩获第一名的好乔暮。
“......”
雾山上下打量着“乔暮”,眼神里满是不相信,与“乔暮”保持着距离,这位小说家开口询问。
“你在故城遇到的编剧是谁?”
“乔暮”正准备开口,忽然,它感觉体内有点儿微妙的触感。
低头,“乔暮”发现,他的腹部有一点儿不同寻常的凸起。
雾山也注意到了这一副画面,他后退两步,捏紧了手里的写有文字的纸片。
“乔暮”歪了歪脑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忽然,它的肚子又浮现出一个凸起,这一次,形状清晰可见。
是一个手印。
就好像,它的肚子里有一个人,正准备破体而出。
“咳咳咳——”
“乔暮”不断咳嗽起来,它弯下腰,试图将那手印按下去。
可下一刻,“乔暮”的表情凝固了。
那手印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令它的肚子扑哧一声炸裂开来,伴随着灰白色的蠕虫四溅,一个人从鲜血淋漓的腹中钻了出来。
“我出生了。”
乔暮满脸是血,感慨万千。
他就这么落到地上,爬了起来,环顾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警惕性拉满的雾山,他十分激动,握着拳头大叫。
“阿山,我刚才遇到了我自己,好奇妙哎!”
乔暮露出了健康阳光积极向上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