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暮认真阅读了这位死者的案件调查报告。

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乔暮为了保护对方的隐私，给他取名为大壮。

大壮在江城读书，毕业之后留在这座城市，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享受996的福报，攒了一些钱。

后来，大壮所在的公司业务调整，他开始疯狂加班，为了减少路途上的时间，他搬家到了公司附近，乔暮今天看房的幸福公寓。

可没想到，公司后来要求大壮所在的部门每天加班到十二点过后，大壮不同意这样的加班，和上级聊过之后被裁员。

没有了工作，已经三十五岁的大壮开始自闭，根据邻居们的描述，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失眠多梦，抑郁，经常对着空气说话，还无缘无故地在走廊击打墙壁，好像和看不见的人搏斗一般。

最后，大壮在某个夜晚选择了割腕自杀，死在了自家客厅。

他没有留下遗书，家里的老父亲领回了他的骨灰。

这样的自杀案件，警方肯定也进行了一定的调查，不过大壮后期的人际关系简单，周边的人没有杀人的动机。

警方调查了公寓大楼的监控，发现大壮的确出现了邻居和保安所说的类似状况，又没有发现其他人出入他的屋子，一番调查下来，最后以自杀结案。

整件事没有蹊跷之处，自然也没有北方重工的介入调查。

毕竟，偌大一個江城，正儿八经工作的调查员就苏红，杜若，还有乔暮，白练属于有事排头兵，无事吉祥物，哪里管得过来那么多异常。

正经来说，除非已经影响到普通人了，不然普通的异常是不太会去处理的。

乔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发现那个房间死过人的时候，得到的信息的确也是对方自杀。

看起来没毛病。

他又点开卷宗里的附件，里面是一些监控摄像头的录像。

乔暮点开第一个。

公寓每一层都有监控，拍摄的是电梯与楼梯出入口。

监控视频显示的是夜晚两点，周围静悄悄的，忽然，电梯上的楼层数开始变化，从一楼逐渐升高，最后来到九楼的位置。

就在乔暮以为是大壮坐电梯回家，紧盯着电梯的时候。

叮咚——

电梯门抵达的声音响起，怪吓人的。

“这摄像头还带录音功能的这么厉害？”

众所周知，很多廉价的监控设备都没有录音功能，一方面少一种功能就更便宜点，另一方面也节约存储空间。

但反过来，现在很多监控摄像头也开始搞额外的功能，甚至还可以移动和对讲说话，当然，这种设备大多用来逗猫。

乔暮一边嘟囔着，一边看向电梯里。

空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

可电梯门还是打开着，就好像有人出入一样。

嘭——

忽然，监控里响起了巨大的声响，搁在恐怖片里，就是一个标准的jump scare画面。

乔暮看到，原来是910室的门打开，大壮走了出来。

这位三十五岁的失业者推开门，嘴里念叨着意味不明的话语，忽然就开始和空气搏斗，随后，开始锤墙，锤了一段时间，他好像终于累了，又走了回去。

就在乔暮准备关掉这个视频的时候，他赫然发现，大壮在回家关门的前一刻，忽然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

仿佛，正在确认自己刚才做的事情有没有被摄像头记录下来一般。

“唔......”

乔暮又点开其他几个视频，都大同小异。

监控摄像头里的大壮，疯疯癫癫，看起来已经完全精神不正常了。

然而作为一名专业的互联网心理医生，乔暮还不知道什么是病人吗？

大壮这个样子，肯定不是神经病。

与之相反，他很可能是装的。

一个人死前伪装成神经病，然后自杀了，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乔暮实在是不懂这些人的想法。

他又点开那些邻居的证词，因为是在家里自杀，所以警方问询了几乎整栋楼的住户。

乔暮发现了一个华点，那就是这幢公寓的住户流动性很低。

问询到的住户基本上都是从大楼落成开始就住在这里，像大壮这样的后来搬进来的，少之又少。

当然，也其实也可以解释，毕竟地段这么好，房子也没啥大问题，自住的话，没有搬家的必要。

而像苏红住的小区，租房的就很多，因为房子太老了，很多房东早就已经搬到远一些的大房子去了，没必要在这逼仄的地方蜗居。

这就导致了整幢楼的人几乎都认识，谁家要是有什么事情，第二天整幢公寓就都知道了，在这冷漠到连邻居都不一定见过面的时代，反而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美。

可反过来想，正因为大家都认识，所以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估摸着大家都会隐瞒下来。

这就是某种约定俗成的小团体。

类似于惊悚电影里海边闭塞的小村庄，或者大山深处的镇子。

大壮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他一个人报警，在左邻右里的“作证”下，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这么一想，乔暮往前翻了翻，想看看大壮之前有没有报过警，果不其然，他找到了三条报警记录，大壮找警察来，说有人不让他离开公寓，可又说不出是什么，一来二去，就像狼来了的故事，到第三次，警察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也导致了后来邻居们说大壮精神有问题时，警察那么容易相信。

“所以，可能真的有问题。”

乔暮已经决定住进这公寓看一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给中介打了电话，吃过早饭就去公寓签合同。

他来到幸福公寓，抬起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从这里什么都看不到，但他总觉得那公寓的窗户后面，整栋楼的人都在注视着自己。

来到910室，房产中介小李已经等在这里了。

乔暮简单看了眼租赁合同，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拿起笔，正准备写上自己的名字，那鲜红的文字就从刚刚打印出来还正热乎的合同上冒了出来。

【签下这份契约，你就会永远失去夜生活，成为这里永远的一份子，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同意吗？】

乔暮动作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一旁，房产中介小李询问道。

“没有，我再看看。”

乔暮随口回应，他发现，这位年轻的房产中介额角已经满是汗水。

“很热吗？”

他于是反问。

“是有一点儿。”

小李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汗水。

“哦。”

乔暮应了一声，随即在合同上签下名字。

绯红的文字从笔尖上渗透出来，如同一条长蛇一般缠绕住了乔暮的手臂。

【快去和你的邻居们打声招呼吧，你们以后是永远的相亲相爱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