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通往会所顶层的贵宾电梯,恢复了运行。
商务包厢里,一场闲谈杯盏间敲定的影视并购案,已接近尾声。
太子爷出面,哪怕全程发言不超过五句,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那帮老狐狸,触底反弹到极限,最终还是看在周宗砚七分薄面上,接受了最后的核心条款。
心里的石头落地,谢南津算是暂时缓了口气。
待助理送走一众乙方,他收起官方式表情合上包厢门,转身走向隔间后饮茶的男人。
檀木桌上茶雾缭绕,谢南津神色松懒地在旁边坐下。
拿过手机进入微信,看到顾予笙发来满屏重复的表情包。
喝醉了?
打去两个问号。
谢南津拾起打火机点烟的空档,口中聊得却是另一件事,“听说你二叔与市政签下的西环南轨项目,之前因为资金亏空拖了大半年,现在项目重启,老爷子有意更换主帅,想让你临危受命?”
“重担压身,力挽狂澜这种事还轮不到我。”周宗砚坐于墨绿真皮沙发,面色如常饮着茶,无波无澜的眉间沉寂清冷,眸底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
相识多年,每次提及周氏这些烂摊子,太子爷往往都言之无味,对此谢南津早已习以为常。
他视线轻转,再次落到矮桌上手机的微信界面,“谁不知道周老板闲庭信步间就能定人生死,说这种话,就过于谦虚了。”
别的不谈,就拿两年前那场震惊全球的茂业信贷危机来讲,环顾整个金融圈,能将那潭死水盘活的,除了身旁这位,还真找不出第二人。
大家族内部利益关系错综混杂。
说白了,周氏注资势在必行,但得利的同时亦伴随着巨大潜在风险。
做得好,便是名利双收,可稍有不慎,将近七成的资金被套牢是小,最坏的地步,整个集团公司都将面临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很明显。
尽管周家二叔周旋于名利场如鱼得水,却终究能力不足,德不配位。
这么大的工程唯有交到长孙手里,老爷子才能放心。
换而言之。
南轨项目,周宗砚不得不接。
也只有他能接。
满室静默间,手机嗡嗡震动,聊天框连续弹出三条语音信息。
周宗砚温淡的目光慢慢投去。
谢南津随手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看一眼身侧男人,停顿两秒,点开第一条语音。
先是一阵长达十秒钟的音乐嘈杂声。
然后,女孩憨懒的嗓音传过来。
“舅舅,今晚我不想回家,你可不可以帮我......”
话没说完,女孩打了个酒嗝,中断。
紧接着第二条。
“我妈一定会来查岗,如果问起,你就说我睡在你家好不好。”
??
谢南津越听越不对劲。
第三条。
“哦,不行的,万一你领女人回家怎么办,我还是跟朋友去酒店开房吧。”
?!
开房,和朋友。
什么朋友。
男的女的?
谢南津再也坐不住,拿起外套搭在臂上就往外走,“时间不早了,今晚先这样,我去看看什么情况,老周你自便。”
身后沙发,周宗砚慢条斯理搁下茶杯,看向隔间外一开一合的包厢门。
脑中回荡着刚才语音里女孩微醺甜软的嗓子,他微微抬起唇角,无声笑了下。
很快,谢公子打来电话。
接通。
那头语气略显无奈:“有些闹腾,可能需要你搭把手。”
五分钟后,会所楼下。
小雨淅沥,深秋的浓夜已染上寒意。
周宗砚自电梯出来时,女孩正扒拉着迎宾前台的招财猫,死活不肯撒手。
“我不要回家。”
“回去又让我嫁人,呜呜,他们都不爱我~”
“......”
见男人迈腿走近,谢南津连忙道:“家里临时出了点急事,人我交给你了,帮我送回顾家别墅。”
周宗砚看着面前双颊绯红,俨然有些意识不清的小醉鬼,淡声道出一个事实:“顾小姐不见得愿意要我送。”
“别暴露身份就好。”
谢南津给他吃定心丸:“这丫头喝醉后记性差到离谱,她跟你不熟,应该认不出你。”
“让你助理送。”
“她会扒方向盘,得有人看住她。”
周宗砚沉默片刻,好似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上前俯身将女孩打横抱起,面色平静迈着长腿朝大厅外走去。
安置妥当,直到男人背影消失在门口。
谢南津这才抽出时间,揉着眉心给老宅回拨电话。
上了车,顾予笙仍不老实。
双手攥着男人袖管,歪头左瞧右瞧,迷迷糊糊地问:“你是舅舅给我找的代驾吗?”
周宗砚默了默,回答:“是。”
喔。
女孩醉眼朦胧眨了两下,反复打量着他,浅浅笑一笑:“你是哪个平台的代驾?长得好好看,跟我那便宜未婚夫有点像诶。”
“......”
前排司机面露诧异,忍不住扫了眼后视镜。
暗想顾家小姐平时看着文静乖巧,没想到喝醉后,全然变成两副模样。
车子启动,迈巴赫徐徐驶出会所停车场,逐渐汇入到市中心主干道。
周宗砚垂下目光,静静对上女孩迷蒙又憨软的杏眸,问她:“未婚夫,为什么会便宜。”
嗯?
想起伤心事,顾予笙委屈嘟哝道:“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轻轻松松把一个女孩子娶回家,不是便宜是什么。”
男人轻笑。
“你干嘛笑。”她不满地撅了撅嘴。
周宗砚动作绅士地把人扶起来坐好,倾身过去,替她系安全带。
前方红灯,迈巴赫缓缓减速停稳。
轻微的惯性,顾予笙脑袋软软地往前一栽,唇瓣不小心碰到男人颈侧。
皮肤传来湿糯感。
周宗砚指尖停顿,微侧头,下颌抵到了她耳畔。
车厢静谧,颈部传来沾染酒精的呼吸,甜腻而绵长。
女孩将小脸枕在他肩膀。
已经安安静静地睡着。
抢方向盘的事没有发生。
比想象的乖顺。
周宗砚指腹温柔地捏住女孩下巴,将她脑袋轻轻回正。
余光里,他伸手拿过中间扶手上的暗红色薄毯,缓缓展开,面容沉静地盖在女孩身上。
车子匀速驶上高架桥。
窗外景色徐徐倒退。
光影斑驳间,周宗砚轮廓深邃的侧脸半隐半现,性感的喉结下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扣入领带结,眸色暗敛地将它拧松几分。
温莎结不再紧束妥帖。
亦如这寻常夜晚,原本过于平静的心湖,仿佛也被连绵轻软的细雨,荡开了一丝波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