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永远都是一件人命如草芥的事。
在这一刻,无论是南晋玄门这边的战神、黑白道兵,还是佛门这边的罗汉、菩萨、大日如来,都在接连不断冲锋、杀戮,亦或者是被杀。
就拿玄门战神和佛门罗汉、菩萨而言,里面的任何一个修行者,或许都是一个世家一個宗派一个寺庙里的天才,是无数凡俗眼中的神仙、仙师。
可能最少都修炼了几十年上百年,还有个甚至修炼了好几百年,耗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和时间,学会了种种让凡俗为之惊叹的绝学。
譬如。
剑法、炼丹、阵法、灵符......
但是。
在这镇界大阵所囊括的战场之上,或是一剑、或是一枪、或是一掌,这些学富五车,曾经纵横天下的修行者、仙师,就悉数化为了乱肉碎尸。
在讲经首座和圣僧正遍知的眼里,满眼都是正在大肆杀伐的道兵和不断倒下的佛门众僧侣。
“棋圣么?”
早在镇界大阵之内出现棋道法则的时候,二者就想到过这是一直未曾露面守城棋圣的规则。
最近这段时间,也一直在克制和破解镇界大阵之中的棋道法则。
却是不曾想到,临到决战,棋圣竟还能施展出这么强大的棋道规则。
讲经首座明白,这不是棋圣就真有这般强大,而是翼鸿远过于大方、大胆,竟将自己小世界的权柄开放给了九王。
现如今的棋圣,就和翼鸿远敕封的道主一般,可以御使部分翼鸿远的部分圣道法则。
在这镇界大阵里,棋圣和其他九王会强大的不可思议。
而就在这个时候,灵山胜境中也跟着走出了一位老僧。
他同样也是佛门这边隐藏的强者之一,是真正的元老级存在之一了。
他的法号叫做“寂山”,乃是擎天寺八百年前的一位古佛,而他最擅长的赫然正是弈棋。
寂山古佛出现后也没有多言,而是直接接过讲经首座于八宝功德池之上的棋盘。
而后就开始隔空跟棋圣对弈起来。
这个棋盘已经被讲经首座的生道法则开光,完美侵入到镇界大阵之内。
伴随着寂山古佛不断落子,镇界大阵之内众多因棋圣法则而诞生的道兵,却是接连出现各种问题。
只短短时间,大量的道兵因此被斩,连带着大量的战神都因此接着被斩爆。
玄门这边一时损伤惨重!
佛门这边的僧侣很多顿时大笑了起来。
“道兵要不行了,杀光南晋这些牛鼻子。”
“杀杀杀!”
“血债血偿!”
战场很改造人,只短短时间,双方就因杀戮太重,以至于就连这些平素吃斋念佛的和尚,一个个都变得极其好战嗜杀。
而玄门这边,更是立刻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但关键时刻,却是有着大量的战傀凭空出现。
他们都有着九玄门的烙印,很显然正是九玄门曾经的底蕴之一。
因这些战傀的出现,配合道兵,一时竟再次扭转了战场局势。
但很快,佛门这边也有很多战傀出现。
这些战傀的名称,分别叫做铜人、金刚、天龙,也端是厉害无比。
就像是其中的天龙战傀,那更是尾巴一扫,就能扫灭一尊弱小些的战神。
翼鸿远见此,眼眸异常冷静的同时,也不由有些痛惜。
佛门这边在以前,并没有特别高明的战傀之法。
也有像是十八铜人之类广为流传,但真正高端的战傀,数量却是不多。
但可惜的是,九玄门祖地丢了。
而其中就丢失了部分关于战傀的部分核心制作秘法!
几十年下来,佛门这边基本上将这些秘法都彻底吃透,反过来让他九玄门的部分底蕴失去了应有的效果。
翼鸿远心念一动,手边出现了一个战鼓。
战鼓的名称叫做“夔牛鼓”,据说乃是大千世界法则投射而产生的。
一旦敲响能极大的鼓舞士气!
跟着夔牛鼓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位老者。
此人赫然正是九玄门曾经的老掌门之一,以特殊秘法活了下来,目的就是为了今日。
而跟着老掌门出现的,还有一批同样异常衰老的老人,身上都暮气沉沉,眼看着行将朽木。
几乎都可以不算这个时代的老人,但是都以特殊秘法活到了现在。
他们有人手中持雷鞭,有人拿丧钟,有人携带神符敕令,各种武器层出不穷。
翼鸿远凝重道,“劳烦诸位前辈了。”
诸多老人望着下方的杀戮战场,脸上也不由浮现出唏嘘之色。
“虽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还是依旧比想象中的更残酷。”
“希望我们的选择是对的吧!”
砰!
砰!
砰!
东风吹,战鼓擂,只瞬间玄门这边诸多战神只感觉体内热血沸腾,战气开始激增,一时好似有用不完的力量。
当即开始悍勇杀向敌军!
这些力量当然都不是凭空而来,都是来自九玄门这些宿老的修为、最后生命、最后神识,是他们最后的残响和余火。
效果自然非常不错!
而伴随着擂响的战鼓之声,则还有从天穹不断劈下的雷霆,还有各种从脚底大地涌起的绊索。
只短短时间,佛门这边就陨落如雨。
但很快,佛门这边就开始响起了晨钟暮鼓之声。
对于佛门而言,当头棒喝,警醒世人,从来都是既定能力。
随后,晨钟暮鼓和玄门这边不时敲响的夔牛鼓、钟磬声对上了,互相牵制,互相纠缠。
随后,九玄门这边出现了镇压底蕴的镇世塔。
此塔一出,镇压天穹横亘世间,镇界大阵的威力再次暴涨。
但就在这个过程中,讲经首座的禅杖、正遍知的七宝妙树却是一内一外,同时出现在了南晋镇界大阵的上下内外。
更激烈更残酷的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短短时间,双方都死亡无数,生命彻底变得没有了任何意义,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冰冷的数字。
与此同时。
镇界大阵之内,充当天柱的边关十二座雄城,那更是释放出万道光芒,时时刻刻都在支撑着镇界大阵不会崩塌,尽可能多给圣人翼鸿远多减少一些压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十善业佛、大梵天等佛陀,却是相继来到了其中一根天柱的之前。
这根天柱名字叫做“协契城”,乃是十二天柱之一,但内里又没有王者坐镇,算是镇界大阵最薄弱的栋梁之一。
一旦拔出,镇界大阵必然迎来巨大破绽。
与此同时。
协契城之内的众多五境大修士,却是难免紧张起来。
和有六境王者坐镇的柱石相比,他们这种没有王者坐镇的边城天柱,也的确是镇界大阵最薄弱的点之一。
“杀!”
“杀!”
“杀!”
协契城之上冲出万道光芒。
和其他城池借助阵法直接化作战神不同,边关十二座雄城,定位从一开始就是天柱,不需要化作战神,更不需要挪动位置。
最重要的是,这十二座雄城之上,修行者数量那是真的多。
当初圣人翼鸿远一道法旨,几乎将当时南晋天下各大势力的高阶修士都抽调一空。
外加上圣人翼鸿远对他们开放的圣人法则,以及其他几座雄城的相互配合,这让协契城之类的城池,相较于其他城池在实力上都不是一个档次。
但是。
这些依旧都并不妨碍协契城、众志城之类的城池,的的确确是十二天柱的短板之一。
和其他几座“短板”城池不同,协契城运气并不算好,第一时间就被佛门这边选做了突破对象之一。
“杀牛鼻子,抢夺气运。”
“杀牛鼻子,开古法盛世。”
“杀杀杀!”
在佛门佛陀的引领下,大量的大日如来簇拥而来。
一时,协契城之上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眼看着好像随时都能被打爆。
郑玄成和姚镜心不由看了彼此一眼,都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不舍和决然。
“保家卫国,杀!”
“为了玄门,杀杀杀!”
协契城上,众多修士拼命鼓荡修为,尽一切可能催动协契城城池大阵,坚决不让协契城破。
毕竟,那些战神被斩爆的时候,修行者几乎死伤殆尽,都昭示着唯有守住城池,唯有有城池的保护,才能真正有活命的一线生机。
翼鸿远也抽调了大量的力量来支援协契城,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守不住就是守不住。
可以看见,圣人翼鸿远为了救援协契城,在派遣增援的同时,还不断亮出新的底牌攻其必救,不断开辟出新的战场。
但是。
这些都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协契城就要被打爆,翼鸿远甚至亲自下场,派出了一个分身前去支援。
但是。
正遍知不知何时渗透进来的力量分身却是再次阻拦住了翼鸿远的分身身影!
而他本体给协契城降下的力量,也被讲经首座以独特方式化解。
由此也能看出,协契城对于镇界大阵的重要性。
但翼鸿远以一敌二,终究还是无法完全牵制住两位圣人的侵袭。
与此同时。
九王中的拓跋村夫和离恨枪王却是先后出手,拓跋村夫及时将大量的力量抽调到协契城这边,帮忙守御。
而离恨枪王则不断出击,四处狩猎佛门这边的强者,目的就是为了尽可能减少协契城这边的压力。
时间流逝。
转眼就是一夜过去。
在这整整一夜的时间里,天地都在跟着颤抖,所有的野兽都被吓得跪伏。
甚至能够看到,南晋镇界大阵上空,开始变得稀薄,甚至出现了一些细小的裂痕。
像是妖圣这个级别,已经能够依稀窥见到镇界大阵里面的部分情境。
妖圣都有些懵了。
先前,他还怀疑人族三圣是否联合起来演他,但他现在却不再有这种念头。
疯狂,实在是太疯狂了!
人族这边同类相残,可远比妖族这边同类相残厉害的多,此一役人族精锐最少要死伤大半。
若是圣人再出现折损......或许妖族的机会真的要来了!
天色渐明,激烈厮杀了一夜的协契城外,厮杀之声终究小了一些,开始变得没有先前那般密集。
但是。
这种密集近乎是单方面的!
一切只因为,协契城外的佛兵越聚越多,而协契城外赶来驰援的玄门中人,却是越来越少。
而协契城内,因持续高强度的抵御城外的强大攻伐,城内诸多的修行者也损失惨重。
像是一众三境修士,基本上四的七七八八。
而像是四境尊者,最少也殒落了四成。
五境大修士目前也有凋零的,因为他们才是守城的主力,镇守着最重要的节点。
而伴随着这些人的死亡,守城人员的受伤,和元力的持续消耗,危险系数却是指数倍攀升。
他们甚至都开始有些绝望了!
此战要输了吗?
咔嚓!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挡住一夜猛攻的协契城之上,开始有巨大裂痕出现。
所有守城的修行者,心头也同时一硌。
他们的道途,或许要到此为止了!
郑玄成再度看向了夫人姚镜心,眼眸中有遗憾有不舍也有释然。
能和娘子一起战死,或许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与此同时。
外界时刻关注大阵内场景的讲经首座和正遍知,也不由精神一振。
一夜的大战,佛门这边或许总算要成功拔掉镇界大阵关键一根天柱了。
虽然损失也非常严重,但只要能拔掉这根硬骨头,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南晋要完了。”
妖圣看到此景此景,也不由暗自叹息。
他是真的有些遗憾!
若是南晋能坚持的再久一些,人族这边内耗或许还要更加严重一些,那妖族获利也自然更大。
与此同时。
圣人翼鸿远却是悄无声息将协契城发生的种种打入到了俞幼泉的眉心。
老实说,圣人翼鸿远也非常意外。
业火焚身焚心,按照常理而言,俞俱醴早就应该化为灰烬,但偏偏他却是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简直就像是奇迹!
翼鸿远知道,俞俱醴修为尚浅,就算是渡过业火之劫,也很难再有更大的作为,但他还是愿意再相信幼龙一次,选择再赌一把。
当然。
这也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
与此同时。
深陷业火焚心之苦,灵魂都近乎要被撕裂的俞幼泉,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协契城外的种种。
而这瞬间,让他近乎被疼痛折磨的要因此而麻木的心灵忍不住一个激灵,骤然清醒了很多。
“什么?师父师娘有难?”
因痛苦而面容极度扭曲的俞幼泉更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难道他又要失去对他最重要的亲人吗?
若是如此,他修炼这么多年,那到底又有什么意义?
“业火,你凭什么焚烧我?我哪里有罪?凭什么圣人讲经首座就能颠倒黑白,以业火咒杀我?”
啊啊啊啊!
俞幼泉极尽癫狂怒吼。
在过去的一夜里,他几乎利用了一切他所能想到的办法。
诸如地煞七十二炼、大地的心跳、勾陈帝符、天地元气、仙气补身、阿鼻剑、后天剑......但一切都没有任何用处。
圣人讲经首座的手段太高端,太具有针对性,几乎以气运和因果和他命格相联系。
最终,他只能凭借毅力苦熬。
但是。
俞幼泉从未感觉,有这么一刻,时间会这般漫长。
度日如年,极尽煎熬。
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欲望,那就是强大的求生信念,对龙前辈承诺的重视,渴望有朝一日报答那位没见过面的师父天后。
保护好小师妹,孝敬师父师娘给他们养老......
而现在,他却近乎要眼睁睁看着二老死在他的面前。
你还要无力到什么时候?
俞幼泉扪心自问。
圣人讲经首座凭什么就单方面以业火身畔他?
单纯就只是因为他强么?
是的!
俞幼泉心头苦涩。
他承认,一切的根源,终究还是因为他太过于弱小。
但是。
强者就可以肆意欺凌弱者,天地间就没有一点公理么?
对于这个答案,貌似依旧是如此。
俞幼泉苦笑,人类社会貌似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其实,不仅仅是人类社会,放眼于整个世界,本质上依旧都是弱肉强食。
强者可以肆意制定,甚至是践踏规则,而弱者只能任人牛马。
俞幼泉不甘,但也没有任何办法。
绝望!
现在细想下来,圣人翼鸿远还真是异类。
尤其是和讲经首座比起来,更是异类中的异类。
翼鸿远遵循自己的规则,一直遵守。
甚至就连他斩杀了他的徒弟麒麟子都没有破格对他动手!
和讲经首座相比,圣人翼鸿远还真有点太上无情的味道。
同样是圣人,为何翼鸿远和讲经首座差别就这么大呢?
俞幼泉这才发现,其实他在心底一直是敬畏着翼鸿远的。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圣人吧......太上忘情!
相较于翼鸿远,讲经首座则给人以一种过度偏执和自信的感觉。
甚至为了达到目标,而有些不择手段。
俞幼泉第一次站在弱者的角度开始思考圣人、圣道、圣心,随即他又下意识想到了“天心”,想到了天心印记。
严格意义上来说,圣心和天心有些相似。
就拿天道贵生而言,就算是没有任何语言规则,三令五申,但只要被业火烧死的大罪孽者越来越多,世间生灵自然而然会因此总结规律。
同样。
圣心也是如此。
圣人翼鸿远曾经立下过一个规则,高阶修士不得随意对低阶修士进行扼杀。
他说话的声音或许不大,但只要翼鸿远一日在世,这就是绝对的规则,无上的权威。
同理。
因为对他施加咒法惩处的乃是讲经首座,只要他的圣道尚且还在,这就是绝对的圣道规则。
这道圣道规则,甚至越过了天道规则,强行给他降下劫罚。
想要解除这道圣道劫罚,除了讲经首座就此死去,就是需要让天道规则重新盖过讲经首座的圣道规则。
而天心规则又是什么?
无尽痛苦中,俞幼泉思绪量多,思维慢慢发散出去。
最终,他想到了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若要形容天心的话,抛除一些规则,基本上可以说一视同仁。
无情无私,但这本质上也是大爱!
随即,俞幼泉脑海中却是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古怪的梦。
那是和小师妹郑英鸢成亲那一日,和她入洞房后,二者坦诚相见,俞幼泉感觉就像是攀上了云端。
洞房内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内院的种种也跟着消失,甚至就连京城中的种种都好似消失。
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一片茫茫白雾,最后趋于无形。
整个世界好似都变成了一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天地,而在这片天地中,俞幼泉甚至还能够感受到一些强大的“星辰”。
其中最亮的星辰有五颗,剩下的黯淡很多,但相对比较明亮的星辰也有。
不仅如此,俞幼泉还从其中感受到了某种以神秘节奏进行呼吸的律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但就是感觉有点淤塞拥堵。
当时,他没有想太多。
还以为是和女子颠鸾倒凤后做了春梦,但现在这一切在他的心头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触。
飘飘忽忽间,俞幼泉感觉自己的心离开肉身,开始在天地间飘荡。
最后,他好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一切都开始变得空冥、虚无、飘渺,好像是回归到了最原始的形态。
天地元气,到处都是飘荡的天地元气。
它们以某种特殊玄奥的气息律动,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到了后来,俞幼泉感觉他的心好像就彻底跟这些气息、律动合而为一。
就在这种虚无缥缈之间,俞幼泉慢慢于其中发现了一些气泡,看到了一些顽石。
更确切地说,这些气泡和顽石本质上也都是一类。
到了后来,俞幼泉的思绪穿过南晋镇界大阵,继续向外蔓延,覆盖到了北魏国土之上。
最后,则又是更渺远更广阔的天地,好像抵达了涯海界的空间壁障。
似乎这天下他随时都可以去得,也似乎这天地就是他自己。
他有着强烈的遨游一切的决心!
俞幼泉也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受,但内心就是惬意无比,似乎能包容天地万物。
心灵,包容万物。
万物,存于一心。
此心非彼心,彼心亦此心。
俞幼泉的眼眸中,慢慢就多出了大量的规则线条,他们慢慢交织,最后共同交织出了一枚种子。
此即为......天心印记道纹之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