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团子褪去一层层黑雾,本质是纯粹无暇的白色。
那些就连调律向日葵的花光都无法轻易除去的怨气,在这一刻轻而易举的便消散了。
盛开于七彩莲花之中的小世界被白色地天光所覆盖——天道给予宋河的灵性团子是真的相当慷慨,每一个里面蕴涵的灵性都多的难以言喻。
甚至一丝一缕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撑死一个元婴。
结果就这样自己崩解了。
甚至就连内里的怨气都化作了灵性的力量,融入到了这個虚幻的世界里面。
天道的灵性,这种力量层级自然是不用多说的,比宋河的神识之力和梦泉的力量都要强横许多许多。
除非宋河再不断地完善和添加这个世界的词条符纹,不然估摸着这个世界存在的时间会很长很长的。
“唉,虽然成功了,可总感觉有些别扭。”
宋河托着这株莲花,小心翼翼地就像是托着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宝一样——事实也确实如此,天道灵性外加五阶莲子形成的灵植,还有七彩神鹿一族的终极传承……
如果宋河愿意把这玩意卖掉,估摸着立刻会有大把的人愿意花灵石和宝贝来买,特别是佛门的。
抛却尘世的躯壳只留下神魂前往极乐世界,貌似是佛门一直在做的事情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完成了目标就习惯性跑偏,宋河立刻就回过头对着陆师兄询问道:
“师兄,我怎么总感觉你这能力若是佛门得到了会相当恐怖啊,他们对于神识念力的研究应该比咱们更厉害些吧?”
陆师兄扬了扬眉毛,“确实如此,上代掌门曾经就因为这事儿跟缘觉寺的菩萨打过一架。”
他并没有说谁赢了,可结果显而易见。
若是佛门赢了,估摸着就见不到陆师兄了。
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宋河感觉的到这事儿估计不是啥好事,所以也就没有继续问,只是托着手里的花,炫耀道:
“师兄你看,这玩意里面的世界是根据我的想象来实现的,应该足够让那些怨灵们在里面幸福度日了吧?”
“甚好。”陆师兄点点头。
他当然是清楚宋河所面临的困境的,本来也就是打算帮宋河搞点什么幻想来满足那些家伙,结果谁知道宋河居然搞了个世界出来。
还用天道的灵性当做世界存续的能量源。
事实上,在他仔细思考了之后发现这事儿估摸着也只有宋河才能做得到。
想复制的话几乎不大可能。
无论是那些符纹的精妙程度,还是被压制住的天道灵性,亦或是能够完美承载符纹的莲花种子和宋河的运气,这些东西都无法复制。
但凡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说实话,幻想如果失败的话,反噬很严重,还是直接作用于神识之中,恢复起来可是相当麻烦的。
指不定就一个不小心因为幻想崩毁而导致道心破碎,无缘于修道之路了。
……
这小小的世界制作完毕之后,宋河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在万象圣魂树那边细细查看一番,便有了决断。
他返回洞府捣鼓了一阵之后,回到圣魂洞天这边。
将七彩色泽,泛着柔和彩光的莲花种在了万象圣魂树下面,然后又种下了几株同样呈现彩色光泽的小树。
小树刚刚被他种下,它们那细长的,流淌着七彩色泽的枝条便向着莲花卷去,却并没有卷到,而是在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就仿佛是想要接近却又不敢靠近一样。
枝条彼此缠绕,最终变做了一张彩色的网,上面的光辉和莲花的七彩光仿佛产生了共鸣。
更加璀璨而明亮的光伴随着清新淡雅的香气朝着四周扩散,最终形成了一个大约有一亩地的幻象。
正是那小小世界的幻象。
在这个世界里面,地上的河流之中流淌的是芬芳的美酒,树上结着的是硕大无比的果实和稻谷,天空之中飘飞着一些小小的灵草。它们伸展着长长的草叶,仿佛是展开了羽翼和飘带,随着风奏响了明快的乐曲。
那是永远无忧无虑的奇异世界。
这一幕自然是被一直关注着此地的真人们看在眼里。
春晖真人眨眨眼睛:“这世界当真不错啊,哪怕是比起神曜洞天的酣醉梦池也只是差了些时间积累罢了。”
叶真人瞥了一眼自己这位师姐,无奈道:“师姐,您就算是喜欢也不能这样说吧,酣醉梦池是那么多七彩神鹿一同创造的,已经几近于奇迹了。”
“师姐,夸的太过容易让孩子骄傲自满啊!”星恪真人也跟着笑道。
虽然话里的意思是别让春晖真人这样夸,可看他的样子,这会儿要是有人说一句宋河不好,那可真是会被他狠揍一顿的。
“你啊,你就惯着吧。”春晖真人轻叹一声,随后看了一眼面前的阵盘。
在上面闪烁着的是一棵大树的虚影。
大树上每一朵花,每一个魂灵都被这法阵严密的监视着,就连那位半步炼虚的七情悲灵都被法阵定位在了树冠的位置。
事实上对于灵叶宗而言,只要进了灵植里面,那就相当于是变成了灵植的灵性,有的是办法看管。
甚至看管起来要比没进之前还要轻松的多。
“这流动有些不对劲,诸位师弟师妹,有什么想说的么?”春晖真人这样问道。
然而诸位真人默不作声。
唯有星恪真人盯着宋河,眼神之中有期待。
……
莲花之中的世界这样展开之后,万象圣魂树上面的黑色识花立刻就摇曳了起来,从里面涌出了一道又一道影子,直接冲进了莲花的小世界里面。
乍一看,简直就像是被什么怪物入侵了一样。
可实际上,进入到这个莲花世界之后,影子们身体表面迷糊不清的黑影逐渐散去,就剩下了最纯粹的执念。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些是冲到了河边痛饮其中的美酒,有的则是摘着果实和稻谷,而有些直接坐了下来,倾听着天空之中回荡的乐曲,跟随着草木翩翩起舞。
端坐在莲花下面的宋河将手掌放在莲花的茎上,眉头紧锁,可以说是纠结到了极点。
事实上,现在这个小世界里面仅仅能满足一些最肤浅的欲望,就比如说无尽美食带来的食欲、跟随着草叶们翩翩起舞的表现欲和享乐欲。
看起来虽然只是很简单的表现形式,其实满足的就是这一类型的欲望,它们所看到的可能是什么烤鸡乳猪之类的大餐。
那些翩翩起舞的可能是在万民注视之下在天空仙宫之中端坐,接受敬仰和赞美。
归根结底,是看它们的欲望是什么,就会看到什么幻觉。
至于更深层的例如什么求知欲啊、色欲啊之类的,那就需要宋河进行调整了,而且还是相当复杂的调整。
早在之前他就已经短暂的了解过这些冤魂们的欲望,可真是差点给他整不会了。
里面那些喜欢狐娘美女的都算是最简单的色痞。更有甚者,物种和性别不是阻碍,生死亦不是隔阂。
突出一个荒谬。
在人世的时候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压制了自己那离谱的欲望,可死后这股欲望就被无限制的加强,愈发恐怖。
可这还不算完,更离谱的事情在于:这个世界的诞生依托于宋河的想象,也就是说需要他将这些事情想出来。
起码要有一个雏形,再进行演化。
“……”
一想到自己要构思这些场景,他就感觉浑身难受,像是有怨灵在身上乱爬,痛苦地恨不得将这些冤魂都给杀了。
好歹他也是堂堂的修仙者,道心本来就要清净无暇,却要想这些诡异的事情,当真是荒谬无比。
‘这样下去我绝对会不干净的。’
宋河站起身来走动,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很。
且不说他的想象力能不能支撑得起那么多怪诞的想法,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成功了,也绝对会给他留下难以消除的阴影。
道心会被污染,他会不干净的!
所以他想着能不能请求外援?
说起来编故事……貌似可以请尘寰书院的道友来试试看嘛。
只需要他们设计好这些情节和画面,再由冤魂们自己脑补,就可以除去了污染自己道心的可能性。
“可以一试,等这一批结束吧。”
他耐心的等待这些冤魂们在世界里面化作流光飞回到圣魂树上——执念消除之后,他们留下的便是最纯粹的知识。
晶莹剔透的识花里面已经是没有任何副作用的传承了。
这样快的速度自然是引起了宋河的疑惑。
貌似,没有他想的那么恐怖?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道人影从天而降。
是那道隐藏在树里面的七情悲灵。
她从树上缓缓落下,身上依然是淡红色的纱衣,美得像是一座毫无生机的雕塑,或者说神像。
她默默地注视着小世界,一言不发。
宋河也注视着她。
心中思索着——这些冤魂的问题似乎并不算严重,或者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也就是说冤魂不重要。
这位承载了冤魂那么久的女子才重要。
‘看谁先开口吧。’宋河也跟着沉默。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过了许久,七情悲灵才扭过头,看向宋河。
“道友。”女子这样说着,眉毛挑动:“你的办法超出了我的预料,可是道友想过没有,你会被污染。”
指着那莲花怀抱着的小小世界,她继续说道:“七情六欲杂乱无比,这世界是由道友的神识为根基源泉,万一反噬道友……”
她停在了这里没有继续说,只是摇了摇头。
对于修仙者而言这些玩意算是致命的毒液,如果被沾染多了,那是真的会出问题的。
然而……
宋河眨巴眨巴眼睛,大义凛然道:“前辈这却是小看在下了,为了抚慰它们,在下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况且我是知道这些冤魂都不是特别麻烦的事情,唯有前辈的怨念难以化解。
前辈以自身承载了这般多的冤魂,真的一直保持着纯粹?真的能那么容易脱离?”
七情悲灵微微皱眉,眼神有些恍惚,那双深邃的黑色瞳孔之中有呼啸而过的阴霾。
此刻,宋河相当确定她没有发现为这个世界供能的其实不是他的神识源泉,而是天道的灵性残留。
完全没有任何副作用。
也不用担心这些冤魂的七情六欲会影响到自己。
“道友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都应该懂得权衡利弊。”七情悲灵俯下身子,伸出了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
她伸出手指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笑着注视着宋河,眸子之中的阴霾似乎已经消散,但更像是被强行压制下去了。
黑白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眼前这位像是神像一般美的女子如果不看笑着的脸,只看眼睛,给人的感觉便是宛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压力。
让人不寒而栗。
“……”宋河深吸了一口气,也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到了女子的手指。
“~~~”
触碰到的一瞬间,宋河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宛如触电般立刻缩回了手指。
将手隐藏在了袖袍的遮蔽之下。
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摇了摇头:“我懂前辈的意思了,还请前辈暂时回去,或许会有办法呢?”
“我等着,道友,我和你的赌注依然有效,让冤魂解脱,其中不包含我。”
人影化作光辉返回了圣魂树之中。
而宋河沉默着看了那朵莲花足足半炷香的时间,才苦笑着叹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洞府里面。
他将自己脱光,坐到了温泉池子里面,背靠着暖乎乎的玉石,水波雾气荡漾之间,他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手指头。
本来应该是白皙的指头已经变得青紫一片,就像是被万年寒冰给冻住了一样,内里还在不断地飘落寒气。
这些寒气给人的感觉冰冷至极,可并没有影响到温暖的池水,明明存在却泾渭分明,仿佛不在一个纬度空间一般。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这位女子身上的问题才大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