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龙的尸体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切尽毁的摩诃界，也再没有了风声、树叶沙沙声、波浪声……一切景象都在那场远超他们理解的对碰中化为了虚无。

众人皆寂，举世无声。

许开，真的杀了同境界的真龙。

半晌，终于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这……这是真的？”

“这……应该是真的。”

“真有人同境界、杀了真龙？”

“许开当为我人族第一天骄！”

哪怕只是幼体期，真龙也浑身都是宝藏，甚至就是因为真龙还在幼体期，可以以此打造一些成长性的宝物，这类宝物最适合他们这些目前境界较低的天才。

但没有一个人敢贸然行动。因为杀死这尊真龙是许开一己之力，没有受到他们任何的帮助，拥有分配权的也自然只有许开。

众人盘算着，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许开答应自己的交换？

但当烟尘散去，真龙的身体显现于眼前时，众人却不由得一怔。

只见真龙的躯体上被人以刀刻着几个大字。

【这是给孔伯升的，别抢】

“……这是何意？”

没人回答这個问题。他们都隐隐猜到了什么，许开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对着真龙出手，应该就是与孔伯升达成了什么协议。

孔伯升缓缓地走下山，向着真龙的尸体走去。

没人与他争抢。许开都指名了要将这具真龙之尸交给孔伯升，他们自然没有资格去争抢。

云青山若有所思，捂住了鼻子，看了一眼天空便收回目光，退后一步，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孔伯升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真龙的尸体，确认这就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之后，内心瞬间被狂喜所填满，他都情不自禁地要跳起舞来，步伐都因此变得欢快了许多。但他终究城府颇深，内心的情绪并未显露丝毫于面上。

他原本花了极大代价准备的手段没有一个用上。这是好事，因为除了一两个专门针对真龙的之外，其他手段都是泛用性的，即使这里用不到，以后在其他场合也另有用处。许开为他节省了一大笔资源。

至于许开另外追加的条件，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往大了说，这决定了以后孔家的站队，极有可能影响孔家乃至整个儒家甚至诸子百家；往小了说，其实也只是他说句话的事。孔伯升相信自己只要把握好分寸，这件事情处理起来非常简单。

随后，他伸手一挥，便将这具庞大的龙尸收了起来，引得众人一阵惊呼。真龙层次奇高，即使是尸体也不是储物戒所能收纳的，这说明孔伯升必然对此早有准备。

“许兄，今次真是多谢你了。在下会满足你的所有条件，等到回去之后……咦？”

说到一半，他的话语却戛然而止。

而此时，众人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许开呢？”

……

……

天空之上。

许开捂住鼻子，眉头紧皱。

“臭死了。”

他漂浮在一个不大的湖泊上空。湖泊内的也并非是水，而是近乎于油的一种蓝色液体，却更显得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如同宝石一般美丽。

唯一的问题在于——

太臭了。

许开并非没有阅读过关于命源的记载，而在那些记载中，命源是无色无味的。除此之外，光是附近有命源存在就能给人带来一种舒适的感觉。

朔先前便是在天空之上，浑身浸泡在命源里，这才沾染了这些臭味。对任何生命来说，如此磅礴的命源只会给人带来一种极其舒畅的感受，一些常见的疾病、伤痛光是呆在这附近，感受命源的气息就能痊愈。

但许开只感觉自己好像站在化粪池上面。

不，怎么说呢，这些命源的疗伤效果倒是货真价实的，许开呆在这附近，发现自己先前与朔战斗受到的一些伤都因此有了恢复的趋势，因此也不存在这些并非是命源的情况。

但真要泡在这么臭的东西里给自己疗伤吗？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自己才闻到了这种气味。

好在对现在的他来说，呼吸已经不是必须的了，不然他真想掉头就走。

他不由得拿出来了轮回池，仔细地盯着它看了好一会。

“不会是你这东西害得我闻这些命源这么臭吧？”

说着，他把这黑盘随手一扔。如今的许开即使只是随手一扔，也足以把它扔得老远，但那轮回池却又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许开体内。

“……还真没完了。”

叹了一口气，许开开始想着要不要收取这些命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闻着这些东西是臭的，但也并不妨碍这些东西价值连城。

若是全部用上，足以让一名濒临死亡、无药可救的亚圣恢复状态，摆脱死亡，可想而知到底有多珍贵。

“唉，就这样吧。说起来，要是能把这些东西送给那家伙，不知道他该有多兴奋啊。”

内心深处挣扎了一下，许开对金钱的欲望还是战胜了对臭味的厌恶。他一边哀叹着自己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与“化粪池”同行，身体一边诚实地收取着这一汪命源。

毕竟实在太贵了。不管怎么卖都能卖个好价钱。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自远方传来，而后，一些漆黑的生物在地平线上出现。

那是庞大的人形生物，宛如巨人一般。浑身漆黑，但却全身扭曲，内脏如同葡萄一般挂在体外，散发着一种于命源不同的腥臭。

除了人形，还有各种动物的外形，共同点便是全身漆黑以及扭曲的身体。

是邪物。

是此地诞生的邪物。

许开神色一凛。这些邪物极其强大，气息最强者甚至可能有平天境的水准。即使他再怎么强大，足以斩杀真龙、逆伐进士，都不可能是平天境的对手。

见此，许开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那个小鼎。小鼎飘在他的头顶，散发出一种玄妙的气息，好似自己的躯体切断了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存在顿时变得模糊起来。

而那些没有理智的邪物，发现自己感知到的生命气息消散不见之后，也逐渐四散离去了。

许开继续收取着命源。他用的是意交给他的一枚储物戒。除了用来装珍材的那枚储物戒，意还给了他好几个这样的，这种储物戒即使装下这一片湖泊也足够。

他以前就想研究储物戒是怎么做到空间储存的，只是他也知道，现在是实验条件还太简陋，不是去做这些的时候。

许开不断地收集着命源，湖泊也逐渐见底。

当收取了约莫一半之后，许开见好就收。邪物虽然没有理智，却也不是没有知觉。命源大量减少必然会引起它们的警觉，收取一些之后离开就好。

距离出口开启还有很长的时间。但现在摩诃界已经因为他和真龙的战斗而变得破败不堪，除了那些半圣遗迹之后也就没其他。若是正常情况，还得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等到人族大能为他们打开通道，迎接他们回去。

许开静静地在天空之上踱步。

平常的举人仅仅只能短暂飞行，但对于许开来说，便是长时间地飞行也消耗不了什么。

天空的视角总是别具一格。他看着因为他的战斗而变得地貌大变的摩诃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许开仍在不停地行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他在寻找真龙之巢。

朔能够长久地居于天空之上而不受这些邪物的侵扰，与真龙之巢脱不开关系。

真龙之巢的形式并不固定，往往与真龙自身的能力有关。但当与许开交战的朔能够躲避邪物的感知时，这次的真龙之巢的形式基本上就确定下来了。

异域空间。

异域空间与小世界相差不大，而更重要的是，异域空间基本上并不与摩诃界独立，摩诃界既然因为与天言大陆相撞而产生了一条通道，那这里也会有一条通往天言大陆的空间通道。

这也是许开准备从此离开的通道。

这次的事情太大了，想必回去之后会有不少麻烦。不说别的，光是诛杀真龙就注定让他光芒万丈，从此再无人能遮盖他的光辉。而这也必然意味着会有许多来找麻烦的人，毕竟单杀真龙实在太过于惊世骇俗，没亲眼见过的人必然不会相信。

就好像隔壁村一个种了一辈子田的村民忽然说自己证明了黎曼猜想，你信吗？

到时候自己又得碎多少文心，想想就麻烦。

虽然自己说了要去对王先生道谢，但人族中有不少圣人祠，其中更是有王阳明的生祠。虽然自己前世的生祠因为某个太监而被彻底搞臭了，但在天言大陆，生祠却是一种极高的荣誉，往往只有如王阳明这般的圣人才有资格被修建生祠供奉。

自己去祭拜一下也算是道谢了吧。

而很快，凭借着留下来的一小块真龙血肉，许开就找到了真龙之巢。

虽然不知道这里通向何方，但既然大型的入口比较偏向妖魔二族的领域，那这里也应该更偏向人族领域。

在离开前的最后时刻，许开忽然拿出剃刀，刻下了一行字。

【总觉得回去之后会很麻烦，所以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