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新派指的是天庠掌院管学新自立的派别,属于法家中一个比较新的学派。
而让明绍城感到胆寒的原因是。“学新派”的中心思想。
“学新派”认为,地位、官位越高之人犯法,造成的社会影响要比普通的百姓大,所造成的危害也更大,所以地位高之人与普通人若是犯下同样的罪行,地位高的人受到的惩罚应该更重。
但这个这個学派的观点却很少有人施行。因为诸国掌权之人理所当然的都是“地位高之人”,所以很难接受以这种思想为主导制定律法。然而管学新终究是一位亚圣,影响力极大,所以实际上,诸国已经有不少地方开始以此为中心制定律法了。
许开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打算发表任何见解,但用来吓唬一下明绍城,总是可以的。
“当你违背律法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要去承担后果吗?”
明绍城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锐利。
他脸色铁青。对他们来说,沈长青这种人卑微无比,不过是双方倾扎之下的炮灰罢了,然而许开却会因此施加最严重的惩戒。
他沉声说道:“许开,你是认真的?”
杖责一百。当初许开的五项惩罚里也有这样的一项惩罚。对文人的“杖责一百”当然有着与对凡人不同的规格。
而作为圣道境,他将要承受的“杖责一百”,除非有圣道医家在,不然恐怕他得好几个月下不了床。而即使向其他地方请求派出圣道医家过来,所需要的时间也不足以让他去海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其他人去争抢那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当时李和跟孔上义也问了跟你一样的问题。”
明绍城一噎,说不出话来。
即使他是明家嫡系,但他的地位也远不及这两人,然而他们依然死了。
李和之死有很多疑点,但孔上义之死却是非常清晰直观的。他可不认为许开没有胆子杀自己。
于是他只能一言不发,但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不想就这么一直被许开拖着走。
因为许开拖着明绍城毫不掩饰地在大街上走的样子吸引了诸多人的注意。
然而那些人一看到明绍城之后,或是立刻分散跑开,或是脸色铁青地闭上门窗。
“你的名声是不是有点问题?他们连看你狼狈的样子的勇气都没有。”许开饶有兴致地问道。
“愚民卑胆,不敢看而已。你大可以去问问沈长青,我究竟有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坏事。”明绍城冷哼一声。
“妨碍官府抓捕嫌犯也算不出格的事情?”
明绍城又说不出话来了。
“许开……大人,你能不能先放我一下,一直被你拖着走,算个什么事情……”
许开想了一下,觉得拖着他走确实很麻烦,于是放开手,任由他站起来。
正当明绍城松了一口气时。
“咯嚓。”
“……哈?”
一道枷锁,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许开满意地看着戴着枷锁的明绍城,拍了拍手,“好了,走吧。”
“等等——!你当真要这样吗,许开?!”
许开反而感觉奇怪地歪着头:“嫌犯不就应该戴枷吗?”
明绍城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怒火。
在他看来,这就是许开的下马威,自己不过是刚好撞枪口上了而已。殿试的最新消息,那么大的动静,他自然也知晓了。现在许开几乎也算是半位殿试考生,自然需要想办法处理他们以完全掌握东亭县的权力。
然而世事无常,政治之事,无非就是利益交换。许开想要在殿试上取得好名次,而他们,完全可以拿出那个不亚于取得状元的机缘来与许开做交换。
更何况,若能将许开拉入他们的阵营,胜算也会大大提升。
于是他沉声说道:“许大人,你来到东亭县也有几天了,更是有经营许久的沈长青作为手下,想必对于东亭县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吧。”
“确实如此。”许开并不反驳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你不觉得奇怪吗?即使这里有与真龙眷属进行交易的通道,又为何有如此多大人物?大历皇室来了三位皇子皇女,贾家嫡系也来了两位,而我明家算上我,嫡系也是两人。为何需要这么多人在此,你就不感到好奇吗?”
“不好奇。”许开老实说道。
“……啊?”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对这种东西感兴趣?比起为什么这里来了这么多人,其实我对我刚刚自己提出的那个问题更好奇一些。”许开头都不回,“你们要是不管城里,那也最好,我也管不到海上。但既然你们在城里作乱,那便是我的管辖范围。”
“可是,许开——!”
“好了,闭嘴吧。”
许开挥手打出一团布团。
与他当初登门程朱学派时一样,布团内蕴含着一丝极其锋利的剑气,让明绍城惊恐地闭上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许开就这么一路领着明绍城来到县衙。
然后他就坐在县衙堂上,不发一言。
堂下戴枷的明绍城怒目而视。
“哦,沈长青,回来了啊。”许开看向衙门外。
沈长青对许开行了一礼,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许开微微点头,随即对周围的衙役使了个眼色。
周围的衙役不明所以,东亭侯大人这是干嘛呢?
许开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语气说道:“升堂了,你们该做什么啊?”
衙役们这才反应过来,齐声悠长而又威严地喊道:“威——武——”
许开满意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所犯何罪!”
衙役们面面相觑,心想东亭侯大人好像玩心挺重的?
沈长青适时地配合许开:“大人,此人乃明绍城,他意图救走嫌犯,妨碍公务,还意图袭击我大历官员!依律当杖责一百!”
许开认真地点头:“好,那就执行!”
明绍城阴沉地说道:“许开,东亭县根本就没有可打圣道境的棍杖!还是说你打算拿那些普通棍棒给我挠痒痒?”
说罢,他灵识传讯:“许开,只要你放了我,明家会感谢你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许开却仿佛没有接收到他的传讯,反而显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是啊,东亭县在你们之前几乎没有圣道青云境界,所以也就没有准备这些东西。那怎么办呢?”
沈长青适时地说道:“大人,可以向州府申请一根下来。整个流程大概要一个月的时间。”
许开恍然大悟:“对啊,原来如此!来人,先将明绍城投入大牢,等待圣道棍杖下来,行刑之后再将他放出去!”
明绍城大惊失色,他还急着出海,这要是再在这里被关一个月,别说残羹剩饭了,连那些人拉的东西还有没有剩都得打个问号!
他急忙说道:“许……东亭侯大人,在下有急事需要出海,能否暂且记下这一笔惩罚,待得在下归来之后再受罚?”
许开作出了一副为难得模样:“唉,明大人,不是我不同情你,实在是法不容情啊。放心,我让狱卒好好对你,进了大牢就跟回了家一样,不会让你有半点不适的!”
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进大牢就跟回家一样!
他咬了咬牙:“大人,在下真的有急事,不如这样,我这里有一块极品星辉石,权当寄托在您这里,代表我绝不会逃跑!等到我回来,再来领受惩罚!”
许开遗憾地摇了摇头:“唉,不行啊。明公子,你也知道,东亭县是个小地方,实在是没有能够杖责圣道境的棍杖,还请等待一段时间吧。”
明绍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想东亭县没有也就算了,你许开身上难道没有些什么可以替代的东西吗?!
许开却已经开始和沈长青聊起来了:“听说明圣世家底蕴深厚,宝物无数,想必可以杖责圣道青云的棍杖也有吧?”
沈长青就像一个忠实的捧哏:“是的,大人。”
听到这番对话,明绍城内心一亮:“东亭侯大人,我家里确实有一根这样的棍杖!我犯错了,我甘愿受罚!不用急着向州府申请了,还请就用它吧!”
说完,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根黑色棍杖。棍杖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的气息,让进士之下的人都开始瑟瑟发抖。
许开却忧心地问道:“明公子,这可是你家的棍杖,用来惩罚你,是不是不太好啊?传了出去,会让别人以为我们东亭县连惩罚犯人都得用犯人的东西来。我看你还是等几天吧,我会亲自出面催促一下的,想必很快就会到了。”
明绍城咬牙,心想你要是会催促就怪了!于是连忙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大人秉公执法,怎么会有人诋毁您的恪守职责!此事反而会传为大人的一段佳话,久久传唱啊!”
许开却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不太好。明家毕竟是半圣世家,莪可不敢招惹。这样吧,我书信一封,寄望明家,等到明家回应之后,我才敢放心行事。”
你不敢招惹什么啊?!还有谁是你不敢招惹的!
明绍城咬牙切齿,面上却还是强行挤出一丝微笑:“不、不用如此麻烦!在下犯错,本就应受罚,即使家主大人知晓了,也不会对此有异议!还请尽快行刑,让在下接受应有的惩罚!”
许开一拍惊堂木:“好!听到了吗,行刑!”
立刻又衙役站出来,壮着胆子将明绍城按在早已搬来的桌案上,脱下裤子,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沈长青拿起棍杖。这种能惩罚圣道境的东西可不是人人都能用的,至少也需要是举人才可。衙门里不是没有其他举人,但沈长青被他压得差点跪地,还险些被扇了一耳光,再加上经年以来一直被明家压制的怨气,让他最终决定亲自上阵。
一旁的一位举人主簿忧心忡忡地说道:“东亭侯大人,这样……有些不好吧?”
“不好什么啊,他还得谢谢咱们呢。”许开一指正在受罚的明绍城。
“啊!啊!东、东亭侯大人说得对,感谢大人的秉公执法!啊——!”
明绍城咬着牙强行挤出这句话,随即又被打得发出惨叫。
“啊!”
“啊!”
“啊!”
东亭县上空,唯有明绍城杀猪般的惨叫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