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开花费重金买下了所有那个江湖异人的漆黑粘稠液体,赌场那边也不去了,下令让沈长青加强封锁戒严,不得让任何人靠近之后,提着那个江湖异人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
若是其他人,找到了一個难得能扳倒自己政敌的线索,定然会将重心放在那边,至于这些“石油”,不过是一件小事。
然而在许开这边,赌场那边其实才是小事,“石油”才是泼天的大事。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人——!小的怎么了,没犯法吧!”那个江湖异人战战兢兢、他原先还以为只是凡人中的富商,结果刚上手他就知道,这是他绝无可能对抗的存在。
然后,当他被提到这里来时,他几乎吓尿了。
这位竟然是东亭侯!
只见许开坐在一把椅子上,凝视着他那桶漆黑粘稠的液体=,半晌没有说话。
江湖异人瑟瑟发抖,一动不敢动。
当他走进这间小院,发现小院内另有洞天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此前知晓的那些关于东亭侯的传闻甚至有矮化他的嫌疑。
于是他不由得更加紧张。
而许开凝视了好一会那黑色液体之后,忽然抬头看向他:“你叫什么名字?”
“啊……啊?啊。小的名叫何仁节,不知东亭侯大人有什么吩咐。”
许开却不再说话,走过他的身边,带着那桶漆黑的液体走进了院子深处,之后他再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何仁节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想东亭侯大人到底要做什么?难道那东西是什么神奇的天材地宝,而自己眼力不足,没能看出来,这才错失一大机缘?
想到这里,他痛心疾首,狠狠地跺脚。半刻钟之后,他停止了这种无能狂怒,开始环顾四周。
偌大院子里没有一个下人,而东亭侯又不知道去哪了,这可是天赐的逃跑良机啊!
这要再不跑,等会不知道会被东亭侯大人怎么料理呢!
于是他转身,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然后,他看到了插在地面上的一把剃刀。
“……啊?”
再然后,他感受到了剃刀上萦绕的无边剑意。
剑意浩荡,围成了一个圈,而何仁节就在这圈子里的正中。那些层次极高的锋利之意,让何仁节毫不怀疑哪怕仅仅只是泄露一丝出来也足以将他片成碎肉。
“嘶——”
何仁节倒吸一口凉气。
“……我到底遭了什么孽啊——!”
……
……
许开在实验室内沉思良久。
经过一系列的检验,他现在能确认,这东西就是石油。准确地说,是原油。
原油成分极其复杂,许开又不算是专业的化学家,但饶是如此,经过一系列的分离提纯之后,他现在也能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他不由得喜形于色。
找到了石油,也就意味着可以直接跨过第一次工业革命,直接进入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内燃机时代了!
自己还搞了珍妮机出来,现在看来,可以不需要这东西了!
虽然天言大陆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交通工具,比如异兽、木牛流马、一片云、飞舟、书……从许开的视角来看,这些东西堪称群魔乱舞。
然而,这些东西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凡人没可能使用。
但是,既然有了内燃机,那么凡人也可以用了!
而当第一个无需文气与天地之气也可以高效运转的科技产物出来,这便是第一步。
公义的第一步。
让凡人掌握力量,这便是第一步。
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需要的实验器材,有一些光靠墨家不能完成,因为墨家机关术的前提是“天地之气”,但偏偏这东西又会造成干扰,造成实验结果不够精确。而石油的出现,意味着工业化的可能。
想到这里,许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随手在旁边的草纸上画了一个内燃机的设计图,便出门去看那个找到石油的江湖异人。
一出门,许开唤起插在地上的那把剃刀,坐在何仁节对面,眼神火热地说道:“说吧,你在哪里找到这东西的?”
何仁节苦笑道:“东亭侯大人,小的保证不会往外说您得到了这件东西。要是我回答了您的问题,您能放我一马吗?”
许开奇怪地问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不说都无所谓,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
然而,许开的话语在他听来却是一种威胁。何仁节当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东亭侯大人,小的虽然坑蒙拐骗,却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恶事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我养活,您就高抬贵手,绕我一命吧!小的保证会全心全意地侍奉您的!”
许开痛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谁说要杀你了?而且你好歹是个童生,也不必需要什么坑蒙拐骗才能养活自己一家吧。赶紧告诉我,你在哪里搞到这个的?”
何仁节小心翼翼地问道:“您不杀我?”
“你又没犯死罪,杀你做什么?还是你以前做过什么坏事,足以判你死罪?”
“天地良心,小的绝对没有做过那种事!”
“好好好,赶紧回答我的问题。”许开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何仁节也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或许会引起许开真正地不快,这才将自己如何获得这一桶石油的经过娓娓道来。
原来,皇室、明家和贾家出海,需要招募许多帮手船夫,报酬颇为丰厚,而像他这样的童生更是堪称重金,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跟着皇室之人出海了。
“我好歹也是大历人,怎么能跟着大梁和大晋的人出去?”何仁节振振有词。
然后,他们就出海了。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海上神国遗址。
海上神国是当初天言大陆的那尊真龙建立的国度,随后因为真龙被人族斩杀,海上神国也随之破败。
“你当时在街上没说谎?”许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小的走南闯北,就没说过一句假话!”何仁节拍拍自己的胸膛,“不过,说实话,我也很怀疑那里是不是真正的海上神国。进去的太顺利了,完全没有遇到丝毫的阻碍。哪怕真龙陨落,国度破败,海上神国也不应该是如此轻易就能进入的地方。”
许开点头:“你接着说。”
何仁节却一摊手:“没了。到了神国遗址之后,皇室之人就命我们下来,随后好像是在摆阵。阵法太高深,我看不懂。他们命令我看守其中一个节点,要是身着红色以外颜色的衣物之人过来就发信号。我在那里守得无聊,就转了转,然后发现了这些东西。”
许开仔细地询问何仁节关于那里在何处的细节之后,再次点头,指着那桶石油说道:“那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何仁节又跪下了,欲哭无泪:“东亭侯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啊,也不想知道!您就放我一马吧!”
许开却并不理会,而是直接说到:“这东西有很多作用,但至少,它不能当药——嗯,准确地说有一些提取物倒有些作用,不过,直接喝下这东西的话是会死人的。沈长青。”
“是,东亭侯大人,您有何吩咐?”悄无声息——至少在何仁节看来是如此——地来到准备向许开汇报的沈长青对许开行礼。
“把他拉出去,以售卖假药论处。”
“是!”
拿石油当能包治百病的神药买,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喂死人都有可能,判何仁节个卖假药的罪不过分。
好在何仁节尚未卖出去,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不然可就不是挨一顿板子能算了结的事情。
何仁节却对许开感恩戴恩,说东亭侯大人真是慈悲心肠,小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东亭侯大人的饶命之恩,反倒让许开不会了。
“海上神国……”
许开微微眯眼。
送走了沈长青之后,他又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光学方面的研究。
张云漾去给明绍城疗伤顺带打探情报,陈士及则说他把红玉姑娘接了过来,他去接人去了。
“……陈士及还没放弃呢?”
便在此时,又响起了敲门声。
许开不耐烦地推开门:“谁啊?”
来人明显地吓了一跳:“东、东亭侯大人,竟然是您亲自出来,实在让小的受宠若惊……”
“说吧,什么事情?”许开也觉得很烦,他是打算随便请一些仆人丫鬟就完事,然而张云漾说这样万万不可,随意招进来很可能被安插进那三家的探子,还是应当细致地检查一番方可。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一直搁置了下来。
来人递出一张拜帖:“东亭侯大人,这是五皇女殿下、七皇子殿下和十一皇子殿下的拜帖。三位殿下前些日子因为出海去了,没能及时来拜访您,还望您勿要怪罪。”
“拜帖?”许开挑眉,接过拜帖。
一如既往的花里胡哨的辞藻,中心思想就六个字:今晚我们要来。
“好,知道了,你回去吧。”许开摆了摆手。
那人对许开恭敬行礼,随即离去。
正当许开打算关门时,又来一人赶紧上前,对许开行大礼。
这人也是来送拜帖的,不过是贾家的拜帖。
许开看着手里的两张拜帖,一脸无语。
“……你们贾家人也是今晚来?”
“您若是不便的话,也可以改一个时间。只是最近我家公子们忙于出海的事情,所以若是今天不行的话,下一次恐怕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再来了。”
许开明白了,这是两家打算让自己站队啊。
不过就像何仁节说过的一样,他无论如何都是大历人,接受的也是大历圣皇的分封,贾家却偏偏也选了这个时间,难道是认为能拿出让他站在他们那一边的好处吗?
许开挑了挑眉,说道:“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又要回到院子里去。
便在这时。
又有人叫住了他。
“许开!别急着关门!”
许开回头,发现这次来的是张云漾,于是眼睛一亮。
“云漾啊,你回来了!他们有没有跟你说海上的事情啊!”
张云漾俏脸微红,随即说道:“说了。他们说他们找到了神国遗址,很可能藏有那尊真龙的留下的遗产。”
“地点呢?”
“具体没有说,只是说三天之后跟着他们出海便知。”
许开微微眯起双眼。
又是神国遗址。
但听何仁节的描述,那里也不像是他们目的地的样子。若那里真的如此重要,他们应该会严格地保密,心狠手辣些的话便是将那些人全部杀了也不足为奇。然而何仁节却安然回来,甚至堪称随意地就透露了“神国遗址”的地点。虽然不是具体的坐标,但也足够推出所在的方位了。
还是说,“何仁节”本就是一个让他上钩的饵料?
可就算如此,那些人又为何知晓“石油”能够让自己上钩?
怀揣着许多的疑问,许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全然不顾身后张云漾的呼喊。
张云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要不自己干脆直接点?
……
……
许开看着何仁节带来的那些石油,微微出神。
他在思考,自己的目的地与他们的目的地是否为同一个?
如果是同一个的话,那自己是否需要去一趟,确保石油的开采先不说,至少要将那里掌握住。
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是石油,又不去跟他们抢所谓的机缘,稍微去一趟,并不深入,想来稍微耽搁一下问题也不大。
但很麻烦。
明绍城已经与自己结仇,想来一向享受惯了特权的他定然会报复自己。而众所周知,这种地方是最适合下黑手的。
因此许开的想法是想要雇佣几个人去,只需要确保石油即可。
然而神国遗址价值极高,就算他雇人,也难保那些人不会被神国遗址中的东西迷了眼,从而忘记了自己的委托。
如此看来,还是自己去一趟最保险。
但许开真的不想去。
“算了,总之先去确认一下是否是同一处吧。若不是,那最好。而若是,那恐怕也只有去一趟了——嗯?”
正当许开作下了决定时。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一样,嘴角掀起一模弧度。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事情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