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昆布的交换已经结束,可每一次通信,两人还是会给彼此寄些所需或者是特产。
这也就给陈桂溪的婆家、以及村里的很多人造就了一个印象:
这小陈,跟那些下乡了就无依无靠的知青差别很大。
不得不说,陈桂溪所下乡的村子,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绝好的地方。
它尽管也不能算是差!
就仅仅是如同万千个普通的村子一般。
但因为渔村的特性,本就土地不多,粮食都不够自己人填饱肚子的情况下。
自然对于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城里人,还要来分他们少少的土地产出,格外不乐意罢了。
至于出海捕鱼!
这才是真正的靠天吃饭!
不说海上的天气谁也说不定,就是那渔业收购点的收购品种跟价格,也都是时有变化。
再加上,一整年也不能无休止的捕捞。
总之,知青在当地,甚至是很多地方,其实都不是一个很受欢迎的存在。
福运来两人还是很懂得眼色的,看着这对夫妻那一个眼神又一个眼神的往两人带来的东西上面瞄,就知道他们的想法。
但福运来两人却没有平白做冤大头的想法,任由他们怎么看,两人就是无动于衷。
因为有这对夫妻的存在,福运来与陈桂溪聊天都不方便了。
毕竟刚才才在他们面前撒了谎,说是姐妹跟嫂子,这一细聊,不就露馅了?
可即使如此,听着福运来两人说起学校跟毕业的事情,两夫妻俩也越来越迟疑。
时至今日,这高考的事情,已经成了一个深入人心的事情了。
可高考的难度,参与人数,也随着时间的变化出现了很大的不同。
现如今,参加高考的人少了,可这难度却是增加了。
所以,越是听,他们就越觉得不对劲,彼此间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眼色,瞅着两人聊天的一个空隙,陈桂溪婆婆扬起挂满笑容的脸,对着两人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着:
“这桂溪娘家嫂子跟……妹妹?”
她下意识的看向陈桂溪,刚才她只听到是姐妹,也没有听到儿媳妇说具体是姐姐还是妹妹。
但看两人对这称呼都没有反驳的样子,她又立刻道:“听你们聊起……这不会你跟嫂子都是大学生吧?”
“怎么从来也没有听桂溪说起过呢?”
正在聊天的两人互视了一眼,陈桂溪拧着眉,抿着唇,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丈夫。
对于自家的事情,她是从来都没有瞒过丈夫的。
尽管刚才的谎言确实是她所说的,但如果公婆因为好友跟嫂子大学生的身份,产生了其它想法,她宁愿现在就揭穿这个谎言。
只是,不等陈桂溪以及丈夫开口,福运来看了一眼嫂子,下定了决心般的点了点头,道:“对,伯父伯母,我跟嫂子确实都是大学生。”
“这不是趁着毕业前还没有去报到,就先来看看姐姐跟姐夫他们。”
听到福运来这话,最意外的不是一心期盼着福运来两人回答的陈桂溪公婆,而是陈桂溪夫妻俩本身。
陈桂溪站起身来,下意识的想要说什么,毛桂香却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
她明白刚才小姑子的意思,小姑子这是下定了决心,要给好友当后盾啊!
毛桂香本身倒也没有赞成不赞成的想法,她只是在出来前,就已经跟丈夫商量过了,这出来之后,她就做个听小姑子话行事的乖嫂子吧!
陈桂溪婆婆听到这肯定的回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精彩无比。
甚至是张嘴几次,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相比起南市以及离南市更近的乡村,甚至是跟福运来那些下乡做了知青的同学们,像她们这样真正一辈子都生长在这样的偏远渔村里的人,对于教育虽然并不是特别注重。
可要说对于知识的敬畏,却半点也不少。
尽管,因为师资力量等各种问题,这偏远的小渔村不要说这几年,就是再往后倒推几十年,也没有出过什么真正的文化人。
甚至在他们村子里,要上个初中,都得去路程不远的镇上,而且就只有唯一的一所。
至于小学,以前不要说他们村子,就是附近大队都没有。
还是前面这些年,因为知青下乡的多了,以及由那位伟人一直重视的全面扫盲,才会有人提出来办理大队学校。
但也不过是将就着大队以前地主的祖宅,勉强办了起来。
所以,真在福运来口中得到确认两人是大学生后,陈桂溪公婆俩原本发热的头脑反倒冷静了几分。
甚至就连态度,都拘谨了几分。
可能他们自己也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原本还一心想要看看福运来他们带来了什么,也没有心思了。
看着他们这么主动的先别离去,陈桂溪都难得的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又担心他们出去后到处宣传,或者是回过神来打福运来的主意,还没欣喜完的心情,就蒙上了一丝丝忧虑。
虽然不算是全部明白真相的陈桂溪丈夫,轻轻的握住了妻子的手,然后转头看向福运来两人,郑重的道着谢:
“福大嫂,福小姐,刚才在我父母面前,多谢你们为我妻子……做了后盾。”
陈桂溪丈夫原本只是想要感谢两人没有揭穿妻子的话,却话到嘴边,看到两人眼中的真诚,变了模样。
福运来笑着摇了摇头,她看向陈桂溪,道:“桂溪,刚才我并不是在说假话!”
“在我心中,我们从小生长在一个院子里,还一起上学,一起玩耍,我们不是姐妹,却胜是姐妹。”
“所以,如果你在南市没有其它念想,也没有其它归处。”
“那么,一旦你怀念家乡的时候,就把我以及我家当做是你的念想,你的归处吧!”
“我们大杂院,是你生长的地方,我希望你不能避免想起的时候,也还留有一点点温暖!”
毕竟,那可是十几年的记忆,即使觉得艰难,想要遗忘,也并不代表就真的能够完全遗忘。
她希望好友想起南市,以及曾经的那些日子,能够心有归处。
陈桂溪从丈夫手中抽出手来,握着福运来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眼中的酸涩,更是化做了一滴滴清泪,掉落在两人紧握的双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