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上枝头。
常乐和林初墨把白言送出家门,常情跟在白言身边,看着她与父母热情道别。
常情承担起了送白言回家的责任。
两人下了楼,一路走到车库前,常情把宝马车开出来,之后两人各自上车。
白言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常情发动车子之前打开了车里的空调。
夏季的晚上还是挺闷热的。
白言看着身旁的常情,他开车的时候也显得那么认真严肃,好像很少有放松的时刻。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正经人,很少开玩笑,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刻还是跟唐约和天胡在一起的时候。
“我这次回来,就不回去了哦。”
白言的音色很甜美,在常情的车里要比在他家里还甜几分。
他们很少有独处的机会,从小到大都是。
常情出门玩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找唐约,所以他往往是跟唐约绑定着的。
他从小就很沉闷,不爱说话,以至于白言尝试跟他开玩笑,他也无动于衷。
与之相比,唐约那种显露出的真性情与吐槽时的无奈,看上去要跟白言更合得来,所以她总是去唐约家找唐约玩。
唐约烦不胜烦,就会给天胡和常情打电话,让他们到家里来。
这样一来,白言才有跟常情接触的机会。
他性格木讷,却让人觉得非常安心。
“嗯,我知道,在我家时听你说过了。”
常情认真回答了白言的强调语气。
“我还得找工作呢,在我爸的公司上班太没意思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现在暂时只能当无业游民了。”
“我们公司也没有适合你的职位,否则的话你可以到我家公司来上班。”
“……”
白言对常情的正经态度感到有些无奈。
“什么叫没有适合我的职位,怎么,你家的公司那么拽吗,一个适合我的职位都找不出来吗,实在不行,我去当前台总可以了吧?”
“我们公司有前台。”
“……”
白言觉得胸腔里憋着一股火,无处发泄。
“有前台怎么了,你不能把她辞退了让我去做这份工作吗?”
“不行,她学历不太够,能力也不太行,不在我们公司工作,就很难找到其他工作了。我听说她家里条件不太好,还要供弟弟上大学,而且能看得出来她平时工作很努力,所以我还特意给她加了五百块钱工资。”
“……”
白言其实也没真想去常情家的公司上班,更别提去当前台了。
即便她对于常情的性格很了解,但还是难免觉得有些生气。
“她家里条件不好,我家里条件好,所以你就不能辞退她。那明天我让我爸妈把我的银行卡冻结了,我一分钱没有,我比她还穷,看你怎么办。”
“我会给你钱的。”
“给多少?”
“你要多少,莪就给你多少。”
白言盯着常情看着,他仍旧在专心开车,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轿车行驶在公路上,两侧街道上是暖黄色的路灯。
车窗外的柔和光芒映衬着车里常情的身体,看上去影影绰绰。
常情的身上穿着件黑色的商务衬衫,由于夏季天气炎热,他就将两侧的袖子稍微撸上去了。
在常情的右臂外侧有一条很长的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从手肘前方一直延伸到手腕。
白言盯着这条疤痕看了半晌,才再次开口。
“你没去打听一下吗,沈城的医疗技术,能不能把这条疤痕弄掉?”
“我是個男的,男的身上有块伤疤又无所谓。”
“可是看上去很不美观吧,万一以后你谈恋爱了,女朋友嫌弃你怎么办?”
“她不会嫌弃我的,她如果嫌弃我,也不会成为我的女朋友。”
常情的声音听上去依旧沉稳,他偶尔看向后视镜,观察后方的车辆,却始终未曾转头看一眼身旁的白言。
“你还记得这条疤痕怎么留下的吗?”
“记得。”
“你当时为什么那么傻,非要冲过来?”
“因为你是天胡的姐姐,我和天胡是好兄弟,你也是我们大家的姐姐。”
“说得好。”
白言向后靠在座椅上,神情惆怅。
汽车距离白言家越来越近,最后开进小区,停在了一栋别墅前。
“到了。”
常情踩了刹车,第一次转头看向白言。
白言却并未有下车的举动,她安静坐在座位上,咬着嘴唇不说话。
常情能闻到淡淡的玫瑰花香,那是从白言身上传出的香水味。
“你身上的香水味,很香。”
“那你喜欢吗?”
“嗯。”
“那你……”
白言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要不要到家里坐坐,我爸妈应该都在家。”
“不了,时间很晚了,你代我向他们问好吧。”
“好吧。”
白言打开车门,边下车边看向常情,目光里是藏不住的恋恋不舍。
车子再次启动,朝前行驶准备在前方转弯出小区。
“切,走这么快干嘛,我又不吃人。”
白言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原地自言自语。
晚风轻柔拂过,白言的视线始终望着常情离开的方向。
她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是十岁那年她和唐约、常情以及天胡三人在外玩耍,路边施工的巨大招牌突然脱落下来,径直砸向她时的场景。
那时她一个人在前方走着,三个男孩则在她身后,是常情发现招牌即将脱落,第一时间冲了出去,借着身高差伸出手臂将她挡在了身下。
他手臂上的疤痕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鲜血一瞬间自他的手臂上涌现而出,他却一言不发。
她一脸错愕抬头看向他时,年少的他面庞坚毅,一如今日。
“下次该找什么机会靠近你呢……”
少女的轻声低吟消散于晚风里。
别墅二楼的窗边,白言的父母正站在一起,看着白言独自站在别墅大门处失神。
白言的父亲叫白寒,此刻白寒看了看楼下白言所站的方向,又看了看身边的木逢春。
“什么情况,人家车都开走了,她还杵在那里干嘛?”
“她就是为了这一刻执意要回国的。”
木逢春嘴角带着玩味笑容,口中语气轻描淡写。
母亲最了解女儿。
同一时间,临近深夜,万千也该睡觉了。
哪怕距离晚上十二点还早,但是昨晚万千入睡的就相对较早。
万千跟万千之间对于事物的认知看法,基本上是统一的。
“这就睡觉了?”
唐约一直把万千送到房间门口,万千拧动门把手步入其中,看着门外的唐约。
“你今天能找到我,其他万千肯定会很感动的。”
“那你呢,你不感动吗?”
“我是始作俑者,要是因为我离开了这个家,其他的万千肯定会觉得我很讨厌的。”
“你也不用这么说,你的性格众所周知,没人会因为这次的事情怪你的。”
“你是想说大家以前就开始讨厌我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哪里有大家,对我来说,万千就是万千,万千就是一个人。”
唐约仍旧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万千定睛注视着他和善的面庞,手掌缓缓握紧。
“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万千突然出声问道,她咬着嘴唇,目光坚定。
“会。”
唐约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万千眨着一双水润清澈的眼睛,看向唐约的视线中,夹杂着许许多多的复杂情绪。
“唐约。”
“嗯?”
“晚安。”
“嗯,晚安,我的大小姐。”
唐约咧嘴笑着,笑得没心没肺。
万千收回视线,正欲关闭房门的时候,唐约却伸出手掌抵在了门边上。
他探出头来,对着万千小声开口。
“下周日见。”
说完简单的一句话后他便缩回了头,万千稍微愣了一下,旋即关闭了房门。
下周日见么……
看着面前的房门,万千的视线仿佛穿透而过,定格在门外的俊朗青年身上。
她以手掌掩住胸口,感受着胸腔内的起伏跳动。
他冲进快餐店里一句话不说就将她拥入怀中的画面,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回荡着。
明明这种轻薄无礼的举动从前最让她感到厌恶,可如今她却非常怀念,甚至有些留恋。
有的万千会很期盼属于自己的那天到来,但周日的万千不会。
她心知自己性格糟糕脾气不好,在万千的成长历程里惹出了不少麻烦,可她没办法改变自己,如果她能做到,万千也不会拥有七重人格了。
她从前甚至觉得要是自己从此消失再也不必出现就好了,这样万千的生活也会好过一些,她一直将自己归结为万千的负面人格。
可如今……
她却无比期待下个周日的到来。
她还想与唐约相见。
万千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的夹层里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
这并不算是日记,万千没有写日记的习惯,就算有,她的七重人格也不会各个都喜欢写日记。
也不是备忘录,因为万千的七重人格彼此之间记忆互通。
正是因为万千的七重人格彼此之间各不相同,所以这个厚厚的本子,是用来记录万千平日里对生活的感觉。
以周几为开头标注,写下此刻的心情,以记录难忘的回忆。
从前周日的万千对此嗤之以鼻,她从未在上面留过言,对于其他万千会在上面留言这件事也非常不理解。
反正记忆互通,又不需要特意用本子来提醒,这不就是多此一举么?
可此刻她握笔伏案,在错综复杂的情绪彼此交织的时刻,她在最新一页上写下了属于自己的情绪。
简短,却意味深长。
「周日念念不忘。」
唐约洗完澡回到房间,想着新的一周即将来临,时间悄然流逝得如此之快,让人百感交集。
可这只是一方面,唐约总觉得他忘记了什么事情,没想起来。
原本他也没在意,直到他无聊刷微信朋友圈,看到了某个大学同学发的消息内容。
「明日婚礼,各位务必捧场,多谢多谢(呲牙笑脸)」
下方还配了一张结婚照。
唐约的脑海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然后他终于回想起来,上个月这个同学给他打过电话,说这个月十二号要举办婚礼,到时务必参加。
唐约满口答应,转头就忘了。
倒也不能怪他,自从遇到万千以后,他基本上是一门心思扑在万千身上,其他事情都没怎么想过。
虽说他和那个同学都是沈城本地人,但是大学毕业之后那个同学没在沈城工作,也就没什么来往,这回估计也是回老家结婚。
对方的结婚对象是高中同学,上个月那同学给唐约打电话的时候提起过,也算是从校服到婚纱,令人艳羡的爱情了。
谁周一结婚,真就碰不上个在周末的好日子了?
周一大家都忙着工作,哪有空去参加婚礼,估计很多人也是钱到位就行了……
唐约也不是非得去,大不了到时候推脱一句有事不在沈城去不了,直接发个带祝福话语的微信转账就完事了。
现代社会的人情世故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你要是有本事,其他人都会上赶着往你身边凑。
与其想着靠巴结别人搞好关系,不如努力提升自己,这样才能被人瞧得起。
翌日清晨。
夏季天亮得早,早上六点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新的一周来临之际,在所有人都信心满满准备为了学业工作开始努力奋斗的时刻,唐约还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呀吼!唐约!有没有想大哥!”
丸子头万千推门而入。
唐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瞥了一眼万千,然后倒头接着睡。
哦,今天是好大哥。
表面爱运动,实则战五渣。
“哎哎哎,都几点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快起床啦!”
万千来到唐约床边一把扯过他的夏凉被丢到一旁,唐约睁开眼睛,眼神哀怨。
“我只听过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跟大哥顶嘴是吧,不懂长幼尊卑了是吧?一周不见,跟别人学坏了是吧?”
万千穿着件红色的短袖衫与黑色的短裤,双手掐腰站在唐约床边,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
“我整天都跟你待在一起,就算跟别人学坏了,也是跟你学的。”
唐约侧躺在床上望着站在床边的万千,她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两侧鬓边有一些扎不上去的零碎发丝被她拢到了耳后,也算是多了点女人味。
“好了,快点起床,大哥给你做好吃的,准备迎接和大哥在一起生活的美好一天吧!”
万千弯曲右臂,做了个展示肱二头肌的动作,她脸上带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单纯善良。
唐约眼珠转动,趁着万千在展示自我,他一把拽住万千的左侧手腕拉向自己的方向。
“废什么话,拿来吧你!”
万千猝不及防,在讶异的神情浮现于那张精致的容颜上时,她的柔软娇躯已经倒向了唐约的床上。
此刻唐约只想说一句……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