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着，秦筝知道自己的选择意味着什么。

万千也不着急，她安静等待着秦筝开口。

“嗯……我该怎么跟你说呢，对你来说，可能冲击力太大了。”

秦筝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龙崽从她面前经过，它抬头瞥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的秦筝，之后在客厅里缓步走着。

“没关系，大家既然能相信我拥有七重人格这件事，我也没理由不相信大家。无论您说什么，我都会信的。”

“……”

万千语气里的决绝让秦筝有些难以拒绝。

唐促瞒了唐约二十多年，秦筝觉得如果现在自己把这件事告诉与唐约相识并不算久的万千，唐约的心情一定会很复杂。

秦筝在犹豫着，与此同时，唐促也整理完厨房来到了客厅里。

“万千，你稍等一下，我跟你叔叔说几句话。”

“嗯，好。”

秦筝放下手机，关闭了麦克风。

“是万千打来的电话，她想询问我们唐约的爷爷奶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我们一直瞒着唐约，不让他跟爷爷奶奶见面。她并不是出于好奇心，只是不想看唐约失落，这么一想，她确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秦筝对着唐促搭话，唐促在旁安静听着，附和着点了点头。

“你的意见呢，瞒了儿子那么多年，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告诉万千了？”

“我没意见，你来决定就好。”

唐促面带微笑，看上去非常轻松，仿佛之前决定瞒着唐约一辈子的人不是他一样。

唐促心里很清楚，现在不是他能够下决定的时候。

一旦他说出自己的想法，秦筝照他说的做了，以后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他就得负责背锅，他没那么傻。

“哎，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从相濡以沫到勾心斗角，也只不过用了一瞬间啊……”

秦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感伤，显然是故意说给唐促听的。

唐促明知是圈套，他却不得不钻进去，因为他不想看秦筝一脸感伤的样子。

“你应该知道的，我的心里一直非常矛盾。我不想让唐约知道，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知道了也没用。我又想让他知道，因为我觉得他有知道的权利，所以才故意把那张照片留在了他现在住的那套房子里。”

唐促抬头望着天花板，他知道这些话其实他没什么必要说，秦筝一向很懂他。

秦筝盯着身旁的唐促看了半晌，之后打开了手机上微信通话的麦克风。

“万千，你还在吗？”

“阿姨我在呢，您跟叔叔商量好了么？”

“我们家的事情从来都是大事他做主，小事我做主。只是我们结婚这么多年，家里也没发生过任何大事，这还是第一件大事。我给了他选择的机会，可是他弃权了啊……”

秦筝口中语气玩味，她说起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与身侧的唐促对视着，两人嘴角都挂着温暖笑容。

相爱多年，他们早已心意相通。

“万千，唐约的爷爷奶奶不能跟他见面，是因为他们不是普通人。”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秦筝觉得松了一口气。

对于她而言，这又何尝不是她身为普通人本不该持有的秘密呢……

“不是普通人……是什么意思呢？”

“他们身居高位，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原本就该与世隔绝的。”

“他们是领导吗？是很大的官？”

“你要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毛病……”

“可是再大的官也不应该连跟家人见面都不被允许吧，难道是什么高级保密工作？我确实以前看过相关新闻，从事秘密工作的高级人员不能跟家属联系，不过那都是很多年之前的事情了啊，现在还有吗……”

秦筝听万千这么说，就知道她根本没理解自己在说什么。

想来也是，这才是正常人的思维逻辑，这不是万千的问题。

“他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普通人……”

秦筝不知道该怎么跟万千说明，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万千正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房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则是唐约的声音。

“万千，睡着了吗，别睡觉啊，这才几点钟啊？”

唐约是看万千关着房门，以为她提前入睡了，所以才来叨扰一番。

唐约的高声呼喊同样被电话另一头的秦筝听在了耳中，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秦筝和万千都很清楚。

“阿姨，唐约来叫我了，我去找他了，我们下次再聊。”

“嗯，好。”

“阿姨再见。”

“嗯，再见。”

挂断电话以后，万千来到门边打开房门，唐约正笑嘻嘻站在门外。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别睡觉，你还答应得好好的。”

“莪没睡觉。”

“那你在干什么？”

“我在跟阿姨打电话。”

听万千这么讲，唐约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知道万千的行事风格，她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关上房门，平时都不会。

跟秦筝打电话可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慢慢聊，没必要特意躲在房间里关上门说悄悄话。

这实在是让人感觉太奇怪了……

“跟我妈？怎么，发微信还不够，必须得煲個电话粥才行？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这种程度了？”

“我和阿姨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万千与唐约擦肩而过，朝着客厅走去。

“你跟我妈打电话说什么了？”

唐约跟在万千身后询问起她与秦筝之间的聊天内容，万千却不加理睬，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直到万千坐在沙发上，唐约径直凑到了她身边，表现得像块牛皮糖。

“你说几句好听的，我就告诉你。”

万千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半分撒娇的感觉来。

再加上因为她喜欢睡觉，所以她在唐约心里的印象一向是有些呆萌的，以至于唐约也没想过她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愣住了。

“什么好听的？”

“就是哄女孩子开心的话。”

“我不知道啊，我哪有过这种经验啊……”

“那过了今天，你就有了。”

“……”

唐约注视着身侧双马尾万千的脸庞，那张姣好容颜上此刻显得非常淡定。

她眨眼的动作看上去很慢，让唐约怀疑她下一秒就要再度入睡了。

“我……”

唐约试图说些让万千中意的话来，却无从施展。

他确实没有这种经验，同样他也知道，凡事都有第一次。

将第一次哄女孩子这件事落在万千身上，总归是有意义的。

“你是我长这么大以来，在同龄人之中见过最漂亮的女孩子。”

“接着说。”

“人的外貌是天生的，人们嘴上说着要注重内在，其实还是难免以貌取人。对陌生人的第一印象取决于对方的长相，也决定了愿不愿意去了解对方。我承认，你的容颜确实让我感到惊艳，时至今日我也无法否认，我会让你住在我家里，不只是因为我心性纯良。”

客厅里很安静，唐约的音调并不高。

其实他没必要说太多，他很了解万千，万千从来不会难为他，所以当万千让他说几句好听的话时，他完全可以借机复刻一波老爸的土味情话，让万千感到无语的同时达成目的。

但是唐约没有。

他并不愿意敷衍万千，对于万千来说，这或许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他希望留在万千的过往回忆里，希望留在万千的现实生活里，希望留在万千的未来想象里。

“你告诉我你有七重人格，我并未放在心上。我尝试着跟你接触，跟你一起过平淡的生活，让你在这座对你来说极其陌生的城市里能有唯一的依靠。或许在你心里，你觉得你的七重人格是七重独立的个体，可是对我而言，每一个万千都同样温柔漂亮善解人意，让我原本平静的生活因为你的出现而变得丰富多彩。”

唐约偏头看向身旁的万千时，万千也在同样歪头看着他。

唐约嘴角的笑容很温柔，他觉得跟万千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很美好。

过去他找不到人生目标，现在他想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下去。

“你可能觉得是我让你不用为吃住忧愁，对我心存感激。事实上，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唐约张开双臂，将身旁万千的身体揽入怀中。

“万千，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万千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她只是想借机捉弄唐约一番，毕竟她给秦筝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唐约爷爷奶奶的情况，她又怎么会不告诉唐约呢……

唐约的怀抱让万千觉得温暖安心。

人们崇尚自由，可万千却始终眷恋着唐约周身的方寸之间。

“你表现得很好，看来你很擅长哄女孩子开心。”

万千的声音自耳畔幽幽传来，唐约面带微笑，将怀中可爱的双马尾少女搂得更紧了。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我很擅长，它也是只能对你使用的专属技能了。”

万千的嘴角噙着温柔的笑容，她喜欢听唐约这样讲。

“你松开我吧，你通过考验了，我可以把从阿姨那里知道的情况说给你听了。”

“晚点再通过考验也可以，再卡一分钟进度条，我还没抱够呢……”

“好。”

万千乖巧的任由唐约抱着自己，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唐约也说话算话，在一分钟之后才松开了万千。

“哎呀，你真是太好了，除了今天的你以外，其他日子我要是想要抱你，总得在心里掂量掂量后果才行。”

“能有什么后果，其他日子的我你又不是没抱过。”

“话是这么说没错……”

说起这种事，唐约自觉有些尴尬，连忙转移话题。

“你从我妈那里听说了什么？”

终于提起正事，唐约表现良好，将茶几下方的薯片拿起来，撕开包装后就放到了万千的腿上。

“边吃边说，不着急。”

万千捏起一块薯片放到嘴里轻轻咀嚼着，思索着应该如何开口。

“阿姨说，你的爷爷奶奶都是大官，是上级领导。”

“大官？”

“对，就是很大的官，应该能指挥很多人的那种。”

“那为什么不能跟我联系呢？”

“可能在执行重要任务啊，要对家属保密之类的。”

“那我爸妈怎么就能跟他们联系呢……”

“也许叔叔阿姨也不能跟他们联系呢？也许叔叔阿姨告诉你可以联系到他们，只是为了让你不要忘记爷爷奶奶的存在呢？”

“这种理由听上去也太牵强了吧……”

“我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阿姨应该不会骗我的，她跟我讲了你的爷爷奶奶不是普通人，那肯定跟我们这种平头百姓不一样。”

“好吧……”

唐约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总觉得如果这就是事情真相的话，他爸妈也没道理瞒着他啊，毕竟如果他爷爷奶奶真的是万千口中能够管理很多人的大官，那应该是一件值得他们这些家人骄傲的事情啊……

就在唐约冷静思考揣摩其中哪里不对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与普通敲门声比起来，这道敲门声并不算大，只敲了两下。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么？”

万千疑惑问道，唐约却一脸兴奋，仿佛双眼中也泛起了光彩。

他从沙发上起身一路跑到玄关开门，映入眼帘的果然是一道熟悉的黑白相间的身影。

“龙崽！我就知道是你！”

唐约将龙崽从地上抱起来，然后将家门关上，兴致勃勃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我就知道是龙崽！它可有段时间没到我家里来住了！”

唐约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万千下意识看向客厅的角落处，她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就发现了那里有一处狗屋，当时她还特意问过唐约是否养了小狗。

龙崽摇晃着脑袋试图挣脱唐约的束缚，唐约只得将它暂时放在一旁的沙发上。

万千以手掌轻轻摩挲着龙崽的毛发，它的毛发很柔顺，与它的年龄根本不成正比。

“我没来这里住之前，龙崽经常来这边过夜吗？”

“对啊，自从你来了以后，它就没来过了。”

“这样啊，看来它也很担心你一个人会寂寞呢……或许是我的出现，让它放心了吧……”

万千俯下身子，对着龙崽耳朵的方向压低了几分声音。

“我不会辜负你的期待的。”

龙崽抬起头来，看向万千温柔的笑脸。

“汪。”

一声低沉犬吠自它口中传出，这就算是它对万千的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