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唐约和万千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龙崽不是那种随便逗逗就能一起玩的狗，这一点唐约和万千心里都清楚，所以他们也并未自讨没趣。

万千先行去浴室洗澡了，唐约跟龙崽待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播放的综艺节目。

龙崽当然对于电视节目不感兴趣，它原本想要跳下沙发回自己的狗屋里睡觉，却被唐约用手臂揽住动弹不得。

一人一狗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虚度光阴，除了呼吸无所事事。

“你平时都不来，怎么今天有空到我这边来了啊，该不会是我爸妈派你过来的吧？”

唐约视线盯着电视屏幕，口中不着痕迹对着一旁的龙崽搭话。

他的手掌搭在龙崽的后背上，龙崽就像是没听见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回应。

“不是，你这个年纪的狗都这么成熟不活泼么，你得年轻化啊，狗老心不老。”

唐约双手搂过龙崽的身体高高举起，以动作cos了一波《狮子王》。

“在我的记忆里，我总觉得我小的时候，你特别大，大到能低头看我。现在我又觉得你特别小，跟普通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唐约笑嘻嘻看着龙崽，龙崽白了他一眼，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去看他。

“你们在玩吗？”

万千从浴室里走出来，正好看到唐约抱着龙崽自言自语的画面。

唐约事先就准备好了两盒牛奶，将其中一盒递给刚刚出浴的万千后，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喝了起来。

当然，龙崽也有份。

唐约把一盒牛奶倒进了龙崽狗屋前的小碗里，之后将龙崽放到了小碗旁边，看着它伸舌头舔牛奶喝。

他回头看向万千，洗好澡的万千一头黑发自然向后垂落，并未绑成双马尾的造型。

她安静坐在那里喝牛奶的样子，和其他万千没有任何区别。

万千就是万千，每一个万千都是万千。

“你一直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注意到唐约的视线，万千轻声开口询问。

“嗯，有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

“……”

唐约微笑回应，万千无言以对。

有些话哪怕是事实，但说出来的方式也不该如此肤浅。

一盒牛奶喝完，万千也该回房间睡觉了。

她本就喜欢睡觉，喜欢以慵懒怠惰的方式度日，她甚至一度觉得自己是万千七重人格中典型的负能量人格。

如果有一天万千的七重人格不能共存，那她也心甘情愿被优化掉。

万千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将手上的牛奶盒扔进了垃圾桶里。

“唐约。”

“嗯？”

“今天我过得很开心。”

“开心就好。”

“嗯。”

她一步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走路的样子慢吞吞的。

唐约起身跟上，一直将她送到房间门口。

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很没意义的。

男女之间在一起做的事情其实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份意义只能是由男女双方在相处模式里共同赋予的。

“晚安，唐约。”

“晚安，万千。”

简单的互道晚安后，唐约在万千的房间门口短暂停留，之后回到客厅，看了一眼喝着牛奶的龙崽，抱起它就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来吧，洗澡喽！”

龙崽奋力挣扎，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同一时间，常情和白言也结束了这顿意义非凡的晚餐。

两人称不上相谈甚欢，毕竟沟通频率不算高，也只是由白言起了头说些儿时趣事，常情只是在旁附和。

原本这顿晚餐应该由白言请客，但之前常情就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偷偷去前台把单买了。

所以在白言准备在前台付钱却被服务生告知已经买过单的时候，她一脸幽怨看向身旁的常情，常情显得极为淡定，并未表现出半分心虚。

“这次就当是我個人为你从国外回来接风洗尘吧，下次你再请我。”

白言闻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温柔笑容。

她盯着常情的眼睛看着，直到后者感觉有些不自然主动移开视线。

“还有下次？”

她的语气中满是调笑意味，显然正确捕捉到了常情话语里的关键词。

“你不想有，就没有了。”

“我不想有，你不会主动约我？”

“约哥以前跟我说过，强扭的瓜不甜。”

“……”

白言努力平复着心情，强颜欢笑朝着楼梯所在的方向走去，常情紧跟其后。

代驾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常情将车钥匙递给对方，之后原本想要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白言却从后面拽了他一把。

“你想坐副驾驶的话，让你坐。”

常情打开后车门坐上了车，白言气得原地直跺脚，绕了一圈从另一边上车，坐在了常情身边。

常情愣愣地看着身旁的白言，似乎对她这种行为很是不理解。

白言瞪了他一眼，收回目光。

“开车吧。”

代驾小哥闻声起步，宝马车在深邃夜色里沐浴着温暖的路灯光芒沿着马路向前驶去。

常情靠在车后座上，略微调整坐姿让自己舒服一些。

“你喝醉了吗？”

白言在旁主动开口，常情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我酒量很好，没醉过。”

“那你还挺适合商业交际的，不是有很多酒桌饭局需要觥筹交错么？”

“那倒也不用，在那种地方，我不想喝的酒，没人能让我喝下去。这是我爷爷跟我讲的，我们常家人从来都不需要委曲求全。”

“你爷爷身体怎么样，还好吗？”

“年纪大了，身体大大小小毛病很多，隔三差五就去医院检查或者住院。最近气色看上去很好，但是每次看到我都跟我说他以后留下来的遗产莪随便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花他的钱就是怀念他的一种方式。”

说起这些的时候，哪怕常情是个身材高大壮硕不苟言笑的硬汉，也难免看上去有些哀伤。

人的一生其实很短暂，从孩童时期过渡到苍老阶段可能只用了眨眼一瞬间。

时代在发展，但人生却无法如众人所愿顺利延长。

在这匆匆百年过后，死亡悄然来临之时，人们也不得不接受这唯一的选择。

“下次我去探望他吧。”

“嗯，好。”

“以什么身份呢？”

“天胡姐姐的身份，他知道天胡，自然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好吧……”

宝马车在夜色中行驶着，不久之后就停在了白言家门前。

常情本想就此与白言分别，但白言却拽着他的衣角，眼巴巴看着他。

“去我家看看我爸妈吧，上次你送我回家都没进家门，我爸妈知道以后还觉得挺可惜的。”

白言搬出爸妈来，从礼节的角度来讲，常情也不得不下车去白言家见见白言的父母了。

“你在这里暂时等我一下，我用不了多久就出来，耽误你的时间我会给你加钱的。”

常情对着前方驾驶座上的代驾小哥说明情况，代驾小哥满脸笑容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之前您帮我介绍了那么多生意，我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赚钱不容易。”

常情语气坚决，代驾小哥也没再推辞，他是了解这位年轻老板的性格的。

“那行，那就谢谢您了。”

常情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两瓶茅台，拎着就跟白言朝着别墅正门走去。

“你还随时在车里放着这个？”

“友商送的，本来想带回去给我爸的，我爸肯定得给唐叔送去，那到时候我直接给约哥带两瓶，让他给唐叔带过去就行了。”

“你们两家的交情真让我捉摸不透。”

白言在前带路，常情跟在后面，两人一同进入了别墅里。

客厅非常宽敞，乳白色的真皮沙发罩着柔软的丝质面料，内部整体是欧式装修风格，头顶白色吊灯如一朵绽放的白色莲花，每一朵都镶着金边。

墙上挂着许多精美的画作，那都是白言的妈妈著名画家木逢春的手笔。

其实白言带着常情走向家门的时候，她爸白寒就跟她妈木逢春一起在二楼观察情况，一看白言和常情一起下车朝着自家走来，两人连忙下楼，在一楼以长辈姿态随时待命。

年轻人的爱情故事中年人不想插手，但是中年人喜欢看热闹。

木逢春还好些，尤其是白寒，他最喜欢看热闹了。

“哎呦，这不是常情么，来来来，快坐，快坐！”

白寒的热情程度让常情觉得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冲着白寒和木逢春礼貌点头，同时将手上的茅台酒递了过去。

“叔叔阿姨好，来得匆忙，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空手来能怎么样，你来我家啊，那就跟回自己家没有任何区别！”

白寒笑呵呵拉着常情坐下，同时伸手捏了捏常情的肱二头肌。

“你看这孩子长的多壮实，这就算是放在百年前，那也得是十里八乡年轻姑娘都喜欢的壮实小伙子！”

“你少说几句吧，就你长了张嘴。”

木逢春吐槽了一句，然后给常情倒了杯水，常情双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

“你们这是一起出门吃饭了？就你们两个吗？还喝酒了吧，要不然也不会找代驾。怪不得这丫头出门之前化妆弄了那么久，兴高采烈出的门，问她去哪里也不说。”

木逢春的唠叨让白言小脸一红，双手捏着衣角低下头来，娇羞困窘的样子着实惹人疼爱。

“妈，你在那里瞎说什么呢！”

她嗔怪一句，转头看向常情，常情却正在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光，之后将被子放在了面前精致的水晶桌上。

“叔叔阿姨，代驾还在外面等我呢，我就先回去了，下次有时间我再来拜访。”

“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要走了啊……那好吧，那你回去吧，下回我撺掇唐促、天幺九和你爸一起组个家庭聚餐，大家一起聚一聚。”

白寒一脸不舍，常情微笑点头。

“好，我一定到。”

常情走路带风大步离开，出了别墅正门朝着大门外等候的车辆走去，夜色中体型高大壮硕的他像极了一个小巨人。

“我去洗澡了。”

白言口中说了一声，转身上楼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她一直想着常情之前所说的下次，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有这次还有下次，下次再有千千万万个下下次。

如此循环往复，何愁大业不成？

白寒站在大门口看着常情离开的方向，想要做个东北揣的手势，但是因为夏天穿的是短袖不是棉袄，便改为了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的动作。

木逢春见他这副模样，又回想起方才常情到家里来时白寒表现出的过分热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常情是女孩子白言才是男生呢……

“别人女儿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有了苗头，人家的爸一般都会不太高兴，觉得自己家的白菜要被别人家的猪拱了，你倒是挺乐呵？”

“哎，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想事情不够长远。你想啊，白言以后总要谈恋爱结婚嫁人的吧，她要是能跟常情在一起，咱最起码对常情也算是知根知底。而且常情这孩子品行端正，虽说算不上眉清目秀，那也称得上是一表人才。白言要是跟他在一起，我宁可相信我会出轨，我都不会相信常情会出轨。”

“嗯？”

“不是，我就是举个例子，形容一下，夸张的修辞手法……”

言多必失，白寒讪讪然笑着，转身火速开溜。

“跑什么啊，细说会出轨啊！”

木逢春的声音悠哉自后方传来，白寒脊背一凉，耳畔仿佛响起了刺耳的磨刀声。

月上枝头，更深露重。

唐约带着洗得干干净净的龙崽返回自己的房间，强行把它放在了床上。

“今晚你就跟我一起睡，我们都这么久没见了。”

龙崽想跑，但唐约已经事先关上了门。

屋子里开着空调，非常凉爽。

唐约躺在床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将那张儿时的唐促与龙崽的合照展示给龙崽看。

“我爸说这张照片是P的，我觉得不像，你觉得呢？”

唐约背靠床头，借着床头灯的暖黄色光芒，将手上的照片放在龙崽面前展示给它看。

龙崽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是在看到照片上的画面时，它还是难免将视线转移到了上面。

照片里是唐促儿时的模样，如今他已经人到中年了。

“还好这张照片不是真的，不然的话你得活了多少年了，你都得是很厉害的妖怪了吧？不对，你是我们家的守护神。”

唐约揉了揉龙崽的脑袋，嘿嘿笑着，尽显童真本色。

龙崽甩了甩头，张嘴就是一声犬吠。

“汪！”

它的声音低沉，唐约不以为意。

“哎呀，别生气嘛，不摸你脑袋了还不行么，龙崽你可真是小气啊……”

窗外是夜幕之下的宁静沈城。

无论是大街小巷中还是千家万户里，都听不到一声犬吠。

此刻万犬跪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