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逢春和白寒并不了解内情,但万千和白言对视上的那一刻,白言眼神中显现出的惶恐是真真切切的。
之前他们说以为白言和唐约会成为一对是玩笑话,毕竟白言真正喜欢的人是谁已经清楚明朗了。
院子里传来了高喊声,常乐欢呼着,声音听起来很兴奋。
众人起身去迎接门外的常家三口,万千缓缓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看向白言时挑了挑眉,眼神玩味。
白言早就听说了万千拥有七重人格这件事,但是她对此没什么概念,直到与万千再度相见,眼前的万千与上次见到的万千相比简直判若两人,除了容貌身材完全一样以外,白言甚至看不出两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特点。
上次见到的万千只是表面冷淡,而这次见到的万千却让人胆寒。
万千嘴角笑容明媚,白言却觉得她是皮笑肉不笑。
“哎呦,白寒学长,咱可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常乐大步朝着别墅走来,林初墨和常情则跟在他身边。
常情的双手拎着红色的精致礼盒,里面是高档酒与名贵茶叶。
白寒笑着迎上去,木逢春则与林初墨聊起天来。
在场众人各自都算熟识,彼此打了声招呼以后,常情就融入进了年轻人的圈子里。
“约哥。”
他声音沉稳身材高大,跟唐约打招呼的时候,好像是一头俯瞰着他的野熊。
“嗯,天胡还没到吗?”
“他说在路上了,马上就到了。”
常情说完,冲着万千点了点头,最后才看向了白言。
过往的许多年里,他和白言的相见画面永远是年轻一辈聚集的时刻。
尽管之前两人已经私下见过两次面了,但是在白家别墅里见面的时候,常情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声招呼。
两人只是目光对视一眼便各自挪开,反倒显得有些生疏。
“小姨和姨夫他们也来了。”
白言隔着窗户望着远门处,天胡的车开进院内停了下来,天家三口人陆续下车。
天幺九的步伐并不算快,他微微驼背,嘴角带着憨厚笑容,木亦竹和天胡跟在他的身边。
木亦竹今天穿了身浅绿色的裙子,一头长发束在脑后,走起路来自有一种别样的淡雅气质。
天胡四处张望着,很快就找到了隔窗看向他的一众人,他高兴地朝着众人挥手,他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
别墅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好在白家别墅本来面积就很宽敞。
再加上就连佣人都不在这里,所以这栋别墅里现在都称得上是自己人,众人也就无拘无束,各自聊起天来。
“你们猜猜看,这次他们会在多久以后被我爸撺掇,聚在一起开始打麻将?”
天胡笑着跟其他人搭话,唐约想了想,表情有些无奈。
“不出半个小时。”
“我也这么觉得。”
常情在旁附和着,视线却打量着面前的天胡。
“你要去青城?”
“嗯,算是心血来潮。”
“我不是跟你说了,万千说那地方有很多水鬼,到时候直接给你抓走。想放松心情可以,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肆意消费一波,不比去那种古怪的城市强?”
唐约苦口婆心对天胡加以劝说,天胡只是笑笑不说话。
天胡有個习惯,如果他觉得别人说的话有道理他表示赞同,他就会主动开口。
否则的话他就是这副样子,意义为我可以听你说,但我不会照着你说的去做。
唐约和常情都很懂天胡,通过他的表现就知道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万千站在唐约身旁,看着三兄弟聊着天,转移目光的时候,白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
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钢琴声,万千循声走了过去,站在门口看着白言在里面弹钢琴。
白言坐在钢琴前,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来回跳动着,轻快的乐曲同时蔓延开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门口处万千的存在,她转过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万千,两个人什么都没说,万千就走向了白言。
“欢乐颂吗?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小姐,会弹听上去更复杂更华丽的曲子呢。”
万千的语气听起来和方才白言弹奏的曲子一样轻快,白言看着站在钢琴旁的万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更和善些。
“你会弹钢琴吗?”
“不会。”
万千回答得很痛快。
她和面前的白言不同,她的成长环境在外人看来虽然很好,但其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白言选择了妥协,她当时也是看到唐约家有陌生女孩子出没一时兴起才那么说的,毕竟唐约也长大了,会带女生回家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她没想到唐约和万千之间的关系没那么肤浅,也没想到万千会因为她的一句玩笑话而离家出走。
“不用道歉啊,你没什么值得对我道歉的。我本身就不该出现在你们的团体里,如果你觉得你对唐约而言很重要,那也是正常的,毕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可是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对他来说就像是姐姐一样,你放心,我不喜欢他。”
“我没什么好放心的。”
万千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低头看着坐在钢琴前的白言。
白言身穿一件白色吊带长裙,看上去就像是城堡里的高贵公主。
“你喜不喜欢他,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万千偏头微笑,暖声陈述事实。
“现在的你和我上次见到的你,有很大差别。”
“是么,那你应该庆幸上次见到的我不是今天的我,不然的话……”
万千弯腰俯身凑近白言耳边,以一种仿佛闺蜜之间在说悄悄话的动作对白言轻声耳语。
“我当时就会立刻向你证明,谁才是对于唐约来说很重要的人。”
万千说完,以单手在旁边的黑白琴键上轻轻掠过,飞速弹出了一段像是电影落幕时才会响起的终场曲。
她弹完以后便直起腰来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白言看着她的背影,再想到刚才的曲子,忍不住开口。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会弹钢琴吗?”
“不要随便相信女人的话,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万千前脚刚走出琴房,后脚就看到了唐约正朝着自己走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什么事情发生啊。”
万千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唐约视线朝着她后面望去,这栋别墅他不是第一次来了,自然知道后面是白言的琴房,更何况他们都知道白言会弹钢琴,一听琴声就知道白言一时兴起去弹钢琴了,所以也就没人在意。
“白言在里面吧,她……”
唐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万千则唇角微翘,一眼看穿了唐约心中所想。
“你在担心什么,怕我把她吃了?”
“哎,不是……”
唐约觉得有些事情他是需要跟万千说清楚,避免万千产生误会的。
于是他便拽着万千走到了别墅尽头的角落里。
万千被唐约拽到角落背靠墙边,一时间也不明白唐约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
当唐约用手撑住墙壁给万千来了一个壁咚的时候,似乎更加证实了万千心中所想。
“你该不会是人越多越兴奋的那种大变态吧?”
“嘘,我跟你说,白言啊,其实……”
有些事情唐约早就心如明镜,他们从小一起长到大,各自心里那点小九九都再清楚不过。
只有白言还蒙在鼓里,觉得没人看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还有表面沉稳实则木讷的常情。
唐约和天胡以前私底下还八卦过,以后要是常情跟白言在一起,那常情就变成天胡的姐夫了,天胡就变成常情的小舅子了……
万千安静听着,双眼缓缓睁大。
原来如此……
虽然听上去有些难以置信,但确实还算符合情理。
“所以说,你不要太针对白言了,人家白言压根对我没有意思……”
唐约苦口婆心对万千加以劝说,万千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为了你争风吃醋才故意针对白言的是吧?唐约啊唐约,你可真是太自恋了,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不要脸的一面呢……”
“不,你以前就发现了,只是你忘了。”
“……”
天胡和常情沿着走廊走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墙角里的唐约和万千。
天胡连忙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同时踮起脚尖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了常情的眼睛。
当然,两只手各自留出一道指缝是天胡对于自己和常情最后的倔强。
“你们卿卿我我可以回家再说啊,这边这么多人,一会儿被长辈们看到了,他们肯定要一起聚堆起哄凑热闹的……”
天胡的提醒声里包含了对于他们家的这些长辈与别家长辈不同的无奈。
天胡和常情的出现打断了唐约和万千在某种角度下的耳鬓厮磨,同时也让万千忍不住深深望了常情一眼。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我爸妈来了吗?”
唐约对着面前的两人问道,天胡和常情同时摇了摇头。
“我爸刚才给唐叔打过电话了,但是没接通,显示没信号。”
常情轻声开口,一旁的天胡给出了自己的猜想。
“或许是在地下停车场或者电梯里?”
唐约对此没什么想法,他也不知道他家整天无所事事的父母还能去哪里做些什么……
蛋糕店里有雇佣的店员和糕点师,就算他爸妈不去店里也没关系的……
唐约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隔着落地窗就看到了唐促的车出现在了白家的院门外。
他忽然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
唐促和秦筝在院内下车朝着别墅这边走来,龙崽背上驮着乌龟阿梓在前带路。
唐促穿的是普通的白色短袖套头衫加灰色休闲短裤,秦筝则穿了件火红的旗袍。
一头栗色长发被秦筝卷在脑后,岁月更替,气质未改。
唐约心里清楚,这波啊,属于是家里会喘气的都来了,全家总动员。
万千跟着其他人一同出门迎接唐促和秦筝,秦筝看到万千同样很高兴,眼中满溢的温柔令人为之动容。
“秦筝啊秦筝,你也想不到唐约会认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吧?我看着万千,就想到了年轻时的你呢。”
木逢春口中对秦筝调笑着,万千却率先开口了。
“阿姨年轻时可比我漂亮多了,我可比不了。”
“你看这孩子多会说话,啧啧啧……”
起哄声涌入耳中,秦筝笑靥如花,和唐促一出场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焦点。
常情抱起龙崽,天胡抱着阿梓,两人笑呵呵给一狗一龟找吃的去了。
唐约站在人群后方,没有立刻上前搭话。
唐促和秦筝身处交际旋涡的中心,仿佛他们现身,这场多个家庭组成的聚会才算是完整。
要是唐促和秦筝说有事来不了,这场家庭聚会可能都根本组不起来。
“咋地,你不认识我俩是吧?”
唐促目光锁定站在较远处的唐约,音调都提升了几分。
“人家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虽然是男的,但是我已经决定去万千家倒插门当上门女婿了。”
唐约跟父亲开着玩笑,却忽然想到这个玩笑不太合适。
他根本不可能去万千家倒插门,因为万千没有属于自己的家。
唐约脸上某一瞬间显露出的尴尬和窘迫被万千看在眼中,这原本就是他自己说话冒失作茧自缚,怨不得别人。
“关于这件事啊,我还得考虑考虑才行呐!”
万千站在秦筝身旁笑望着唐约,她会出现在这里,就一定会被人误会她和唐约的关系不一般。
他们的关系本就不一般。
她这样说,一方面能抵消唐约觉得不小心伤害到了她的担忧,一方面也能让气氛更加轻松愉悦。
隔着人群,唐约和万千彼此对视着,他们无需开口,就已经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了。
“哎呀,我一看到现在大家聚在一起的画面,就想到当年飘飘开着豪华房车带我们去海边玩的画面了,促哥说他搬去别的城市里住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
常乐的感慨引得众人纷纷共情,想起了年轻岁月里的那段快乐时光。
龙崽叼着块烧饼从众人旁边走过,不着痕迹地白了唐促一眼。
它不怎么喜欢飘飘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