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眼中的狠戾毫不掩饰，凌渺轻易就能捕捉到。

她暗暗咬了咬牙，她今日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本来还有些悬心，她在山洞里说的那些屁话被苍梧听到后，回去少说也得挨一顿打。

这下好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今日怕是回不去了。

“哼。”

凌风落地后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凌渺。

“这才过了多久，连爹都不会叫了。月华宗就是这么教你跟长辈说话的？没教养的东西。”

凌渺闻言冷笑出声。

“呵呵，要是我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你似乎从来也没允许我叫过你爹吧。”

这指责的话说得可真顺口，说得跟真的似的。

要不是她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她都想诚挚地为自己的失礼给凌风道个歉了。

记忆中，凌风嫌弃从前的凌渺丢人，向来只允许凌渺叫她大长老，即使是私下见到，也不允许她喊爹。

凌渺在离火宗被欺负被排挤。

她这个大长老爹也并非不知情，只是不在乎，选择了漠视，这也在无形中让凌渺的处境更加艰难。

她上辈子是孤儿，对于亲情这种东西没有感觉，也不在乎。

但是凌渺却不一样，她在乎它，也渴望它，她小时候也曾努力地修炼去讨凌风欢心，盼望着能从那個被称为天才的姐姐手中分到一点父爱，但是回应她的却只有废物这两个字而已。

她继承了凌渺的记忆，自然也继承了她的喜怒哀乐，继承了她的遗憾与不甘。

凌渺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睥睨着她的男人，嘴角浮现出冷笑。

若不是他过于忽视这个女儿，凌渺又何至于到死都不知道，她并不是真正的废物，只不过是身中剧毒无法修炼而已。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不想再在无意义的事情上纠结，语气淡淡的。

“大长老，你这摸黑找到我这里，应该不只是单纯地看我不爽，专程过来骂我两句吧。”

凌风听着凌渺这毫无尊重可言的调子，心下更是不悦。

他觉得，虽然凌渺现在强得很怪异，但还是从前那副低眉卑微，怯生生讨好自己的样子更为顺眼一些。

“不错，我确实找你有事。”

凌风顿了顿，语调不善。

“你在外面鬼混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这次历练结束，你就老老实实去找苍梧，主动放弃你那月华宗的亲传之位。”

想起那日在离火宗大殿之上发生的种种，凌风又加了句。

“回离火宗向我跟宗主道歉，诚心悔过，过去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凌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凌风。

“怎么的？我回离火宗去，也有亲传给我当？”

“怎么可能。”

凌风直接嗤笑出声，眼底不屑的神色毫不隐藏，他向来看不起面前的这个小女娃。

“你一个下品杂灵根，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给你个内门弟子已是极限。”

“那你还让我回去。”

凌渺眉毛又挑高了些许。

“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会放弃月华宗的亲传弟子之位，跟着你回离火宗去当个内门弟子啊。”

“你要说让我回去当宗主，我还能考虑一下。”

“凌渺！”

凌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我可是你爹。这违逆父命的罪名你可担待得起。”

凌渺闻言差点笑出声，这凌风和凌羽不愧是父女，连道德绑架的套路都是一样的。

不错，他这些正道弟子确实在乎这个。

修真之人，求的便是大道，最怕被扣上例如‘不孝’、‘大逆’、‘不道’之类的帽子。

可惜，这一套对她而言毫无用处。

凌渺冷哼一声，没有半点犹豫就怼了回去。

“没用的爹可算不得是爹。”

她脸上毫无半点敬畏和怯懦。

“就像你觉得我这个废物女儿算不得是女儿一样。”

“敢问大长老，若是我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今日，就算我快要死了，你是否还会来找我，要我回宗？”

“……”

凌风被凌渺的话激怒。

但愤怒之余，却也有些许心虚。

确实，若不是凌渺去了月华宗后，展现出了那般强得诡异的战斗力。

今日，只怕就算她快要死了，他也多半只会嗤笑她：早知自己废，当初何苦在大殿之上忤逆他和宗主，硬要为自己争口气，抢小羽的亲传之位呢。

但人都是双标的生物，趋利避害是本能不是吗？

既然如今，凌渺已经展现了令人心惊的天赋，那么这天赋，便只能为他们离火宗所用。

凌风不再多想，漠然道。

“少废话，我话便放在这里，今日你如若不跟着我回宗，自此以后，我便没有你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女儿！”

“这话原封不动地还你。”

凌渺咬了咬牙。

“莪没你这叛逆的爹！”

嘴上说得轻巧，但凌渺却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内心，在一阵一阵地发颤。

隐约而酸涩的感觉，从心脏开始，沿着血液，游走至全身。

她眼底微沉。

真悲哀，对吧。

虽然她不在乎，但是这具身体却在乎啊。

这血液震颤的感觉，不是她的身体在指责凌渺不该拒绝跟凌风回离火宗，而是她的身体，在为从前，那许多为了挣得父爱所做出的凡事种种而感到不值啊。

凌风听完凌渺的话，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

他站在原地，气势却骤然暴涨。

霸道的威压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直接就将凌渺往后掀飞好几米。

凌渺后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她已经快要被逼退至悬崖边。

凌渺余光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悬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凌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逆女，我可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凌风的声音不容置疑。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

“一，老老实实回离火宗，我可以承认你是我的女儿，你以后也可以享受到离火宗内门弟子的一切该有的待遇。”

“这二嘛，你要是不愿意……”

“你这般叛逆顽劣，虽然现在看着确实有几分本事，但不听话的话便毫无用处，今日，我便在此清理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