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
这会不会不是一个巧合?”
王远笑得很暧昧,很古怪,就仿佛是等着自己走入陷阱的阴谋家。
这是什么意思?
王兄弟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们?
陈胜和吴广后背一阵发寒,布满着密集的汗水。
不等他们想到更多,身后就成了密集的脚步声,然后就听到了一阵阵百姓们恭敬的欢迎声,清晰无比。
“拜见王县令!”
“王县令,你怎么会在这里?”
“王县令这边请!”
来者是两位衙役和一位大腹便便,带着黑色冠冕,腰间有配环的中年男子。
他名为王成,是阳城的县令。
因为之前官府推广过曲辕和红薯的缘故,所以百姓们对这位阳城令无比熟悉。
看到他过来,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胜和吴广以为王县令是来捉人的,连忙回身准备请罪。
但这位王县令,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下官王成拜见始皇帝陛下,拜见九公主殿下,拜见秦王殿下!”
“没能第一时间前来迎接三位,是下官的失职,望请陛下赐罪!”
王成抖动着肚子上的赘肉,二话不说就朝着王远,政和蔓行礼!
轰隆!
陈胜和吴广闻言,耳边瞬间响起了惊天动地的轰鸣声!
两人猛的回头,看着笑眯眯的少年,从容不迫的政以及做着鬼脸的少女!
“不好意思,刚才为了吓到你们,我特地隐藏了身份,用了阳城县令的姓。”
“孤现在,重新介绍一下!”
崔远指了指自己:“孤姓崔,名远,也就是你们一直想要见到的崔神仙。”
然后他又指向了岳父和媳妇:“我的岳父就是始皇帝陛下,我的媳妇就是大秦的九公主。”
“你们好啊!”嬴政很恰当地打了声招呼。
嬴阴蔓并没有说话,还在做鬼脸,显然是为刚才的争论生着气。
“所……所以。”
陈胜牙齿颤抖,嘴唇哆嗦:“刚……刚才的那……那场戏就……就是秦王殿下您……您故意给我们看的?”
“没错。”
“目的也很明显,因为这就是你们两人的未来。”
“不满足于现状,掀起农民起义推翻大秦,称王称候!”
崔远点着头,解释完用意后,随即笑着对颤抖的两人道:“我记得刚才有人说过要把陈兄和吴兄砍头,然后诛灭九族。”
“陈兄,吴兄,你们还记得是谁吗?”
两人身影一颤,连忙跪下求饶:“请秦王殿下,始皇帝陛下饶命啊!”
“我们刚才纯属是脑子抽风,在胡言乱语,希望你们不要记在心上!”
“就把我们当成一个屁,放了吧!”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除了求饶,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哈哈!”
崔远大笑不已。
嬴政也笑着道:“哈哈!都起来吧,不用害怕。”
“如果朕和秦王要杀你们,你们早就死了,还会站在这里吗?”
这……
两人闻言一愣,也回过味道来,好像的确是这样哦。
如果秦王殿下和始皇帝陛下对自己有杀心,自己早就五马分尸,诛灭九族了!
这两位尊贵的大人,又怎么会特地花时间演戏给自己二人看?
“那陛下和殿下的目的是?”
陈胜试探着询问。
崔远和嬴政没有立刻回答。
两人先是给王县令交代了几句,让其退下,又平复了一下兴奋的百姓们,让他们回家休息。
然后才带着两人来到了阳城内的一间小茶馆,坐了下来。
崔远看了两人一眼,缓缓道:“其实我和陛下之所以会特地演这一出戏给你看,主要是想考验一下你们的品性。”
“虽然你们在未来是意图覆灭大秦的反贼,但毕竟你们还没有付诸行动。”
“而且以你们的才能,如果不能被大秦所用,那就太过可惜了。”
“所以我和陛下才会来到阳城,来此考验你们的品德。”
“你说是不是,陛下?
嬴政接过话语,继续道:“没错,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结果依旧让我们很满意。”
“陈胜和吴广你们虽然不满足现状,但却没有做任何过激的事情。也没有传播造反的思想。”
“就是过去那一套的贵族思维太重,总是以为大秦的官吏都是殃及无辜之徒。”
“不过这是小问题,你们以后有时间可以过来内史郡,去六村堡读书进步。”
“朕会让王成给你们备好通关寄宿的验传,来到咸阳城后,你们跟秦王府的人说一下,就可以去读书了。”
陈胜和吴广听着大为感动,当即表示此生都是大秦人,哪怕死了也是大秦的忠鬼,永生永世不会背叛。
虽然只是可以去六村堡读书,而不是直接任命官职。
但是只要是有机会出人头地,对于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好事。
倒是一向单纯的嬴阴蔓眨了眨好看大眼,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虽然两人现在说的好听,但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这一路上他们两人都在讨论怎么打脸陈胜吴广才好玩。
现在说的这些理由全是瞎编的,真正的理由估计就是想要找乐子而已。
不过鉴于两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多谢始皇帝陛下,秦王殿下的赏赐。”
陈胜被忽悠住,丝毫没有察觉不对,反而兴致勃勃地询问道:“今日有幸能和你们,九公主一同看戏,真是草民陈胜祖坟冒了青烟!”
“在此,草民有個卑微的请求,希望秦王殿下可以答应。”
“说吧。”
崔远已经猜测出来他的问题是什么,所以很大方地答应。
嬴政也朝随从拿了藤椅,开始提前舒服地躺了起来。
马上又可以有瓜吃了。
“草民多谢秦王殿下!”
陈胜无比兴奋,连忙道:“秦王殿下,听说你来两千年后,刚才又让人给草民和吴广演了这样一出戏。说明未来的史书上有我的名字。”
“那能否问一下,在原本的历史上,后世人都是怎么看到我陈胜和吴广的?”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老神在在的崔远立刻有些惊讶,连同嬴政,嬴阴蔓,乃至吴广也不例外。
因为他们三人都以为陈胜会询问的是,自己的详细未来。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询问后世人怎么评价自己。
这个两个问题看似差别不大,可实际上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单纯的问事,而另一个则是问后世对自己一生所作所为的评价。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合理。’
崔远回忆起来前世看到的关于陈胜的描述,还有结合自己的实际观感。
可以确认,陈胜是一个极度希望出人头地,名留青史,野心很大的人!
这样人会在意自己的后世评价,虽然初看很惊讶,但仔细想想却意外的合情合理。
“很抱歉,因为后世史料缺失的原因,史书上对于吴广的记载并不多。”
“不过对于大泽乡起义的主谋——陈胜你,记载倒是有一些,后世的人也做出了一些评价。”
既然坦白了身份,那就不可能再叫陈胜为陈兄了。
吴广很失望,陈胜却更加兴奋:“请秦王殿下告知。”
“陈胜。”
崔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喝了一口茶水反问道:“在你看来,你自己现在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是怎么样的人?
陈胜愣住了,没想到崔远会突然问起这个。
他本能想要撒谎,但感受着崔远的目光,却瞬间放弃了这个想法。
思索片刻,他才认真回答道:“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认为,我应该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
话落,一旁的吴广十分诧异地看了过来。
陈胜老脸一红,不过还是继续道:“因为出身的原因,我总是觉得自己只是怀才不遇,天生就和身边的百姓不是一种人。”
“但又担心他们会突然发达,在战场上立下了大功,并且忘了我,所以我经常和他们说苟富贵,勿相忘。”
“可实际上……我……”
陈胜有些说不下去了,不过这里还有崔远。
他顺着陈胜的话语说了下去:“可实际上,你只是希望他们发达后可以拉你一把,而你自己却从来都想过如果自己发达,会去拉他们。”
“因为你认为自己和他们并不是一类人,天生比他们高贵。”
“在你看来,他们帮助你是理所当然,而你帮助他们则是莫大的恩赐。”
陈胜脸色瞬间涨红!
他很想要否认,但最终还是只能懊悔地低下头。
“是的……”
“陈兄,你居然是这种人!”
听到这个回答,最接受不了的人就是吴广了。
他看着这个自己用心相交的朋友,他本来以为陈胜十分注重承诺和义气,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陈胜没有辩解,只是道歉。
吴广气的颤抖,而一旁的崔远,嬴政,则是在心中暗中点头。
两人都见过不少人面对崔远剧透的反应,失口否认的有,反抗发疯的也有,但却没有一个跟陈胜一样。
还没有知道剧透的未来,就可以清晰看清自己。
‘不愧是华夏农民大起义第一人。’
‘虽然只是傀儡,但是也是第一个举起了火种的人。’
崔远首次对于陈胜生出了敬重。
无论他是不是贵族的出身,是不是六国余孽的傀儡。
陈胜,都是华夏大地第一位掀起农民大起义的英雄。
是他告诉了这片大地的所有百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哎~实你自己都这样清楚了解自己。”
崔远叹息道:“那为何还要问我这样的一个问题?”
“想求个答案而已。”陈胜彻底豁出去了。
“好吧。”
崔远点头,决定满足他这个愿望:“后世对你评价,的确就如你自己对自己的评价这般,是一个极度自私自利的人。”
陈胜咬死牙关。
崔远没有受到影响,继续道:“在你称王后,思想就逐渐发生演变,与百姓们的关系日益疏远。”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你刚才说的苟富贵,勿相忘。”
“史书上记载——在听说你称王后,当初一起给地主种田的一个同乡,特意从登封阳城老家来陈县找你,但敲了半天门也没人搭理。”
“直到有一天你外出,拦路呼喊你的小名,才被召见,一起乘车回宫。”
“因是你的故友,所以进进出出比较随便,有时也不免讲讲你在家乡的一些旧事。不久就有人对你说:“您的客人愚昧无知,专门胡说八道,有损于您的威严。””
“你便十分羞恼,把“妄言”的伙伴杀了,将当年所说的“苟富贵,勿相忘”的话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听到这里,陈胜的脸色彻底雪白。
虽然他猜测自己的性格,但还是没有想到自己不但不守承诺,而且还把人给杀死了。
这都不能算是恩将仇报,根本就是残暴不仁。
嬴政笑道:“为了威严而杀人,而不是为了对错而杀人。”
“没想到啊!看你样子老老实实的,竟然还是一个暴君。”
吴广更加生气,嬴阴蔓没有说话,但也把视线移开,不想看见陈胜。
崔远笑了笑,安慰嬴阴蔓道:“媳妇别生气,他虽然这样做,但最后也得到了报应。”
“什么报应?”嬴阴蔓好奇,想要知道陈胜的下场。
“自然是众叛亲离的教训。”
崔远说着,看向了已经在瑟瑟发抖的陈胜:“看到你如此行事后,你各位老朋友全都自己离开了,从此再没有亲近你的人了。”
“并且另外一方面,随着你的造反斗争进行,你的起义军内部也开始瓦解。”
“最明显的就是,你派往各地的将领各存异心,争相称王,让分裂公开化。”
“比如北征的武臣自立为赵王,蜕变为割据头目,韩广在攻略燕地后也自立为燕王,攻取魏国旧地的周巿虽未自立为王,却立了魏国后裔宁陵君魏咎为王,而自任魏相,割地自保。”
“与此同时,群起响应的各地英豪也不再听你的节制,直接孤立了作为反秦主力的你,给了大秦反扑的机会,一举将你击溃,你也在逃跑的路上被车夫所杀。”
“从谋划起义,到称王立国,再到兵败被害,前后不过半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