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弟子陆陆续续进入监牢的第一层。

刚一进去，便失去了方向。因为这第一层，处处都缭绕着厚重的雾气。

不管是肉眼，还是神识感受，都根本无法穿透这些雾气。这种感觉简直像是……雾气并非是在监牢里，而是生在脑中的。

仙演大殿里，一长老捋了捋长长的胡须说，

“虽然是新生试炼，但实则，这次也是对二、三期老生的一份考验啊。若是大意，恐怕也要遭在这第一层的‘幻雾’中。”

另一长老点头，

“修仙者，不怕眼前的浓雾，只管盘着步履，一点一点往前走即可。但倘若是那心中生了浓雾，哪怕目视千里，耳听八方，恐怕也是寸步难行。”

“解谜解谜，只希望这一期的小家伙们，能真正明白，修仙一途，唯一的‘谜题’，只在心中。解的不是天地之谜，而是心中之谜。”

“你们看，那是，符茗？！”

众长老丝毫不耽搁，纷纷投来目光，只见，在那迷雾之中，符茗站在了范无病身边。

看到那道身影，一众长老心中下意识一紧。

仙演峰主林行平静地说，

“那不是真的符茗，只是范无病心中的谜题。这‘幻雾’本身就是对心中困扰的映射。看来，对他而言，师姐符茗便是困扰。”

“也可能是念想。”掌门梅瑾秋轻声说，“对范无病而言，师父玉山闭关后，师姐符茗便是身边唯一亲近之人。会在这幻雾中碰到她也很正常。”

林行说，

“幻雾投射的心中之谜，通常是曾经遇到的一件难事，只需解决难事，便能通过。这实际上，对于已有成长的人来说，不算困难。”

他脸上闪过一些忧虑，

“但像这般，只有一个人，恐怕难以应付。”

一长老问，

“这是为何？”

“在幻雾中只见到一个人，说明，此人乃是心中的牵绊。而这份牵绊，往往是深入骨髓的，极难破除。符茗是何等人，你们也清楚，几乎没有破绽。范无病他，能战胜自己心中的师姐吗？”

这么说着，场间便没人看好范无病，想着，这第一层的幻雾，大概就是他此行的终点了。

梅瑾秋身旁的少女，几乎没有说过话，这回忽然开口，

“他可以的。”

众人看向她。

梅瑾秋问，

“为何这么肯定？”

“感觉。”

这個回答跟没说差不多。

“你跟范无病接触过吗？”

少女低下头，

“他也许早就忘记我了。”

魏长空笑道，

“伏师妹说笑了，没有谁见过你后会忘记的。”

少女摇头没说话，心想，要是他没忘记我的话，为什么认不得那只兔子呢？

……

范无病一进入迷雾，便跟罗清尧走散了。

他尝试呼喊她，但根本没有回应，好像来到了一个空旷的，四下无物的世界。他心中莫名升起迷茫与恐惧，害怕往前走，只想待在原地。

“解谜……解谜，先寻找谜题再说……”

秉持着这个想法，范无病耐着性子，选定一个方向往前走。只要不是在一个球上，那总会碰到边际。

可，不论他怎么走，都触碰不到那个边际。

“我应该走了快一天了吧，为何一点不见变化呢？难道说谜题并不在此？”

不，也许，我被时间流逝欺骗了。

范无病想到这种可能，他关闭被动无妄造气术，然后取出匕首，在手臂上划了一条小口子，血溅了出来，

【你遭受持续流血伤害，生命值-0.5】

【-0.5】

【-0.5】

《漫漫仙途》里的流血伤害，是一秒一掉。

但范无感觉过去了一分钟，才掉了一次血。

这说明，

“我对时间的感受，被减缓了。我并非已经在迷雾中走了一天，而是两刻钟。”

刚这般想完，好像眼前的迷雾变淡了一些。

他正欲继续向前，忽地被叫住，

“无病。”

这声音……范无病颤抖了一下，转过头，

“师……师姐？”

一身玄色衫裙的符茗，便站在那里。她一点没变，依旧那般好看，如同天外山，如同湖中影。她始终给人一种，既真实又虚幻的感觉，一种既温柔又冷淡的感觉。

范无病看不透她，也难以理解她。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很爱护自己这个师弟。

许久未见，一时之间，范无病有些愣住了。

符茗走上前来，

“无病，我不在的时候，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师姐，我过得很好。”

符茗站到范无病面前，轻轻为他整理衣角，

“无病，你长高了好多，也更英俊了。”

范无病颤抖了一下，猛地拔出匕首，插入符茗的心脏。

顷刻之间，幻影消散，雾气荡开，露出监牢的真容。

他看着阴暗的监牢，心中嘀咕，

“我的师姐连床单都铺不好，帮我整理衣服，不把我勒死就不错了，居然理得又好又快。果然是假的，差点就被骗了。”

仙演大殿里，

众人再次迎来了沉默。

一长老看向林行，

“林行师弟，这就是你说的，极难对付？我看范无病他一招就解决了嘛。”

林行也很无语，不过他性格比较正派，解释道，

“要么是符茗在范无病心中很弱很没用很好欺负，要么是范无病心性坚韧，要么是他有清心明智的本领。你自己选个理由吧。”

怎么选都不可能选第一个。符茗很弱很好欺负？天大的笑话，她不欺负别人都算那人上辈子积阴德了。

……

范无病看到关押着自己的牢房已经开了，便走了出去。

他站在阴冷的长廊中，往两边看，每个牢房中，都关押着一个人。

而罗清尧，就在他旁边，躺在地上。

他走上前，正想试看看能不能唤醒她，忽然见她一脸傻笑，嘴上憨语，

“师兄，嘿嘿，师兄，师兄……好香，师兄，好香啊……”

范无病一头黑线，这小姑娘哪儿来的，脑子里怎么净装些不正经的东西！

不要在幻境中占我便宜啊！

淦！好想知道她在幻境里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范无病晃晃头，打消杂念，见她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便打算到处走走。

他沿着阴暗昏黑的监狱长廊，缓缓向前。隐约之间可以看到，长廊尽头好像有一扇门。

那门后，会有什么？

一种无形的压力，阻止着他，让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越是靠近那扇门，越是如此。

约莫走出三十丈后，终于要一步跨过尽头的门时，脑海中忽然掠过一柄飞剑。那飞剑携九霄雷霆，从天上坠入人间，层叠的阴云间，隐约见一巨大的人影，那人影，好像浑身都流淌着鲜血，悬立高空，如同天上真仙。

血色人影忽地看向他，随后飞剑牵动雷霆袭来！

被刺中，一定神魂俱灭……范无病直觉如此，当即连续往后退，压力才逐渐减轻。

【你遭受剑气攻袭，生命值-821.9点，当前生命值379.4】

【无妄造气术生效中】

【+1.2】

【+1.2】

“呼哈——呼哈——”

范无病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差点死了。如果不是之前吃了很多妖兽血肉，加了不少生命值上限，肯定就当场神魂俱灭了！

可怕，太可怕了，这还只是残留的剑气。如果是真身本体……不敢想象……

范无病不敢再试探，老老实实地返回到罗清尧的牢房前，静静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