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病看着自己的身体。
在无妄造气术的内视下,他能轻易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经脉,分布在全身各处。
与其说是体内有了经脉,不如说是经脉上长了个人。
依据《血劫死仙术》塑造而来的经脉,几乎完全就是按照最完美的样子来的。
最完美的经脉,没有任何一点疏漏的地方。
饶是谷兰师姐那先天灵体的大小经脉,都没达到这么密集的程度,也才大概五成的肉身覆盖率。即便是这经脉五成肉身覆盖率的先天灵体,都能造出一代女帝李浅,传闻中的帝朝之主,大乘境大能。
而普通修仙者的经脉的肉身覆盖率,一般只有一成。
两成覆盖率则是不可多见的天才,三成便是凤毛麟角。
此时此刻,
范无病给自己塑造的经脉,覆盖率为百分百。
他算是明白了为何《血劫死仙术》可以让修炼倍数增长了。这百分百覆盖率的经脉,搁谁身上不是修仙如喝水啊。
如此这般,也能理解为何那位魔主,不惜冒着中道崩殂的风险,重走成魔路,也要修炼《血劫死仙术》了。照其所说,这是助力他成就魔神的关键。
什么样的水平是魔主,什么样的水平是魔神,范无病不太清楚,反正很厉害就是了。
“不愧是仙级极品啊……”
范无病一想到这个品级,都还有有种做梦的感觉。除去《血劫死仙术》,他现在身上的功法神通,最高的便是《苍玄千变术》,因为不完整的原因,只有灵级极品。然后便先后吞噬了一道王朝龙气,和一道莲花紫气,进化成灵级中品的《无妄造气术》。
其余的,就是无品级了。
“看起来,因为先前没有根基的缘故,我的功法和神通,反而都是非常特殊的。一直诟病的垃圾功法《燃血术》也一跃成为仙级极品的《血劫死仙术》了。”
范无病面露红光。
心潮达到了最高点。
真正的有了修为后,才能知道这般感受有多么畅快。不用再担心战斗时,打着打着《燃血术》时间到了,进入贤者时间。
现在可以一直坚挺了!
真男人就该一直坚挺。
范无病怡然自得,好不畅快。
这时,秦仪敲门说,“吕道友,接我们的人到了。现在就走,还是等到明日?”
“即刻启程吧!”
范无病走出房间。
秦仪看着他,忽地呆住了,一动不动。
范无病问,“怎么了?”
秦仪愣愣地说,“吕道友……你好像变了個人似的。”
“变了个人?”
“我是说。你给人的感觉,焕然一新了。”
范无病笑问,“前后有什么不同吗?”
“说来还请别笑话。在我的感受里,之前的你,虽然也身姿绰约,气性高昂,却隐约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郁结,像是有什么心事似的。”秦仪莫名地有些脸红,“而现在的你……刚才乍一看到,我还以为是什么谪仙。当然,我并没有任何非凡之想,只是由衷地感觉,现在的吕道友,更让人向往。”
范无病笑道,“因为睡了一觉,精神饱满了。”
“这样啊。”
范无病清楚,这是心气变化导致的给人感官的变化。
相由心生便是如此。
现在,
五年的荧惑扑食已过,《燃血术》的弊端得到解决,再无负担,再无压力。
真乃轻舟已过万重山,颇有一种“天下,我来了”的神妙之意。
他便欲行“心之所求事”,所向“心之所往地”,为自己而活了。
此等人生的快意,刚好被秦仪撞上,便觉得像是仙人降世了。
对于秦仪而言,这是一种幸运。
因为,他是第一个见到“最好的范无病”的人。
环绕于范无病身上那股,尚未敛去的神妙之意,在无形之中庇佑了他,让他也即刻进入了最好的状态。
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才惊声呼道,“我的伤怎么突然好了!”
范无病在一旁,笑而不语。
这便是,
为何大能渡劫总有许多人围观的原因。渡劫失败不损失什么,渡劫成功,便能受到些许无形之中的命运馈赠。
……
听闻事态紧急,来接秦仪回皇都的是一艘飞舟。这已经是沧浪国仙道司的一个分部能拿出来的最好赶路方式了。
日夜不息,一路奔行,朝着沧浪国中部地区的皇都锦水城而去。
“吕道友,明日便能抵达皇都了。”秦仪这些天里,跟范无病熟络了不少。他自己都觉得惊奇,没想到疑似长生洲来客的天之骄子居然如此“平易近人”,好交往。
不是说,那些天之骄子们都很高傲吗?
其实很简单。
范无病性格如此,他从不拒绝他人的友善,也不吝啬于向他人表达友善。毕竟受过前世各种先进思想的熏陶。而且,秦仪也的确算得上是个好人。这种“好”是装不出来的,一定是从小就教养极好才能流露出来的。
“挺快的。”
秦仪笑道,“吕道友说笑了,这不过最低级的飞舟,定然不如你以前所见的那些。”
范无病轻快地说,“见的,又未必是我的。比我脚力赶路快,便值得说。”
秦仪心中颇为钦佩范无病的不卑不亢,他不由得心生好奇,“吕道友此番去锦水城所为何事呢?请不要以为我是在打探,而是,我在锦水城也算小有成就,若能帮上一星半点,倒也报上些许恩情。”
“找人。”范无病还的确需要个门路。
毕竟伏蔓蔓乃是公主,可没法说见就见。
“找人啊。”秦仪拍了拍胸口,“我在仙道司奉职,只是找人的话,我大概是能帮到吕道友的。”
范无病笑问,“找谁都可以?”
秦仪有些面红,“太厉害的可能不行。”
“沧浪国的相国,左俊良,你能帮我接洽吗?”
秦仪愣了一下,“吕道友认识相国大人?”
“嗯。”
秦仪顿时有些犯难,“相国大人啊……位高权重,曾是仙道司的直任总司,但现在他已常伴陛下左右,常人一般无法接近。不过,请放心,我一定帮你接洽的。”
“不必勉强。”
“不勉强。听雨楼疑似跟魔修纠缠这件事,极为严重,我多半有机会直接与相国大人当面禀报此事。到时候提起你,应该便可以。”
范无病点头,“到时候,你将此物转交于他,他便知道是我了。”
他递给秦仪一块木简,上面空无一物。
秦仪接过来,感受中就是块普通的木简,他不疑其他,收起来,“好。”
次日清晨,飞舟掠过云层,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开始降低。
范无病和秦仪站在船首,朝下方看去,繁华庞大的锦水城映入眼帘。不同于蔚日城和魁雨城那种仙凡交融的独立城池,作为一个国家的属城,有着非常分明的区域划分。
一座城里,三道城墙。最外面的护城墙,然后是区分王公贵族与普通的内墙,最核心地带则是皇城。
天还不见多亮,锦水城便热闹了起来,各地贩卖早点的摊子,燎起雾气,使得整个城池染上了浓郁的烟火气息。而核心地带的皇城守备森严,隐隐有一股庞大的气运盘旋着,便是气运。
飞舟驶入内城后便停靠在了飞舟专属降落地,不敢直接驶入皇城。
秦仪先将范无病安顿在自己的家中,随后马不停蹄地赶去皇城禀报事情。
秦仪还很年轻,家中不算奢华,与母亲相依为命,平日里由母亲照料他的生活起居。
之前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倒是有意无意地提起过自己小时候很不好过,还好修仙资质不错,被沧浪国仙道司看重了,才算好起来。
秦仪的母亲李氏一听闻范无病是儿子的朋友,便热情地招待了起来,拿出了家中珍藏的糕点和最好的茶水。
李氏操着一口南方口音,笑呵呵地说,“别客气孩子,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行。”
似乎每个母亲都会说这般话。
范无病的娘亲走得早,受这般对待,便觉得心中颇暖,跟李氏拉起了家常。
儿子秦仪是她的骄傲,一提到他便乐得合不拢嘴,眼中满是温情。
这种眼神,范无病也曾在自家娘亲眼中看过无数回,如此思量起来,心中满是感慨。
虽然聊得开心,
不过,秦仪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呢?
范无病感到奇怪,都过去小半天了。
这时,院门被敲响了。李氏上前开门,“哪位?”
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机,自门口传来。
范无病忽地瞳孔一缩,“小心!”
他猛地牵身上前,一把拉开李氏。随后,便看到一颗人头被扔了进来,面相恐怖,怨气横生,一看便知是惨死。
不仅如此,上面还隐隐笼罩着一股质地阴惨的血气。
这股气机……是,
魔修!
……
秦仪进了皇城后,便径直朝着仙道司赶去了,找到自己的直属上级汇报了情况。但事关“魔修”与“听雨楼”,两个都是十分难以料理的存在,他的上级也拿不定主意,便再往上报。往上便是司管仙道司的总司卢景曜了。
卢景曜听完秦仪的汇报后,对他说,“你在此地待着。这件事很严峻,我得与相国商讨,左大人多半会亲自来过问。”
“是。”
秦仪便开始了焦急的等待。
半个时辰后,卢景曜回来了。
秦仪赶紧问,“卢大人,怎么样了?”
卢景曜带上房门,坐到自己的书案前,不紧不慢地问,“秦仪,你确定你调查的是事实吗?”
“禀卢大人,我所汇报的全都是我亲自调查的。”
“那就奇怪了。”卢景曜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就在刚刚,我接到消息说,你在南考城,与听雨楼发生了碰撞。”
“是的。他们欲杀我灭口。”
“那你是怎么逃走的呢?”卢景曜眯起眼睛问。
秦仪心里一咯噔,“有一位路过的道友救了莪。”
“谁?”
“其名唤作吕无。”
“他为什么救你?”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势铺出来,让秦仪感到不安。他闷声答,“因为巧合……”他将事情的细节讲述了出来。
卢景曜说,“就巧合到,刚好把听雨楼的两个斗笠客给打败了,却不伤你分毫?”
秦仪面色僵硬,“卢大人想表达什么?”
卢景曜排出一叠文书,“秦仪,你自己好好看看吧。你在南考城的所作所为,全都被记录了下来,甚至连你回来把脏水泼到听雨楼身上的细节都有。”
脏水泼到听雨楼身上?
秦仪呼吸有些凝滞,一时间没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赶紧翻开其文书,很快便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接着愤怒地说,“污蔑,全都是污蔑!”
文书上说,
秦仪被魔修蛊惑,伙同勾结,听雨楼两位斗笠客刚好碰到了他们,便欲替天行道。结果魔修强大,不敌之,艰难逃生。
文书记录得非常详细,秦仪跟魔修是怎么结识的,在南考城的那几天里做过什么,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了下来。
卢景曜面色一沉,“秦仪,这便是你的态度吗?”
秦仪咬牙说,“卢大人,你清楚我不是那种人。”
“我当然愿意相信你。但你所禀报的记录,的确漏洞很多,不如这份文书详尽。”
秦仪问,“敢问这份文书乃何人呈报?”
卢景曜说,“听雨楼刘玉。”
刘玉!
听雨楼明面上的一把手!
秦仪急切地说,“本就是听雨楼与那魔修关系密切,他们定然会栽赃于我。请卢大人明鉴!”
“文书上说。你还带了一人回皇都。那么,此人会是那个魔修吗?”
“断然不是!”秦仪十分笃定。
“是与不是,到这个地步,恐怕不是你说了算的。如若你真有底气,便带他来见我。”卢景曜忽地凝眉,“不,带我去见他。”
秦仪脸色煞白。
这般话说出来,便意味着,卢大人已经不信任他了。怕他中途去通报。
“卢大人!你当真要信听雨楼一面之词吗?”
“放肆!”卢景曜的气势猛地炸开,“秦仪,别忘了是谁提拔的你。如今你要为一个外人,这般与本官说话吗?你说听雨楼是一面之词,莫不成你便不是?与魔修勾结,这是天大的罪名,谁都担不起!如若仅因为你一番话,便扣到他们头上,仙道司还对得起陛下的扶植吗!”
“卢大人……”秦仪咬牙,“今日卢大人已不信任我。我便明说,与我一同到来的道友,极有可能是长生洲来客,断然不可能是魔修!”
长生洲来客?
卢景曜眉头一跳,但还是立马镇静下来,“不管是何方来客,如若身正心明,自然不惧试探。”
“但是,卢大人,既然听雨楼说我是栽赃,那他们自然也得承受污蔑的后果!所以,也请听雨楼之人与我们一同前往!”
“当然!听雨楼刘玉已在外等候。”
“另外,还请相国大人同行!”
卢景曜幽幽道,“秦仪,相国伴陛下左右,辅佐国事,日理万机。”
“如若大人不愿,我便亲自去禀报!”
“放肆!这是僭越!”
“我愿以仙道司司员之名,以我秦仪项上人头作担保!”
卢景曜眉头发颤,“秦仪,真要做到如此地步?就不能退步?”
“大人!魔修乃天地所不容!听雨楼若真与魔修勾结,放任不管的话,定会祸害沧浪国上下!此乃国之重事!”
这时,门被推开,一面色偏阴柔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着紫金配色的束腰长衣,两道斜眉穿入发鬓,“卢大人,便许他吧,我们请上左相国一起。”
“刘玉!”秦仪看着男人,咬牙切齿,“你听雨楼,恶贯满盈!”
刘玉笑道,“小娃娃,可别凭年轻,气血旺盛,置气于听雨楼啊。听雨楼可是先皇亲设的情报机构,陛下登基以来,天下太平,朝纲清明,不必听雨楼行事了,便分了出去,有些没落,但也不是你能够随意置评的。”
秦仪怒不可遏,“朝中上下谁人不知,你听雨楼一直是陛下的心头刺。仗着先皇之名,大肆收罗朝廷要员把柄,以此交换利益!”
“娃娃,你这可是擅议朝纲啊,要治罪的。”
秦仪捏着拳头,正欲开口。
一旁的卢景曜脸一黑,“够了,秦仪。你彻底失态了。居然连这般话都敢说出口!”
秦仪面色惨白地看着二人,不再说话。
刘玉说,“卢大人,便去请相国大人吧。让我们好好瞧瞧,谁才是真正与魔修勾结之人。”
……
“魔修?”听卢景曜说完后,左俊良眉头紧皱,“确定吗?”
“确定有魔修,但当下听雨楼和秦仪各执一词。”
“听雨楼啊……”左俊良眯起眼睛,“秦仪,是之前你同我提起的那个青年吗?”
“嗯。此子天资不错,能力极佳,但性子过于刚直,所以与人结交不多。”
“你觉得他可能与魔修勾结吗?”
“说不准。主要是,听雨楼的情报,实在是太过详细了。而且,秦仪的确带了个外人回来。说是机缘巧合之下从听雨楼斗笠客手中救了他。但他说得太过玄乎了,说那人当时被埋在雪中,正在睡觉,刚好醒来,起床的气势击败了斗笠客。”
“这么巧?”左俊良说,“听雨楼的斗笠客一般是金丹后期,乃至巅峰的修为吧。”
“是的。”
“光是气势就击败两名斗笠客?”左俊良眯起眼睛说,“不管那人是不是魔修,此等实力,如若不弄清楚身份,对皇都也是个隐患。走吧,我同你们一起去看看。”
几人随即动身,并未大张旗鼓,暗中离开皇城,朝着秦仪家中赶去。
秦仪被如此污蔑,几乎气昏了头,全然忘记了范无病交予他的信物。
如此这般,到了秦仪家。
还未靠近,左俊良忽地眉头一紧,沉声道,“此地,魔气环绕!”
一旁,卢景曜瞳孔一缩,愤怒且失望地看向秦仪。后者面无血色,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相信范无病不是魔修,却心中明白,因为自己的不谨慎,要连累到范无病了。
听雨楼刘玉却微微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