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石龙巷，范无病就碰到了伏蔓蔓她们。

“太好了，你没事！”伏蔓蔓一把抱上来，所有的担心化作喜悦。她紧紧地抓着范无病的手臂，生怕又弄丢了。

范无病松了口气，正想摸摸她的头发，忽地注意到有外人在。

他看向叶无月，先是一愣，然后才松开伏蔓蔓问，“十九公主？”

再次见到范无病，叶无月心情有些复杂。以前被他教育过，现在看来，貌似又算半个情敌……哎，她心里又想，我连半个情敌都算不上吧应该，一厢情愿罢了。

“好久不见。”叶无月笑了一下。

范无病顿了顿。他印象中的叶无月，是有点公主病的，现在这看上去，跟换了個人似的。女大十八变？

“嗯，好久不见。”

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搭对，又或者想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友好态度，叶无月忽地说，“我喜欢女人。”

这话说出来。

在场的人除了衔蝉，都愣住了。还有几个路人经过时，恰巧听到，都愣了一下。

范无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完全没搞明白，说这句话意欲何为。

尴尬，满满的尴尬。

他瞧叶无月脑袋都快冒烟了，估摸着这话也是没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

他笑了笑，“这么巧吗？我也喜欢女人。”

“噗——”一旁的伏蔓蔓不禁笑出声来。

尴尬缓解了不少。

但叶无月也没脸再待下去了，疯狂为自己的无礼道完歉后，就逃走了。

“好怪哦。”范无病忍不住说。

伏蔓蔓想了想，轻笑一声，“她好像一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人，却喜欢女人是件很怪的事。之前我告诉她说一点都不怪，要正视自己。没想到，正视过头了，一上来就发表宣言。”

“这样啊。”

“哦，对了。她喜欢清尧。”

“谁？”范无病拔高音调。

“清尧。”

“这……”范无病想起罗清尧之前跟他说，小的时候，叶无月就经常黏着她，“原来是天生的啊。”

“你的情敌。”伏蔓蔓意味深长地说。

范无病脸一僵，“拿我寻开心呢。”

“你不喜欢清尧？”

“哎，我的小公主，别给我上压力了。”范无病捂着脸说。

“我无所谓咯。”伏蔓蔓背着手，稍稍仰起下巴，往绿屏小坊走去。

范无病才不信，这准是在考验。他估摸着，自己要是稍微表现出一点开心，那可能就得冷战一阵子了。

女人嘛，是这样的。

于是他格外严肃地说，“我对清尧的感情，完全就是师兄妹之间的感情。”

伏蔓蔓扭头，轻笑着说，“这话我已经用神魂记录下来了，等以后哪天放给你听。”

说完，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远了。

范无病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衔蝉扯了扯他的袖子。

“怎么了衔蝉？”

衔蝉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眼里充满期待，用更大的力气扯袖子。

“要我蹲下来？”范无病已经可以做到，不用衔蝉画连环画，也能理解她的意思了。

衔蝉用力点头。

范无病便蹲下来，然后他便注意到，“衔蝉，你是不是长高了一些？”

衔蝉笑了一下，然后又严肃起来。

她不知从哪儿取出来一对角，还没等范无病看清楚，直接往他脑袋上一放。那对龙角便直接长进了范无病的额头，然后又迅速没入他体内。

范无病愣愣地摸了摸额头，什么都没摸着，内视自己的身体各处，也没有发现那对龙角，不由得问，“衔蝉，你给我装的是什么啊？”

衔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然后转身追伏蔓蔓去了。

范无病起身正欲去追，眼前忽地浮现出一条提示，

【“大荒苍龙角”】

等了一会儿……

“这就没了？”

还是第一次碰到玩家面板给的描述只有个名字的情况。

“算了，起码知道那对角是龙角……嗯，蝉儿是爱我的，应该不会给我乱七八糟的东西……”

如此想着，范无病春风得意，步履轻快。

……

绿屏小坊在艮区深处，没有被魔修乱象给波及到。

中午的时候，范无病从吕良的宅子里出来，回到自己租的宅子。

他感到困惑，“吕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昨晚他经历了什么？还能回来吗？”

暖房里。

伏蔓蔓正在剥橘子。衔蝉眯着眼睛，煨在炉子旁边，下巴垫在小桌子上，她最近长胖了一些，这样看上去像个压扁的包子。小家伙还挺会享受，橘子一剥好就张开嘴，等着伏蔓蔓往她嘴巴里送。

伏蔓蔓还挺喜欢这种投喂的感觉，眼里装着幸福。

“还要在卜虚城住吗？”

“不住了。”

“那接下来去哪儿？”

范无病想了想“心欲”的第二个前置条件的地点，“一个比较奇怪的地方。”

“奇怪？”

“嗯，一座城。但又跟我们平常见过的城都不太一样。”

“在大离吗？”

“在。在大离的东北地区。”

“什么时候动身？”

范无病顿了顿，“其实……我想一个人去。”

伏蔓蔓手头的动作停下来，连衔蝉也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

“为什么？”

“不方便跟你说。”范无病怕伏蔓蔓觉得自己嫌弃她，便欲解释。

伏蔓蔓却只是点头，“哦。去多久？”

轮到范无病愣住了，“不会太久。”他忍不住问，“你不介意？”

伏蔓蔓笑着反问，“我介意什么呢？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范无病舒了口气，稍稍笑道，“是我想多了。”

“你以为我会吵着闹着要一起？”

“有这么想过。”

伏蔓蔓微微一笑，“正好，这段时间我可以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

“嗯，我得好好想想我自己的事。”

“什么？”

“仙路规划，大道，以及……”她顿了顿，稍稍露怯，“我们之间的事。嗯……莪很难跟你说我的感觉具体是怎样的。简单描述一下的话，大概就是又开心又迷茫。”

“迷茫？”

“对啊……第一次呢。真的很迷茫……”伏蔓蔓看向屋外，目光遥远而飘忽，“坦白地说，我不愿意总是跟在你后头。我不想别人在提起我时，前面加一句‘跟范无病很亲密的那个’，而是说‘伏蔓蔓，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呢’。就像……”

她停住不说了。

“就像什么？”

“嗯。”她摇了摇头，“算了，不说那么多。”

伏蔓蔓心里却在说，“就像你那位师姐符茗，我从未与她接触过，却总是能听到她的各种传奇故事。”

“好吧。我相信你。”

范无病又一次认识到了伏蔓蔓令人放心的那一面。

……

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范无病打开属性面板，

【范无病】

【年龄：15岁】

【生命：5.0124亿/5.0124亿点】

【修为：元婴巅峰】

【功法：《无妄造气术》、《吞星嚼月》、《血劫死仙术》】

【神通：《七曜控雨术》、《大忘焚心诀》、《神威镇魂术》、《苍玄千变术》、《魔躯化武》、《抚龙问道》（未修习）】

【体质：“天残体”、“九幽神凰体”】

【天赋：“命不该绝”、“无妄造气”、“舌欲”、“焚心”、“神庭百兵”】

“修为依旧是元婴巅峰，但血条是五亿……分神四层的样子。单凭修为的话，靠着‘焚心’，哪怕是分神后期，我亦有一战之力。但是，胎动境和分神境，相当一部分战力靠的是道机和神魂啊。”

他接着又看了看自己的大道途径。

【大道途径：五行地象大道（先天）】

【道机感悟一：“火”（可感悟）】

【大道途径：万物衰朽大道（先天）】

【道机感悟一：“毁身”（可感悟）】

【道机感悟二：“腐糜”（可感悟）】

【大道途径：周天大道（先天）】

【感悟不足】

【大道途径：万物律（后天）】

【已感悟】

“周天大道……是我在高空观星时得来的，但感悟太少了，完全没有感觉。”

范无病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万物律”上。

这是一条完整的后天大道。

道承来自《雨龙天河响》。

本质上说，《雨龙天河响》并不单单是一首乐曲。而是一种生命的律动。可以想象，创造出这条后天大道的前辈，应当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人，通过观摩雨龙穿越瀑布，款中窥豹，得见生命的律动。

虽然范无病得了“万物律”这份道承，但因为修为只有元婴巅峰，所以并无法完全发挥出这条后天大道的能力来，只能奏响《雨龙天河响》。

不过，目前来说也够了。

《雨龙天河响》并没有杀伤力，但它能让范无病进入一种类似于心无旁骛的状态。这不是《大忘焚心诀》那般简单的冷静沉着，而是一种关乎大道的，更加玄妙的状态。

在如此的状态下，范无病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事物的律动。大到幻想之中的那条雨龙，小到一只虫子，一颗小草……

在战斗中有怎样的表现，他并不是很清楚。

现在想那么多，也只是纸上谈兵，具体能发挥出怎样的效果，还是要沉浸于战斗中才能知道。

……

一连好几天，都没再见到吕良了。

范无病不由得想，他会不会死在前几日那场魔修动乱之中了呢？就算没死，大概也遇到了什么困难吧。他觉得，以吕良的性格，如果安然无恙的话，肯定会回来的，哪怕要离开，也至少会打声招呼。

可也许，这就是修仙界吧。

每个人都走在独属于自己的仙路上。

范无病便不再想太多了。

在大离这座庞大的王朝机器运造下，卜虚城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连一点被破坏过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只是，那些在动乱中死去的便是真的死去了。但这对大离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毕竟，想要来卜虚城填漏补缺的可不少。

有人退场，就意味着有人登场。毕竟，机会不会消失，就在那里。

又下雪了。

“你呢？你接下来是怎么安排的？”范无病问伏蔓蔓。

伏蔓蔓想了想，看着衔蝉说，“我打算带衔蝉去其他城池逛逛。嗯……叶无月又给我写信，邀请我去天衡上城。”

“叶无月？”范无病拧着眉头，“她跟你关系很好？”

伏蔓蔓忍俊不禁，“反应这么大？”她戳了戳下巴，“恍然大悟”，“对哦，叶无月喜欢女人呢。你说，她会不会对我……”

范无病干笑一声，“别想逗我。她喜欢女人，你又不喜欢。”

“诶，我有说过吗？”伏蔓蔓“害羞”地说，“取向也会受后天环境影响呢。叶无月，也挺可爱的，声音很好听，像百灵鸟一样。”

范无病默不作声。

伏蔓蔓稍稍低头，眉毛往上扬，眼睛睁大，好奇地盯着他，“吃醋了？”

“嗯，吃醋了。”

伏蔓蔓愣住，她没想到范无病一下子就承认了，正常来说，不应该好面子嘴硬吗？怎地直接认了呢？没按照套路来啊！她立马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手足无措地说，“我逗你了，我逗你了，别当真好吗？”

“晚了，我已经当真了。”

“哎，那怎么办嘛。”伏蔓蔓败下阵来。

范无病一本正经地说，“我要你——”他拉长语调。

伏蔓蔓紧张起来。她想着，这家伙准要使坏……她这段时间可看过不少爱情主题的拈花戏，戏里头那些个男主角就是这样，逮住把柄就使坏，什么亲亲抱抱贴贴之类的……她想着这些，双颊飞霞意。怎么办，他若是让我亲他的话，我要不要亲呢？

“……好好的。”

“嗯？”伏蔓蔓愣住。

范无病认真看着她，“我这趟出去，最多不会超过三个月。这段时间里，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这边会努力的，也希望你能解开心中的困惑。我们一起变得更好。”

“为什么突然变得认真了呢？”伏蔓蔓声音软哝。

范无病笑着说，“分别本就应该认真，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别。因为我很期待，再见到你的时候。”

伏蔓蔓在心里说，“输给你了。我又输给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点头，“好的。”

范无病轻轻捏了捏衔蝉的小辫子，“衔蝉要好好听话哦。”

衔蝉用力点头。

接着，范无病贴到她耳边，说悄悄话，“那天那玩意儿，你以后再给我弄点来呗。”

衔蝉眼睛一亮，又露出神秘的笑容。然后，她拍了拍胸脯，表示包在我身上。

范无病忍俊不禁，“不过，不要乱来哦。”

他又看向伏蔓蔓，递出一缕气机，缠绕于伏蔓蔓指尖，然后钻入她的指肚中，“三个月内，我会前往天衡上城。这缕气机，可以帮你找到我。”

伏蔓蔓上前抱了抱范无病，“一切小心。”

“好。”

范无病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雪中。

伏蔓蔓目送他离开后，关上院门，用手捂了捂衔蝉的脸蛋，“蝉儿，只有我们姐妹搭伴儿了。”

衔蝉开心地笑着。她好像永远都这么开心，不知忧愁。

伏蔓蔓撑着红伞，牵着衔蝉的手，走向远方。

三人短暂分别了。

对他们而言，踏上了各自的试炼之路。

一棵干枯的杨柳下，

吕良痴痴地望着三人，直至他们都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呆立许久，才猛地惊颤一下，随后两行热泪淌下，“对不起，我只能不告而别……你们前途光明，可不能染上一点我这满身的污秽。”

他感到腹中传来一阵绞痛，不禁蹲下来剧烈地呕吐。

吐了半天也没其他东西可吐，只吐出来胃汁和胆汁。

连胃汁和胆汁也吐不出来了，他便抹了抹嘴角，艰难地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向远方。

……

“大哥，我去见过范无病了。”

“嗯，怎么样？”叶一贤要忙的事太多了，但到底是爱这个幺妹，也还是应答了。

“我比不上他。”叶无月唉声叹气，但紧接着又挺起胸膛，鼓足劲儿说，“只是现在比不上，以后未必。”

“那你想怎样？别告诉我你还要去跟他较劲儿。”

“不。我决定了。我要加入抚仙司，为建设大离添砖加瓦！我要变强，我要成为一个能当别人榜样的人！”

“嗯？”叶一贤震惊了，自己这个游手好闲，除了玩就是乐的幺妹，居然主动说要为大离做事了，他忍不住问，“范无病给你的刺激那么大？”

叶无月神情认真，“虽然只见过他三回，却好像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

叶一贤意识到，幺妹这次是真的做好觉悟了，不禁打趣道，“那一巴掌的仇，不报了？”

“那不是仇。”

“罗清尧还追吗？”

“不追了。她不喜欢女人，死缠烂打只会被讨厌。”

“没事儿，大哥也认识一些跟你喜好相同的女人，以后有机会给你介绍。”

“不要。我自己找。”

“那就祝你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咯。”

“谢谢大哥。”

“抚仙司就别去了，不适合你。”叶一贤回到正题，“我给你个新差事。”

“什么？”

叶一贤说，“去小南洲帮我对接永仙宗。”

“永仙宗？”叶无月有些疑惑，“对接永仙宗干嘛？”

“邀请他们来大离分门立派。”

叶无月眉头一颤，“大哥。大离是不允许境内存在其他修仙门派的！”

“你只管去做，其他的交给我。”

“好吧。何时动身？”

“明日。抚仙司林白山会辅佐你的。”

“我知道了，这就去准备。”

叶无月转身离去。

叶一贤看着自家幺妹的背影，欣慰地点了点头，心道，“总算是收心了，还不算晚。倒没想到，我耳提面命那么久，效果居然不如遇上范无病三回。看来成长总是在挨一回毒打过后啊。”

思绪回到永仙宗的事，“何先生为何那么看好永仙宗呢？仅仅是因为一个范无病吗？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大离能不能重回天下，就看这次了。”

季文瑞走进来说，“殿下。”

“妖武殿那个魔修找到了吗？”

季文瑞摇头，“没有。不过，算是有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妖武殿的残部一直都在大离境内。先前的飞舟之乱，只是为了制造出妖武殿残部在小南洲的假象，掩人耳目。我们仔细对比小南洲和长生洲的客运记录，一年前，有十一人，从望南城，乘坐一艘货船，历时八个月抵达小南洲望北城。这十一人在望北城改头换面，登上那艘龙跃甲型，制造了先前的飞舟之乱。”

“十一人？但不是只有十人的尸体吗？”

季文瑞皱眉说，“我也很疑惑。客运记录里，是十一人。我们又仔细分辨了每个人的气机，的确是找到了十一人的气机，这十一人的气机全都停留在了龙跃甲型上，但另外一人的尸体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们的猜想是，第十一人的尸体，可能被不留痕迹地处理掉了。”

叶一贤想了想，“这件事先搁着。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妖武殿的残部所在。这次的帝朝之路，不容他们再作乱了。”

“是。”